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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酒楼，三人一路闲逛，又路过好大一处戏园子。这话本讲的故事，戏台子上演的戏码，换了一茬又一茬。过了一万年，也不过还是那些爱怨情愁。
今日上演的，便是一个因梦结情的故事。
这些情节阿离哪里看得懂？只不过唱词悦耳，服饰瑰丽，姿态翩跹，他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等看到花下初见的情节，白浅低头看了看阿离，发现阿离仍旧一脸天真，悄悄松了口气——虽然她已经是个老太婆了，可阿离……还是个小孩子嘛。
台上的少女梦醒，四处寻望，却不见少年郎的身影。见到此情此景，白浅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夜华耳力是何等敏锐？他的心也不在戏台上，只在她的身上，觑着她的神情，轻声问道，“怎么了？”
“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白浅挥挥手，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在几案上，无意识地敲着——夜华知道，这是她想事情时的动作。
“上神……是想起了什么人么？”他的声音里，微微带着那么一丝苦涩。
白浅并未察觉到夜华的激动，想想自己和夜华，也算是相识，她和离镜的事，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他的，不过微一迟疑，便说道：“想到了七万年前的一个人。”
七万年前……
夜华觉得这个时间是那么地遥远。在他出生之前的两万年前呢……
看见夜华的神情，白浅笑了，“你也觉得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是么？我也这么觉得。何必在意呢？都烟消云散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但她在遇见他之前爱过别人的这个事实，还是刺激到了夜华——他现在只想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告诉她，他们才是生生世世不会分开的一对。
他心中正自翻腾，忽然见她抬起了一只手，在他的头上拍了拍，“所以，夜华，有些事，会过去的。”
她看着他的眼神，几乎可以说是悲悯的。三百年来，她虽然不曾主动去了解过夜华和阿离亲娘的过往，可从一些小事上看，夜华对那个女人，似乎也还是有着牵念。
只是神仙寿长。昔日怎样炽烈的情火，过个几万年，总会有淡去的一天的。
她的语气太过温暖，让夜华想起了初见时，懵懂而善良的素素。他抬起头，望着她，说道，“我和她初见的时候，是她‘救’了我。”
白浅知道，他并不是需要什么回应，只是要有一个人来倾听，于是，收了撑着下巴的手，坐着静静听夜华说。
“后来，我伤势养好，变成了人……我问她要什么报答，她居然说，”说道这，他不禁露出了笑意，“要我以身相许。”
“咳咳，”听到这，白浅忍不住笑了，那个素素倒真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她不禁悠然神往，“她是不是说‘这位俊俏郎君，既然为我所救，不如就对我以身相许，当个压寨相公可好？’”
本来她以为夜华会说她说得对或者不对，可谁知夜华看着她，微微一笑，说了三个字：
“我愿意。”
苍天大地漫天神佛，一定是这戏的曲子太过柔婉，才会让她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凡间的秋天果然不比仙界，她脸上怎么就热起来了……
逃出戏园，满城的灯火，却让白浅停下了脚步。
“这是……”她看着路边结着的许多彩带，搭起的许多凉棚——原来今天，是凡间的七夕。
许多灯笼是阿离从未见过的。若是按照某个天族神仙的说法，便是凡人不思上进不求仙道，整日却在奇技淫巧上下功夫——他们天界同一个款式的灯笼用了几千几万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阿离从这一盏灯下，钻到另一盏灯下，白浅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唤道，“阿离！”得到的回答是阿离的一串笑声。
夜华便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时时见白浅弯下身去，作势要去扯阿离，却总被阿离大笑着逃开，她则乐此不疲，娘俩笑着闹着，竟就这么走过了几条街。
等到他追上白浅和阿离，是在一个凉风习习的小院里，院子里搭着葡萄架子，娘俩一人面前放着一碗水，两人手里拿着什么，正对着月色摆弄，旁边竟然还坐着一对凡人老夫妇。
走近一瞧，却见白浅和阿离手里各拿着一把彩线，正对着月色穿针呢。阿离拿着彩线，对着手里的绣花针戳戳弄弄，甚是开心。白浅却穿得极为认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夜华已看见她穿了七根彩线。
“呀，老婆子，你穿上啦！”那老者嚷道，那老妇人笑得极为开心，脸上的皱纹都舒缓了，夜华却分明地看到，那老妇人手中的线根本没有穿在针上。
阿离待要出声，却被白浅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那老者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取了一根穿好的彩线，塞到老妇人的手里，“我就说，春花的手是最巧的。”
夜华这时才发现，那老妇人的眼睛，已然盲了。
“几十年了，你就会哄我。”那老妇人笑着轻轻打了老者一下，对着白浅的方向道，“姑娘，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没有，老先生夫妇情深，让人很是羡慕呢。”面对这两个凡人，白浅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几分，生怕惊破了这良夜的宁静。
“哈哈哈，小姑娘就是会说话，”老妇人微微转头，正是那老者的方向，那老者牵着妻子的手，一直望着她，仿佛她还是几十年前的那个少女。老妇人的手在石桌上摸索，那老者连忙把白浅刚刚穿的彩线递给了她，却见那老妇人摸着彩线，又笑了，“姑娘，你手这样巧，定是会有一个如意郎君的。”
她会的。夜华在心里说道。
见那老夫妇开始讨论，明年要再搭一个什么样的葡萄架子，今夜是不是还能听到牛郎织女的絮语，白浅知道自己该走了。悄悄地扯扯阿离，对那老者点了点头，一回头，看见夜华就站在不远处。
（单身十四万年的白浅上神OS：为什么到凡间来还是要被虐狗！嘤嘤嘤……）
夜色渐深，街上的灯火仍未熄灭，人群却已有些稀疏。
阿离疯玩了一天，如今有些犯困，正趴在夜华肩上，头一点一点。白浅在前面走着，一边走，一边神游，夜华在她身后两步跟着，直到她回过神来。
“你……”
“你……”
两人几乎又是同时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灯火太过璀璨，白浅只觉得，此刻，夜华的眼睛满载着星光。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忘了自己要说的东西。
“浅浅？”夜华一直望着她，“白天我说的，是真的。”
白浅还没反应他白天到底说了什么，却见他离她越来越近，然后一双温热的唇，亲在了她的嘴唇上。
她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要退开，却被他揽住了后腰。
也许是这夜色太过柔美，她竟然沉浸在这样一个长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