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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浅缓步走向夜华——不，现在应唤作柳照歌。她心中有无数问题想问他，却在望见他清澈的眸子时，回过了神——他现在在历劫，问他，他也是不知道的。
“你来了。”说话的是柳照歌。终于见她到来，他极是欢喜，也不问她为何一去就是十年不来，也不说她一个女子深夜出现是多么蹊跷，只是牵着她的衣袖，反反复复地、欣喜地说着“你来了”。
白浅发现她还是没有办法把柳照歌和夜华分别开来。虽然柳照歌的眼睛更加清澈，少了夜华时不时显现的愁容，可他望着她的热烈劲儿，却是一模一样的。
“你说了要嫁给我的，我要娶你为妻的。”柳照歌的眼神，诚恳得一如在西海挽留她的夜华。
白浅沉默了一瞬，才说道：“好。”
近日京城中，却是出了一件稀罕事。
前年的新科状元柳翰林，前些日子忽然说要娶妻，日子便定在今年的三月初八。正日子的时候，柳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可吉时到了，喜堂上却迟迟不见新娘的身影。
据说那柳翰林一身喜服，便站在华堂之上痴痴地等，等到宾客散尽，等到天黑又等到天明，那新娘子还是没有出现，柳翰林足足等了三日，忽地吐了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喜堂之上。
现如今，这柳府却是预备着要办丧事了。
白浅与柳照歌相处的日子，过得却是平淡又温馨。不外是柳照歌给她画画儿，她陪着柳照歌写字，间或有些亲近的举动，便见那十八岁的少年红了脸庞，看得她又是喜欢，又是好笑。只是——
当初，他和素素……究竟是怎样的一副情形呢？
一日深夜，她忽然梦醒，想起在东海之上，一个小仙说过，三百年前在十里桃林见过素素——或许那小仙知道些许情形？她去看了眼正在沉睡的柳照歌，怀中还抱着她送给他的那串玉珠，忍不住笑了笑，想着她去十里桃林一问，凡间也不过过去数日之久，刚好也来得及和他成亲。
可在十里桃林，她却没找到折颜，想着尽快返回凡间，却被那叫叶青落的小仙缠住，多说了一会儿话。
待她到了凡间，柳府，已是一片缟素了。
虽然明知这一切不过是夜华的一场历劫，不过数日就能再看到夜华——可乍看到柳府一片素白，她还是觉得心中一痛。
赶到照歌的床前，却见他手中，还紧紧地握着那串玉珠。
一旁跪着的，还有那哭得泣不成声的“素素”。
“素素”抬头，望见了白浅。
白浅回了天宫，到了洗梧宫外。“素素”的哭声仿佛还在耳边。“少爷临终时望着虚空，只说‘我拜了天地，我们是夫妻了，是不是’……他最后都没等来你……”
对于将要见到夜华这件事，她忽然忐忑了起来。
洗梧宫内，却不见夜华的身影。
另一边，昆仑墟。夜华醒来，却发现身边坐着一个和自己长得极为相似的神仙——墨渊。
白浅在洗梧宫门口等着，久等不至，想想要不要去天宫别处找找，正寻着，却见司命满头大汗，在云头上疾奔。
她拦住了司命：“这是怎么了？”
司命乍一见到她，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我的白浅上神喂，快去救救凤九殿下吧！”当下把凤九断尾去刻三生石的事，告诉了白浅。
白浅一听，急忙纵起云头，扯着司命就往三生石的地方赶路。一路上扯着司命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问清，才知道小九和那东华，竟然有这许多牵扯。想到小九那般痴情不悔，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忽然间，又挂念起在凡间死去的柳照歌来。
她始终没能问到当日素素和夜华的事，这司命星君掌管仙凡命簿，兴许——他能知道一二？
反正这云头已是最快，可赶到三生石畔，却还需要些时间。
“司命，其实……我就是三百年前，夜华身边的凡人素素……”
正忧心如焚的司命，“哦”了一声，随后反应了过来：“啊？”又看了看白浅的脸，“哦。”三百年前，他便察觉出不对，只是没想到这真相确是他猜的那样。
“我……”白浅想问司命当日素素和夜华究竟如何，眼前却又晃过柳照歌手里握着的那串玉珠，也许……“哎，算了，当日他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他便是……”她一转念，心内的想法，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也是，”司命叹着气，想着当日夜华跳下诛仙台的那股疯劲，感慨道：“太子……太子他当日……亲手剜去素素的眼睛，也是有苦衷的啊……”
白浅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响。“你是说……我那双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司命，“是夜华……亲手剜去的？！”
司命只想狠狠地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原来，她还不知道啊！
接下来赶往三生石的路程，司命有些战战兢兢，一边抹着头上的冷汗，一边看着一旁的白浅神色越来越冷。
好不容易赶到了三生石畔，只见凤九失了一尾，化作法器，正在三生石下哭。白浅看得心头火起，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手一扬，一点精血飞向凤九：“小九，你不要命了！”
“姑姑……”见到亲人，凤九只觉得心内更加难受，“我怎么刻，都刻不上帝君的名字……”
白浅抱着凤九，轻轻拍着凤九的背，转过头去瞥了东华一眼：那始作俑者，居然还站在一旁，悠哉悠哉？
“那什么破石头，不信也罢，”白浅轻声安慰凤九道，“你是青丘帝姬，以后姑姑再给你找些青年才俊便是……”
“可是，姑姑……”凤九泪眼朦胧地抬头，指了指三生石，“这上面，也有你和夜华太子的名字啊……”
白浅回过头去，果然见那仙气氤氲的三生石上，“白浅”“夜华”两个名字相并列着，时不时地闪出光来。
却听她冷哼了一声，司命暗道要糟，只见白浅右手一挥，玉清昆仑扇在她指间出现，霎时间变成了一把利刃，直直地击向那三生石上的“夜华”二字。
凤九一惊：“姑姑！”
却见玉清昆仑扇化作的利刃，如同雨点般击在那三生石上。白浅已是上神，仙力远非如今的凤九可比，这一打，那石头竟整个震动了起来。
“得了，又疯了一个……”司命想要向东华请命，却见东华只是望着凤九殿下，他心内一叹：这是何苦呢？却见白浅还在戳那三生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上神，白浅上神，不可再打了……”见她终于停了手，司命道，“若是这三生石毁了，三界姻缘大乱，会出事的……”
白浅一手握着玉清昆仑扇，对着那块三生石，出神半晌，这才冷冷一笑，回过头来，对已经看傻了的凤九微笑道：“这石头原本不可信。”她扶起了凤九，自嘲地笑道：“一个欺我瞒我，毁我双目的人，如何会跟我有什么三世姻缘？”
凤九却是不明白她姑姑这段话的意思——忽然，她想起了夜华与凡人素素的一些传闻，素素的眼睛，她的姑姑……她明白了。
“姑姑，姑姑……”知道自己姑姑就是那三百年前备受欺凌的凡人素素，凤九哭得无比伤心。她一时想，若是当日她认出了姑姑……一时想，姑姑和那夜华尚有婚约，此刻不知道有多伤心……她终于明白，白浅对三生石的愤怒从何而来。
心疼地扑进姑姑怀里，却听得她姑姑温柔地对她道：“小九不哭，把这石头忘了，待姑姑去寻折颜，你喝了忘情药，把这些都忘了就是。”
凤九一听姑姑要给她喝忘情药，睁大了眼睛：“我不——”她还没说出口，眼前就是一黑。
白浅抱起凤九，冲着东华帝君，挑衅地一笑，这才带着凤九去找折颜了。
“这……”司命见东华还在原地沉默，不由得心内暗急。
却听东华道：“折颜上神未必能医得了九尾狐之伤，我还是去十里桃林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