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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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的时候,老爸正坐在客厅里看早间新闻,老妈在厨房里做饭,闻着从厨房里飘散出来的香味儿,我的胃顿时泛起一阵阵悸动,提醒我…它需要进食了。

    “回来啦!”老爸眼睛盯着电视,头也不转的说。

    “嗯,我老妈在做皮蛋瘦肉粥?真香!”我一边耸动着鼻子一边说。

    “哈哈,就你小子的鼻子灵!赶快去洗洗,然后吃饭。”老爸笑着说。

    “好嘞!”我脱掉鞋子,直奔卫生间跑去。

    就在这时,老妈端着一锅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从厨房里走出来,看了看我,说:“回来…”随即,她又疑惑的耸了耸鼻子:“咦…这什么味儿啊?”

    我心头微颤,急忙解释道:“臭汗味儿呗!我这刚跑完10公里回来,浑身上下都是汗。”

    虽然我解释的时候面不改色,但是暗地里不禁佩服起老妈的鼻子来。

    忒灵了!

    我在医院里待了一个多小时,身上自然就沾染了医院里特有的那股子味道。虽然被微风吹了一路,临进家门之前我还特意扑扇了一遍衣服,但还是有点儿残留。

    “我去洗个澡哈!”夜长梦多、迟则生变,为了不被老妈发现异常,我急忙冲进了卫生间。

    我可不想让老爸和老妈知道今天早上我所经历的事情,尤其是在六楼窗外飞身一跃的那一幕。

    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些,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我痛痛快快的冲了一个冷水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瞬间感觉整个人如获新生一般。

    我就着萝卜干,狼吞虎咽的吃着老妈煮的皮蛋瘦肉粥,看得老妈直发愣,连连说:“今天这孩子的食欲怎么这么好啊?你慢点儿吃,还有呢。”

    抱着一个丫头跑了趟六楼,又背着一位老人跑了好几公里,食欲不好那才怪了呢!

    心里如此想着,但是嘴上却得这样说:“嘿,老妈你煮的粥好吃呗!”

    经过我这么一夸,老妈也不再疑惑为什么我的食欲好到反常了,她喜滋滋的说:“好吃就多吃点!”

    我咧嘴一笑。

    无论多大年纪的女人,最抵挡不住的就是赞美。

    用我老爸的来话说:你穷,没钱让自己的媳妇穿金戴银没关系;你忙,没时间陪自己的媳妇谈心聊天也没关系;但你要是还对自己的媳妇吝啬那几句甜言蜜语的话,那么你就真的没啥用处了。

    我觉着老爸这句话说的很对,不爱你的女人,即使你给的再多她也嫌少;真爱你的女人,即使你给的再少她也会很满足。

    扒拉进肚子里一碗粥之后,老妈又给我盛了一碗,接过来的那一瞬间,看着碗里的粥,我不禁想起了刘思源家的厨房里那用水泡着的大米和绿豆。

    “她还没有吃早饭呢,着急忙慌之下她爸妈会给她带早餐吗?”我在心中想道。

    “发什么愣啊?”见我举着粥碗不动,老妈问道。

    “啊?哦,没事,吃的太急,我缓缓。”我笑着说。

    吃过早饭之后,我坐在沙发上和老爸一起看电视,一部关于婚姻的电视剧。

    “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太不负责任了,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两个人倒是洒脱痛快了,结果遭罪的是孩子,唉…太儿戏!你小子以后可不能这样啊!”老爸扭头看着我,严肃的说。

    “啊?哦,不会,不会。”我点头应道。

    其实电视里面具体演的是什么我都不知道。虽然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电视看,但是心里却在想着刘思源的事情呢。

    虽然她说了她爸妈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越想越坐不住,就好像屁股底下长针了一样。

    我“噌”的一声从沙发上窜起来,弄的老爸一愣,他满脸错愕之色的看着我,说:“你小子干什么玩意儿,一惊一乍的?”

    “呃,那个…我有点事儿出去一趟哈。”我挠着脑袋说。

    然后我便急匆匆朝着门口跑去,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冲到楼上自己的卧室,我忘记拿钱包了。

    天知道刘思源的那对儿神爹神妈会不会给她带早饭啊?所以我得以防万一。

    拿上钱包之后,我又冲到楼下:“我出去了哈!”

    和老爸打了声招呼,我便风风火火的冲出了家门。

    远远的听见老妈嘀咕道:“这孩子,刚吃完早饭怎么又跑出去了?”

    老爸意味深长的笑着说:“哈哈,挺好!挺好!一开始我还担心这小子冷不丁的回来上课会不适应呢,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多余了啊!”

    八点钟的小镇上已经渐渐热闹了起来,虽然没有都市里那么火热,但这样刚好;我一路狂奔到医院,先前那个值班的小护士已经不在了,换成一个三十左右岁的阿姨在值班。

    我轻车熟路的来到刘思源她姥姥所在的病房门前,抬起手来刚要开门,就听见一阵阵争吵声从病房里面传出来。

    透过病房门上的那个小玻璃窗,我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正在比比划划的争吵着,就像是两只掐架的斗鸡一样,好不激烈。

    男的个子不高,体型微胖,有一个不小的啤酒肚,皮肤黝黑,脸型方方正正的。要不是因为他出现在这间病房里面,要不是因为他正在和一个侧脸很漂亮的阿姨争吵,我真不敢相信这是刘思源他爸。

    因为刘思源长得太好看了,而这个男人长得太…咳咳…抱歉了!

    当看到那个阿姨的正脸时,我便释然了:“哦…原来如此,刘思源随妈妈了。”

    刘思源她姥姥已经醒了过来,沉默的躺在病床上。这俩人吵的如此火热,估计就是吃下十片安眠药再喝上一斤六十度的白酒,也能让他们给吵醒咯。

    刘思源则是坐在床边上握着她姥姥的手,低头不语。因为角度的关系,我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只见刘思源她爸一只手掐着啤酒肚,另一只手指着刘思源她妈,大声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也是刚刚才赶回来嘛!”

    刘思源她妈喊道:“你还好意思说呢啊!我从市里赶回来的都比你早到了十分钟,你干嘛去了你?”

    她爸狡辩道:“我就不行有我的事情啊!”

    她妈冷笑道:“呵,你的事情…大早上的你能有什么事情?你的事情就是陪哪个小狐狸精吧?”

    她爸怒气冲冲的吼道:“你放屁!”

    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吵的好比欢快。

    面对他们俩如此这般的争吵,我不知道身在病房里面的刘思源和刘思源她姥姥是怎么样的心情,可是我这个站在门外听着的局外人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面对躺在病床上的母亲、面对脚上缠着纱布的女儿,他们俩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问候而是互相推卸责任,有这样当儿女、当爸妈的吗?

    那一刻,有一股子戾气自我心底腾的窜起来!

    没错,不是怒气,而是戾气!我对病房里面这两个吵得热火朝天的成年人,生出来一股莫名其妙的恨意。

    我真的真的很想冲进病房里指着他们俩的鼻子破口大骂一顿,我有满腹的话语可以将他们给骂的哑口无言外加无地自容。

    挣扎了好一会儿,我的手攥住门把手又松开,攥住、松开…攥住、松开…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我紧咬着牙齿,放弃了冲进去的念头。

    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只要说一句“你个小屁孩儿算老几啊?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们家的事情!”就可以让我哑口无言。

    外加无地自容。

    是的。虽然我握着大把的道理,但是我却缺少一个名正言顺将这些道理狂喷出口的身份。

    我踱步到走廊的尽头,狠狠的捶了一下墙壁,发出一声与我内心一样沉闷的响声。

    这一刻,我体会到了滔天愤怒无处发泄与深深无力无法释怀交织在一起的奇异感觉,这种感觉非常的难受。

    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病房门打开,刘思源她爸妈纷纷气势如虹的从里面走了出来,朝着医院外面而去;又过了二十几秒钟,刘思源才一瘸一拐的走出来。

    看到这一幕,我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一阵抽搐,比连续跑完十组计秒400米专项测试还要难受得多。我很想跑上去将她给抱起来,就像早晨时那样;我很想冲到她爸妈的面前,破口大吼一句:“你们生的女儿,你们不心疼,有人心疼!”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啊…

    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刘思源她爸妈会怎么想呢…早恋?不纯洁异性关系?呵呵。

    我只能忍着,为了不给刘思源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忍—着。

    被情绪所支配的双腿间带把儿之人,算不得男人,只是个雄性动物而已!

    这是早在三年之前我就明白的道理。

    那一刻我特恨自己…特别特别的恨,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的年轻,恨自己只能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我从没有哪一刻这么这么疯狂的渴望成长,渴望获得力量。

    我咬着牙,从牙缝儿间挤着字:“这—该—死—的—青—春,你—怎—么—还—不—快—点儿—死过去!”

    我紧紧的攥着拳头,远远的站在刘思源的身后,看着她用手扶着墙壁,一瘸一拐的向前蹭,在心里喊着:加油!

    短短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她却走了整整五分钟,我在心里狂吼了不下一百句加油,每一句都声嘶力竭。

    而她爸妈就那么静静的在车里坐了五分钟,期间没有一个人返回来看过她一眼。

    我相信这不是他们真实的样子,我相信他们只是被怒气给冲昏了头脑…罢了。

    可是,我将自己脑海之中一切可用的理由都搜索了一遍,却始终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借口来替他们解释…究竟是多么大的怒气,才能够淹没掉他们身为父母对子女那份源于骨血的爱。

    我试着让自己理解,可是理解不了。

    我远远的、默默的跟在刘思源的身后,直到她蹭到她爸那辆白色的轿车旁,打开车门坐进去。

    看着车子缓缓驶开,我近乎虚脱的靠在墙壁上,仰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那两碗皮蛋瘦肉粥所转化而来的能量,几乎被消耗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