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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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13号。

    本应该在九月末举行却因为某些原因被推迟了的运动会,终于在今天“隆重”召开。

    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曹大校长再次进行了“曹式”讲话(不管有用没用,反正要长。):“同学们!我们育才中学无愧于“育才”这两个字,教学质量在咱们县的33所中学当中稳居第一!多年以来为县第一高中输送了大批优质的生源,最终考上清华、北大等知名院校的学生也不在少数,这是我们育才中学全体教职员工的骄傲!”

    “因此,县领导班子对我们育才中学格外关注;明天举行的秋季运动会,县长将位临观看。”

    没错,这就是运动会被推迟的原因。

    “因此,同学们一定要将我们育才中学的精神面貌给展现出来…”曹大校长磨叽了足足有一个半小时之久。

    当我们打着哈欠回到教室里的时候,海艳老师又满脸严峻之色的进行了一番“海艳式”叮嘱:“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明天的运动会能取得好成绩固然好,若是不能也没关系;但谁要是敢给我闹妖蛾子,看我怎么收拾他!”

    曹式讲话和海艳式叮嘱都进行完之后,一上午的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而被耽搁下的课程则是挪到运动会之后的本周六补上。

    也不知怎么回事,我脑海之中竟然莫名其妙的蹦出来四个字:劳民伤财。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我抬头看了看天空,这确实是一个适合开运动会的天气。

    宽阔的操场上,初一学生们穿戴整齐的走着方阵、喊着口号,气势高昂!而各个班级的班主任老师则是满脸严肃之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视着自己班级的队伍。

    用气球和拉花儿装饰过(昨天放学后,初一和我们初二全体学生联合赶工的杰作。)的主席台上,一排身穿白衬衫的中年大叔早已就坐,至于哪个是县长…我真没看出来,可能是坐在中间那个戴眼镜的…吧?

    这一排中年大叔之中,除了曹校长之外我还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就是刘思源她爸;县长都到位了,他这个镇书记必然要陪同。

    方阵走完,我见几个初一的班主任老师好似圆满完成任务了一般,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是初三一个学姐手捧着稿纸的“金秋十月、秋风送爽,我们终于迎来了育才中学第…”的开场白,这又花去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

    我不禁感叹:“时间都去哪儿了?

    时间啊…就是这样浪费掉的!

    要打比赛就打比赛,米,跳高、跳远…扔铅球随便来就完了,为什么非要浪费大把时间去搞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呢?

    人们经常会偏离主旨,沉迷其中、乐在其中…然后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临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回想自己的这一生,做过的真正有意义的事情,没几件;那么时间都花哪儿去了呢?

    当形式上的东西都进行完之后,终于轮到运动会的正戏了。

    参加比赛项目的学生纷纷脱掉宽大的校服,胸前背后用曲别针别上班级和姓名,每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的兴奋之色,像极了挣脱栅栏的小马驹儿。

    虽然昨天海艳老师嘴上说着不能取得好成绩也没关系,但实际却并非如此。

    她直接把我当成傻小子了,如果不是规定每个学生只能参加两项比赛,那么估计她会让我把所有比赛项目都参加个遍儿。

    最终我参加了米这两项没人乐意上的难跑项目,还有4乘100米接力以及男女混合接力。

    当我们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准备上赛场时,学霸妹子她们这些搞墨水的也没闲着,文稿如雪片儿一般“刷刷刷”的往主席台上送。

    自己求表现,受累的却是我们学生,最终的结果若是圆满:“崔老师真是教导有方啊!”

    最终的结果若是不理想:“平时我都是怎么教你们的?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

    后来我发现,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可能从小他们的老师也是这样教导他们的。

    所以不怪他们。

    比赛正式开始。

    “赞100米运动员!这是意志的拼搏,这是速度的挑战,胜利在向你们招手,胜利在向你们呼唤!三年一班来稿。”

    就在我杵着脑袋看操场上那群小马驹儿撒欢儿的时候,老驴走到我旁边儿一脸严肃的说:“我们赌一把。”

    我扭头看着他,问:“怎么个赌法?”

    老驴无比严肃加认真的说:“我也参加了1500米的比赛,如果我能赢你,你就和我换座位。”

    此时此刻的老驴像极了一名骑士!他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而提出神圣而庄严的决斗。

    “我曾经是职业田径运动员,即使受伤了也抹不去这个事实。”我说。

    “我知道。”他回。

    我不解的问:“那你还要和我打赌?有意义吗?”

    老驴盯视着我的眼睛,说:“我的举动在你眼里可能没有丝毫意义,甚至与傻叉无异;但是在我眼里却意义非凡。”

    他眼里的神情,与三年之前一意孤行决定去体育学院的我很像…很像。

    “那个座位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我轻声问。

    “她是我每天坚持来上学并且不逃课的理由。”老驴特别认真的说。

    我问的是座位,老驴答的是她\\它,究竟是它?还是她?

    它和她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我不知道这样的重要性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讲究竟是什么分量,但老驴眼中的神情让我无法决绝:“好,我和你赌。”

    上午没有我参赛的项目,即便如此也没能得清闲;海艳老师分配了任务给我,任务内容就是指导那些参赛的同学。

    用她的话来说:“临阵磨枪,不快也能亮堂儿亮堂儿!”

    我无奈苦笑。

    她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丁点儿的可能性。

    至于效果嘛…还凑合。一上午的比赛结束之后,我们班的总成绩暂列第二名,第一名的四班领先我们7分。吃午饭的时候碰到刘季利,这家伙满脸臭屁的向我炫耀。

    于是,本来打算应付了事的我决定拿出几分认真,来打杀打杀他这嚣张的气焰。

    下午的800米比赛,我毫无悬念的拿了第一名;刨除接力赛不算,运动会的最后一项比赛是1500米,当我在起跑点就位时赫然发现了好几个熟人,六班参赛者其中的一个,正是那个被我灌冷面汤的男生;四班参赛者是刘季利和用凳子腿儿砸我胳膊的那个男生。

    当赵国河老师手中的发令枪响起,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猛然窜了出去,速度简直与跑400米时的后半程冲刺无异。

    “唉,这群小白啊!”我轻声叹息道。

    1500米需要跑三圈半,当冲完第一圈之后这群家伙就萎了,一个个小脸儿煞白、气喘吁吁,连迈动脚步都有些困难。

    “呼…轮到我发力了。”一直吊在所有人后面的我,不急不缓的冲到了最前面;就在这时广播响起:“漫长的跑道上你愿一人独撑,承受着体力与精神的压迫,任凭汗水洒落,可脚步却从不停歇…”

    刘思源的声音。

    我转头看向主席台,只见她手捧稿纸抑扬顿挫的读着。

    之前还是一个初三学姐来着,怎么换成刘思源了呢?不过挺好,至少对于我来说挺好。

    我脚下发力,脱离了疲软的大部队,就在这时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微风刮过,我下意识的扭头看去。

    没办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啊!

    只见老驴咬着牙、拧着眉,迈着沉重的步伐朝我追赶而来;就在我愣神儿之际,他已经与我擦身而过跑到了前面。

    可跑了没有五十米远他就再次萎顿下来,口鼻像破旧的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响着。

    “你这样…是赢不了我的。”我放缓脚步与他并排。

    “真的很想赢我?”我问。

    老驴眼睛溜圆的瞪视着我。

    “调整呼吸节奏,三步一呼、三步一吸,看着我迈步的频率。”我跑到他前面。

    一圈、两圈…我身后那粗重的呼吸声从未远去、也从未停歇,依旧剧烈,但是已经不再杂乱。

    “还有150米…你要放弃吗?”

    “还有90米…你这就认孬了?”

    “还有70米…就是现在!想要赢我,就他妈的给我豁出命去冲!”剩下最后50米的时候,我让出第一跑道,大喊一声。

    “呃…啊!”

    老驴一声嘶吼,震得天空中的云彩都飘了飘,然后埋头向终点冲去,当冲过终点线之后便一头栽在了地上。

    我第二个冲过终点,四仰八场的躺在地上喘息,没跑累但是喊累了,这时耳边响起:“二年六班来稿。”

    我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来稿真够了长的,与我刚刚跑完的1500米一样长。

    我扭头看着自己旁边儿的老驴,笑着说:“你赢了。”

    老驴一边剧烈的喘息着,一边瞪着我:“你这是在施舍我吗?”

    他的眼神、他的话语都在向我诠释着此时此刻他内心之中的愤怒。

    “施舍?你觉得我是富有到足以去施舍别人的地主?你觉得自己是穷到需要别人施舍的乞丐?还是…在你心目中她是可以拿来被施舍给别人的物品?”我说。

    “不…不是…不是的!”老驴眼中满是惶急之色。

    我站起身,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既然不是,那还何来“施舍你”这一说啊?我也很穷,你不是乞丐,她更不是可以被拿来施舍给别人的物品。”

    老驴满眼坚定的看着我,说:“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胜利。”

    我笑了笑说:“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无缘无故的伤害,当这种伤害降临的时候,即便我们不想接受,最终也要接受,所以如今的我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同样的,这个世界上也有太多莫名其妙的幸运,当它降临到你身上的时候,你要做的是坦然接受,而不是排斥。”

    “走吧!去主席台上领笔记本。”我拍了拍老驴的肩膀。

    老驴沉默无言。

    当我和老驴走上主席台,从县长手中接过作为奖品的笔记本时,忽然听见坐在刘思源她爸旁边儿的一个中年大叔小声说:“刚刚那个就是你女儿吧?小姑娘长得真漂亮…”

    听到他说的这前半句话,我身体里面所有能够预警的功能瞬间全部开启。

    我发誓,他下面要是敢说“正好我有一个和你女儿同龄的儿子,咱们两家做亲家吧。”我绝对会将刚刚从县长手中接过来的笔记本砸他脸上。

    还好他说的是:“听说学习也是尖子生,未来一定能考个好大学。”

    这不禁让我松了一口气。

    紧挨着我而站的老驴,好似发觉到了我的异常,疑惑的看了看我。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们一样,各自努力吧。”

    走下主席台之后,老驴突然拽住我,说:“座位先不换了。”

    “你怎么一根筋…”还不待我把话说完,老驴便直接打断道:“不是!我只是觉得现在的自己还不够资格,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点了点头,说:“在追求幸福的这条道路上人人平等,不需要什么特殊的资格,但是却需要对方的认可。祝你成功!”

    “谢谢你。”老驴很是认真的说。

    我笑了笑。

    那一刻,我更加觉得自己来到这里是对的了。谁说年少不知愁?谁说年少没有忧?谁说年少只会玩乐却不懂得天高地厚?

    少年人的世界更真、更纯、更直…虽然那时的我们没有翅膀,但是却有梦想。

    谁的初心不是在年少时种下的?纵然后来没有开花、没有结果,纵然…

    我扭头看着老驴,问:“驴儿啊!以后学霸妹子…呃…也就是张金秋小朋友再非礼我怎么办?”

    老驴淡淡的说:“那我就揍你,即使打不过你也要恶心你。”

    “嚓!真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