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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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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梦莉抓着他的手,跟着他朝着面前黑沉沉的林子走去。

    “哥哥你叫什么名子?怎么敢一个人在这里走来走去,不怕迷路吗?”蓝梦莉仰着小脸,看向身侧帅气的男孩。

    “你怕吧?”男孩抓着她小手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不怕,有哥哥在”蓝梦莉仰着小脸,高声对他喊着。

    男孩伸手拍拍她的头,还揉了揉她头上绾着的小包子开心道:“我叫月宛白,这里是我家,当然不会迷路”

    月宛白牵着她的手穿过林子,眼前就出现座高高的塔楼,因着楼太高,楼的颜色本身也就有些灰暗,这里的灯光又不是很亮,在夜色下确实很难看清。

    楼下,月宛白看了看长长的楼梯,转头看着她:“楼太高,我来背着你上”

    看着长长的楼梯,蓝梦莉眯起了眼睛,开心道:“谢谢哥哥”

    月宛白俯下身子背起她向楼上走去,爬上钟楼顶层时,他的额头已浸出薄薄水分,蓝梦莉俯在他的背上,心下没来由痛痛的,伸手小手拭去他额上的汗珠,还不停的对着他的额头呼呼。

    月宛白也笑了,这个小娃娃好有意思,他是有些累,又不是受了伤,干嘛要对着他呼呼。

    然而那个无意的动作,是不是就证明,在蓝梦莉的心底,她的痛,他感同身受。

    月宛白拉着她走到钟楼雕刻着云纹的白玉栏杆前,蓝梦莉的身子太矮,他就扶着她站在栏杆前的圆凳上,依然牵着她的手。

    蓝梦莉扶着他的手臂,在凳子上直起身子,抬头,如同被雷辟般震撼在原地,如果不是月宛白在旁边扶着她,怕是她早就被震的跌落在发。

    钟楼是月宫最高的建筑,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月宫的景致,而他们的正前方,则是月宫花园里,占地面积最大的一片熏衣草花海。

    夜暮完全沉了下来,一轮圆月高悬天际,清冷的霜白色映照着拂动的紫色海洋,高低起伏的空地上漫山遍野紫雾般的花田,点点碎碎的紫,缓成一波波紫色的河流,宛如带着浅浅的蓝织成的那片梦幻霓裳。

    空气中微微辛辣香味混杂着青草的芬芳,和着天空中清冷的淡淡霜色,交织成唯美浪漫却又透着如水般的忧伤。

    “漂亮吗?这就是我家”月宛白的手指向眼前的梦境般的唯美,原本该豪情万丈的炫耀却以那般轻淡的口吻说出,带着如烟似梦般的凉凉。

    “漂亮,哥哥我以后还可以来吗?”蓝梦莉的目光由面前的花海转向旁边的月宛白,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当然可以,不过下次你记得一定要让月叔安排个人带着你,不然你会迷路的”月宛白也收回目光,垂下长长的睫毛。

    “哥哥你陪我来,好不好?”蓝梦莉伸手小手抓着他奶声奶气,仰起的小脸上满是期待。

    “我明天就要离开家,去外国了,所以我不能陪你的……”月宛白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目光转向楼下的花田,脸上只剩下清冷如霜的忧伤。

    “哥哥你不要难过,等我在长大一点,就去和祖母说去外国陪你,你不要伤心”蓝梦莉小小的额头皱了起来,伸手抚上他的面颊,似是要抚去他所有忧伤。

    “不用,外国好远,而且我会回来的,等我回来了在带你来玩”月宛白看着她小小的眉峰拧在一起,笑开了,双手伸到她腋下把她抱下来:“我们回去吧!家里人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蓝梦莉对着他绽开如花般笑靥,抓着他的手转身而去,甚至都没有回头在留恋一眼,眼前美如梦幻般的景致。

    那一年,蓝梦莉四岁,月宛白七岁。

    蓝梦莉不知道,是因着月宛白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刻,如同从天而降的精灵般出现在眼前;亦还是因着登上钟楼时,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月宫孙少爷,却弯下腰背起她这个贱如枯草般的野丫头的源由。

    总之,月宛白就像是枚烙铁,深深烙在她心间,从此以后,那三个字就成了钳制她一生的桎梏。

    年幼时贱如野草般的命运,及被夏筱潇青眼有加后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生活,地狱和天堂般强大的反差,终是在她的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在加上夏筱潇强势却不惜一切的狠辣教育方式,终造就了她阴狠诡谲的脾性。

    蓝梦莉六岁起就开始跟着祖母穿梭于各种场合,毫无疑问,夏筱潇是那个朝代最为著名的女强,抛开蓝家主母身份不说,单单只是夏家在江城涉及餐饮及食品行业的资产都高达上亿元。

    丈夫身体本就不好好,儿子又没有过多的商业头脑,将近几十年的时间里都是她一个人在支撑着两大家族的产业。

    夏筱潇的言传身教,加上蓝梦莉的聪慧和她身上如野草般柔韧的品性,让她跟随祖母在商界游刃有余。

    蓝梦莉十五岁,祖父去世,蓝明皓继承家主之主,可他生性不堪,除了吃喝玩乐,对于集团的事几乎都是不闻不问,外有其他集团虎视眈眈,内有蓝家亲朋觊觎,蓝家内忧外患,如同风雨中摇摆的小船,蓝梦莉和祖母一唱一合演着双簧,硬是撑着蓝家一次次渡过危机。

    祖母身体日逐衰弱,所能倚靠的只有父亲和弟弟,到头来,却偏是这些亲人最靠不住,她不仅要防着他们,还要跟在他们屁股后,收拾着各种各样的烂摊子。

    纵是这样,她却没有丝毫怨言,即便是幼年时,面对着那一群群挂着各种嘴脸的叔伯,从来都没有产生过半分怯弱。

    她的身上既有着野草般顽强的不屈,也有着荆棘般细小尖锐而密密麻麻的倒刺,更兼具了狼的野性和蛇蝎般的毒辣。

    然而,月宛白却是她一生最致命的弱点,就如同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一样,没有原因,说不出理由,那就是她致命的死穴。

    多少次,当她面对着左右为难的无助境地时,每每浮现在面前的就是月宛白月下那稚嫩的脸,还有那句:我会回来的,等我回来……,纵是失去了全世界她都不在乎,可没有了月宛白,她要如何活下去。

    蓝梦莉不知道自己在房间的地板上爬了多久,风从窗外掠进,明明已是初夏时节,源何她倒感到刺骨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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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香端着托盘横穿过草坪向着前院走去,垂着头目不斜视,滕架后突然伸出个脑袋,鬼头鬼脑的四下看了圈,突然闪身而出,一把抓着她低声道:“香姐”

    曼香柔静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眼睫闪了闪,脚步不停却放慢了速度,对她笑道:“水桃,你不去干活又在跑什么?回头被蓝管家抓着又要挨骂”

    水桃调皮的吐吐舌头,脸上泛起红潮,衬的那粉白水润的小脸愈加像颗熟透的水密桃,抓着她的手臂颤声道:“你知道吗?轻霜今天被坤哥拉出门时,满嘴的血,舌头都被割掉……”

    曼香停下脚步,盯着她沉了俏脸:“水桃,你的舌头是不是也不想要?告诫过你多少次,在蓝家少说话多做事,本就脑子不够用,还那么多话”

    水桃今年不过十四岁,进蓝家时间不久人又单纯,没少被人当枪使,只不过她和曼香同是出自海边贫苦人家,曼香看她可怜,有意无意的拉过她两次,所以小丫头特别黏她。

    曼香的话还没落地,水桃的眼眶就泛起水雾委屈道:“她们都说——,曼巧姐走了,蓝管家要让我去服侍大小姐,我怕死了,可刚刚蓝管家又说,是让你去……,香姐,怎么办?”

    曼香收了脸上凝重,白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着:“什么怎么办?大小姐向来不喜欢一群人围在旁边,我去了她身边反到清静,又不像在老太太那里,差事虽好,可天天还要忙着对付那些表里不一的丫头,我倒乐的清闲,有什么不好?”

    水桃急得眼泪像溪水似的,哗哗流个不停,跺着脚哭道:“大少姐那个脾气,是会折磨死人……”

    正好走到院中那株足有近百树龄的黄栌树下,曼香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树上的石凳上,掏出身上的纸巾给她擦着泪感叹:“我和你不一样,我自幼就来蓝家,又有幸在老太太那里呆了十几年,自有我的生存之道”

    “对我而言跟着谁都一样,你不用担心,别人的话更不用放在在心上。你也不想想,你一个刚来不到两年的小丫头片子,怎么可能让你去侍候大小姐?不过要是有机会,找蓝管家说说,还是让他给你重新换个差事,即便是做些累些的活,也比呆在二少爷那强”

    “蓝家那些个少爷,没一个好东西,你能离他们远些,就离的远远的,明白不?”

    水桃揉着眼睛,使劲点着头。

    曼香拉着她的手,用纸巾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笑道:“你皮肤本就白,不要用力揉,一会眼睛又该肿起来,被人看见了笑话。我要去大小姐那,你既然来了就跟我一起过去,正好把昨个蓝管家要的东西拿过去,走吧!”

    水桃点着头,上前重新端起托盘跟着她朝着蓝梦莉住的别墅而去。

    到了别墅上的二楼,曼香上前敲着蓝梦莉的房门,轻声:“大小姐,我是曼香,老太太让你过去一趟”

    没有人应声,房间里却有重物倒地的声音传来。

    曼香脸色倏然而变,上前就要推门,才发现门竟是从里面反锁起来,她觉着脸对着水桃轻喝:“退后”

    水桃懵着脸,却听话的退到墙边,曼香伸手拨下头上的发簪直接插到门锁里,轻轻一旋,水桃惊的张大了嘴还不及说话,她已退后抬脚对着房门重重踹下。

    房间正中巨大的水晶灯上,长长的白绫垂下,蓝梦莉把自己直直吊在水晶灯上——

    “小姐——”曼香撕心裂肺大叫着冲上去,双手紧紧抱着她的双腿向上举着。

    ‘哐咣’水桃张开的嘴还来不太合上,手中托盘已被摔在地上,吓得瘫倒在地板上发出毛骨悚然的尖声大叫。

    “还不快去找老太太”曼香冲着她嘶声大喝。

    水桃这才反应过来,双手着地哭喊着冲楼下滚去:“来人,快来人……”

    等到夏筱潇赶来时,蓝梦莉这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一屋子的人拉扯着举刀拿剪,身上还缠着白绫的蓝梦莉,而她两眼呆滞,只是疯了似的要甩开众人往墙上撞。

    “放手,让她死”夏筱潇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她的身体并不好,这段时间更是持续不断的低烧,医生却找不出源由,都已经有好几天没下床,惊怒交加之下全身都在不停的颤抖。

    下人全都撒了手,只有曼香一人仍是死死抱着她。

    “全都给我滚出去,曼香你也给我放开,她要死就让她去,不要管她”夏筱潇气得一把就甩开了扶着她的下人,自己却站不稳,差点跌倒在地上,下人没办法,只好扶着她坐在沙发上。

    下人走了出去,曼香也只得松开手,垂头走到门边拿了蓝老太的拐杖悄无声息的放在她旁边,关上门低头垂手的站在门边。

    夏筱潇柱着拐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双目精光如电死死看着她,蓝梦莉面色残白,颤抖着不住的缩向角落,双眼看向地面呆滞无神。

    夏筱潇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声音因着身体的虚弱和气愤显得异常冷漠:“你四岁认识月宛白,到现在将近二十年,这么多年你在干什么?纵然他身在国外,可他这些年每一次回月宫,那一次不是你陪在他的身边,可你那,二十年来你比江城任何一个豪门千金,交际名缓都有机会接近他,呵呵——”

    夏筱潇对她毫不留情的冷嘲出声,丝毫不顾她越来越颤抖的身子:“蓝梦莉,我给了你二十年的时间,你却连个男人的心都抓不住,除了死你还能干些什么,你告诉我?”

    蓝梦莉在也忍不住,双手抱着头,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瘫倒到要板上失声痛哭:“奶奶,月宛白是我这辈子惟一所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没有了他,你让我做给谁看?我还活给谁看……”

    夏筱潇在也忍不住气喘,扶着旁边的桌腿跌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声音却柔和下来:“梦莉,蓝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奶奶的身体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以后整个蓝家只能靠你撑着,而蓝家十分之九的产业所倚靠的便是月家。所以,奶奶比任何人都想你嫁入月家”

    “可你以为进了月家就皆大欢喜了吗?不,如果你真的嫁入月家才是你灾难的开始,月宫到现在历经多少代,根本就没人知道,而月家的资产和他的分支有多少?也没有人知道。月宛白的那个位置,单是月家就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时时刻刻不惜一切的找机会杀了他,你以为,这所有的一切是那个苏烟韵可以承受的了?”

    “梦莉,月家是条不归路,所以奶奶就想着,你不嫁给月宛白未必不是件好事,以着你的能力,奶奶给你选个得力的助手招他为婿,将来就由你继承蓝家,这样难道不好吗?月宛白只是个男人而已,可你竟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你太让奶奶失望了”

    “奶奶,月宛白就是我的命,没有了他我活不下去……”蓝梦莉俯在冰冷的地板上,泣不成声。

    “好,既然这样我给你两条路,第一,现在你就吊死在这间房里,奶奶保证给你场盛大的葬礼,一了百了,也免的你活受罪;第二,奶奶倾蓝家之力,助你嫁入月宫,两条路你自已选”

    蓝梦莉仰起泪水纵横的脸看着她,失声喊道:“月宛白都要结婚了,我还怎么嫁?怎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