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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我没有病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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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郭子宇和夏洋相约去了季城山区的枫叶谷。

    山上的枫叶还未全部变红,红黄绿三种色彩随山丘绵延起伏,煞是壮观。山间溪流潺潺,一条弯弯曲曲的狭窄石阶路通向山顶。

    登到半山腰时,他们看到石阶路的旁边有一条狭长而平坦的环山土路。他们此时已经有些疲惫,于是踏上这条土路,边走边聊。

    郭子宇问:“我说夏洋,毕业也有五六年了,你怎么还不找个女朋友啊?”

    夏洋伸了个懒腰,笑着说:“我对现在单身的生活状态非常满意。无拘无束,想到哪儿就到哪儿,也没人管着。这样的生活是多么的自由啊!”

    郭子宇说:“难道你以后也不打算找?”

    夏洋说:“你别说,我还真有这个打算。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赛似活神仙!”

    郭子宇说:“好吧!等你爸妈催你的时候,我看你怎么说?”

    夏洋说:“他们催也没有用。如果我下定决心一辈子单身,他们也没有办法,不可能绑着我和一个女人去结婚吧?”

    郭子宇说:“真是拿你没办法!”

    夏洋问:“怎么好长时间没见陈敏轩和白浩了?平时他们两个最爱游玩了。”

    郭子宇脸色变得阴郁,缓缓说道:“说起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就让人痛心,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夏洋吃惊地看着郭子宇,问道:“他们怎么了?”

    郭子宇说:“上次除夕聚会的时候,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超出了普通朋友之间的感情。”

    夏洋点点头,说道:“嗯!我看得出,也是这样。”

    郭子宇说:“他们这种关系,虽然如今不像十年前那样会以流氓罪论处,但是社会对这种事情的接纳程度还是非常有限。白浩的父亲知道了他们的事情,就把白浩强行带回了家。从那以后,再没有见白浩来找陈敏轩。后来听说,白浩自杀了。陈敏轩就开始变得郁郁寡欢。他离开之后,就没有和我联系过,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夏洋深深地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是世事无常!如果这个世界能多一份包容和理解,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的悲剧发生了。”

    郭子宇说:“快别说这些伤心的事了,说说你对那宗土地案的调查结果怎么样了?”

    夏洋向四周看了看,见此处非常幽静,并无其他游人,于是说道:“《季城时报》报社社长闵文东首先让我连续报道南部山区非法毁林采石的事情,给绿峰区区委书记魏国民造成舆论压力。然后闵文东向绿峰区区委申请办公用地。魏国民因畏惧媒体舆论,所以违规以低价将宗泽湖畔的土地批给了报社。后来,在魏国民的协助下,这块土地的使用性质由办公用地变更成了住宅用地。这样土地被报社转让给美迪华公司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进行房地产开发了。在违规违法操作的背后,大笔的土地转让金就变成了报社的利益和房地产公司的利润。现在我已经调查清楚了,证据非常充分,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已经有一家媒体愿意刊登此事,稿件也快写完了。”

    郭子宇提醒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还记得去年陆一平约你去季城大酒店,有人想陷害你的事吗?你一定要小心啊!”

    夏洋说:“我会小心的!”

    ……

    这天,夏洋写完违规征地转让的稿件,揉了揉疲惫的眼睛。他还没来得及将稿件发出去,就听见有人敲门。

    夏洋开门后,看到一位身穿白色长褂、口戴白口罩的医生,医生身后站着四个壮汉。

    夏洋问:“你们找谁?”

    医生问道:“你是夏洋吗?”

    夏洋说:“是的。您是?”

    医生没有回答,便对四个壮汉说:“没错,就是他!”

    话音刚落,四个壮汉就向夏洋扑了过来。两个人迅速束住他的胳膊,另外两个人架住他的双腿,将他放倒在地。

    夏洋大喊:“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夏洋的力气终不敌四人,在他奋力挣扎的过程中,四个壮汉已用麻绳捆住了他的双臂和双腿。他们将夏洋架到担架上,把他抬下楼,放进了一辆救护车。

    救护车鸣笛穿城而过,在季城郊区一家医院停下。他们将夏洋抬到一个病房前,解开绑在他身上的绳子。医生用钥匙打开铁栅栏式的防盗门后,四个壮汉就快速将夏洋推进了病房。医生“哐当”一声把防盗门关上,并转动钥匙锁门,然后随四个壮汉消失在走廊里。

    夏洋大脑里一片茫然,只知道自己被关进了医院的一间病房里。他抓着门上的铁杆对着走廊里的两个护士呼救:“我没有病!你们把我关在医院里干什么?”

    但是护士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看都没看他一眼,面不改色地从门前走过了。

    当夏洋听到身后咿咿呀呀的昆曲唱腔时,他才意识到房间里不止他一个人。他转过身来,看到病房里的四张床、一张桌子和三个男人。

    昆曲正是站在病房中间的一位年轻人所唱。他长相俊美,翘着兰花指,扭着水蛇腰,口里唱道:“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

    只见这年轻人时而甩袖,时而遮面,时而忧怨,时而娇羞,将戏中小尼姑的内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唱的是昆曲折子戏《思凡》中小尼姑“赵色空”的一个唱段。都说“男怕《夜奔》,女怕《思凡》”,而这位“赵色空”的唱做有板有眼,可见此人昆曲造诣功力深厚,非同一般。

    正当夏洋思索这“赵色空”是何方“神圣”时,“赵色空”把手中的毛巾当成拂尘在夏洋眼前轻轻一摆,用戏曲念白道:“我的冤家,我的少哥哥,你终于来了!”

    “赵色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夏洋连连倒退。

    这时,蹲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来。他将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来回踱步。中年男人表情凝重,似有所思。突然,他猛抬起头,一只手仍背于身后,另一种手臂伸到面前,手掌向上斜45度角指向天空,情绪激昂地吟道:“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甩一甩头,散落纷飞的头屑,地上的蚂蚁说,下大雪了!”

    “哈哈!哈哈!”中年男人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握紧拳头,两前臂竖于胸前,“我的诗作终于完成了!”

    夏洋对“诗人”的一惊一乍还没有来得及缓神,就听到“砰”的一声响。

    响声来自胖男人猛拍桌子的声音。他身板挺直,盘坐在床上。他又用力地拍了几下床前的桌子,大声呵斥道:“你们反了,你们全反了!在朕的宫殿之上竟敢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赵色空”和“诗人”闻声后,立刻安静下来,垂头跪于“皇帝”的床前,齐声说道:“臣等不敢了!”

    “皇帝”捋了捋他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胡子,和颜道:“朕看在你们认罪态度恳切,姑且免你们一死。从今以后,你们可愿听从朕的安排?”

    “赵色空”问道:“不知陛下安排何事?”

    “皇帝”说道:“色空,朕看你有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色艺俱佳,朕让你入我后宫,你可否愿意?”

    “赵色空”说道:“小尼姑本耐不住尼姑庵的清冷,欲私自逃下山去,寻得郎君过逍遥生活。怎奈陛下又让贫尼入那深深的冷宫,再受寂寞之苦。恕贫尼实不能依!”

    “皇帝”微怒,又对“诗人”说:“诗人,朕看你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你可愿做翰林院大学士否?”

    “诗人”答道:“臣之诗作,皆来自乡间阡陌,不可登大雅之堂。如若臣置身于翰林院中,恐再难作出一句诗也!”

    “皇帝”听此言之后大怒,在床上站起身来,指着“赵色空”和“诗人”,呵斥道:“你们这帮乱臣贼子,真是造反了!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竟不为朕分忧。你们这是‘吃着朕的皇粮,砸朕的锅’啊!”

    “皇帝”用手指了指一直在默默观看的夏洋,说道:“你把他俩拉出去,斩了!”

    夏洋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赵色空”和“诗人”已经起身蹦跳到了“皇帝”的床上,一人揪着“皇帝”的一只耳朵,将“皇帝”从床上拉了下来。

    他们把“皇帝”推翻在地,用手狠打“皇帝”的屁股,大喊着:“敢斩我们!打死你个皇帝老儿!”

    “皇帝”被打得嗷嗷直叫,口喊“救命”。刚才的俯首称臣,变成了现在的叛乱暴动。

    此时,防盗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医生带着几个护士和壮汉进来。在医生的指挥下,壮汉们将三人按在床上,护士则给他们注射。一会儿,三人终于平静下来,昏昏睡去。之后,医生又带着几个人匆匆离开。

    夏洋终于看明白了,他原来被关进了精神病医院。

    夏洋知道,他之所以来到这里完全是魏国民、闵文东、杨迪华等人所为。因为夏洋坚持正义,想通过调查取证以向大众揭露媒体要挟、官商勾结的丑陋行径,这将葬送官员的政治前途,断送商人的财路,而且他们因此会锒铛入狱,所以他们一次次不折手段地要将夏洋陷入绝境。这次,在夏洋稿件完成、尚未发出之时,他们终于成功地把夏洋送入了精神病院。在这里夏洋完全与外界隔绝,即使他说了什么话,别人也只会把它当作疯话。

    现在,摆在夏洋面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走出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