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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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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飞履行承诺,辞职离开了季城。然而,直到离去,他也没有把那天晚上他去城外河边途中发生的事告诉罗晓晓。因为如果罗晓晓知道了这件事,那么马飞就失去了他要挟罗晓晓索要金钱的资本。

    那晚,马飞驾着苏嫣然的汽车,离开宗泽湖小区,向城外驶去。刚出了外环路,马飞就听到车内几声咳嗽。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于是放慢车速,又仔细听了听,才发觉声音是从车后座上的大编织袋里发出的。

    马飞将车停靠在路边,扭头向后看去,只见编织袋里的人已经开始活动。他赶紧拉开编织袋的拉链,看到苏嫣然正蜷曲着躺在袋子里。她眯着眼,一只手不停地揉着后脑勺。马飞赶紧拿掉套在苏嫣然身上的编织袋,扶她坐好,说道:“苏总,你醒了!”

    “我头好晕啊!”苏嫣然慢慢睁开眼睛,当她看清了马飞时,才慢吞吞地说,“马飞,怎么会是你?这是在哪里?”

    “这是您车里啊!”马飞避重就轻。

    “不对!罗晓晓那个狐狸精呢?郭子宇呢?他是不是还在那个狐狸精的家里?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苏嫣然看看车窗外的环境,感觉不对劲,开始连珠炮似的急着问马飞。

    马飞一下子也慌了神,连忙装出一副可怜相,说道:“苏总,这都不关我的事啊!都是他们让我做的!”

    苏嫣然问道:“他们?郭子宇和罗晓晓?”

    马飞连连点头,说道:“对,是他们两个。你晕倒后,郭总也出来了。他们以为你死了,于是在一番商量之后,决定让我开着你的车到城外河边,把你连同车一起推进河里,制造意外坠河的假象。”

    马飞本无心加害苏嫣然,只是当他看到苏嫣然倒地后,也和罗晓晓一样以为苏嫣然死了。于是他才鬼迷心窍地给罗晓晓出了那么一个主意,想的是日后以此讹诈些罗晓晓的钱财。他也没有想到苏嫣然只是晕倒。现在她苏醒了,马飞才添油加醋地编了上面的谎话,为的是自己现在好脱身。

    苏嫣然听到马飞话,绝望到了极点,心中如同压上了一块巨石,一时喘不过气来。她静坐了良久后,泪水才从眼眶里涌出来。

    苏嫣然擦了擦眼泪,对马飞说:“这件事,我不怪你!”

    马飞谄笑道:“还是苏总大人有大量!”

    苏嫣然又说:“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事!”

    马飞问:“什么事?”

    苏嫣然捋了捋凌乱的头发,说道:“你接下来,还是按照他们交待你的去做……”

    马飞吓得连忙打断苏嫣然的话,说道:“这怎么可以,我怎么可能把您活活推进河里?”

    苏嫣然继续说:“我不是让你把我推到河里,而只是把我的车推进河里。我在这里下车,千万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们。”

    马飞摸不着头脑,但这也正合他的心意,于是应道:“好,好!我都听您的吩咐,绝不让他们知道半个字。”

    苏嫣然下车后,马飞驾车继续往城外河边开去。

    苏嫣然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她伤心欲绝,万万没有想到丈夫会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曾经的甜蜜与美好,此刻都化作心中的哀怨与悲凉。她在车上对马飞说那番话时就已下定决心不再回家,虽然家中还有需要她照料的儿子。因为她对生活已经彻底绝望,绝望中的人也就很难再顾虑那么多了。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只是那么漫无目的地走啊,走啊。一阵风吹来,苏嫣然不禁打了个寒颤,抱紧了双肩。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被罗晓晓扯出了不少窟窿。她恨罗晓晓插足自己的婚姻,也恨丈夫移情别恋,更恨陆一平这个她儿子的亲生父亲,是这个男人让她和丈夫产生隔阂,毁掉了自己的幸福婚姻。

    “嫣然,苏嫣然!”

    苏嫣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缓缓转头,看到陆一平已把车停在她旁边,从车窗探出头来。她咬了咬牙,望着陆一平。她的眼睛充满了仇恨的火焰,足以燃烧一切。

    借着路灯射下来的暗淡光线,陆一平看到了苏嫣然被抓伤的脸和千疮百孔的衣服,却没有看清她的表情。他说:“我大老远看着就是你!你这是怎么了?”

    苏嫣然没有回答,木讷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陆一平下车,走到她面前,说道:“你就这么一个人走啊!上车吧!”

    苏嫣然迟迟未动。

    陆一平又说:“这都快出城了。你这么走,一个人能走到哪儿?”

    苏嫣然犹豫了片刻,上了陆一平的汽车。

    汽车在道路上行驶,光从楼宇和路灯照进车内,忽明忽暗。

    陆一平问:“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苏嫣然不回答,开始抽泣。

    陆一平于是将车开到苏嫣然家所在小区的大门口。他对苏嫣然说:“你家到了!”

    苏嫣然仍坐在车里,没有下车的意思。

    陆一平又问:“你要不要回家?”

    苏嫣然仍旧默不作声。

    陆一平见此,只好又发动汽车。

    苏嫣然跟着陆一平来到他的家中。陆一平拿出干净的浴袍和衣服递给苏嫣然,说道:“去洗个澡吧,换身衣服!”

    苏嫣然接了过来,走进浴室。温热的水从花洒淋下来,驱走了她身上的倦意,却驱不走她内心的疲惫。

    苏嫣然穿戴整齐,走出浴室,坐在沙发上。陆一平已经给她准备了一杯热牛奶。他又拿来小药箱,取出碘酊、酒精、棉签,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擦拭苏嫣然脸上的伤口。

    药水润浸伤口,使得苏嫣然的脸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陆一平马上停止手上的动作,关切地问:“是不是擦疼你了?”

    苏嫣然抬眼看了看陆一平,说道:“没有。我自己来吧!”

    陆一平说:“你自己看不到,不方便。还是我给你擦吧!”

    苏嫣然看着这个如此关心自己的男人,心里涌进一股暖流。她觉着,如果一个女人能有这样一个男人爱着自己,呵护自己,在自己受伤时能给予抚慰,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但是,陆一平内心偏偏住着一个小恶魔,他诡计多端,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又是令苏嫣然生畏的。

    陆一平问:“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嫣然就把事情的原委告诉陆一平。她说着说着,又委屈地哭了起来。陆一平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搂她入怀。苏嫣然没有反抗,因为此时的她太需要一个男人来依靠。她依偎在陆一平的肩上,感觉到了丝丝温暖,哭得更加汹涌。

    与十多年前陆一平将苏嫣然用迷药迷倒,而后和她发生关系不同,这一夜是苏嫣然主动将身体献给了陆一平。虽然她的肉体感到无比屈辱,但是她的内心却充斥着报复郭子宇的快感。

    第二天,苏嫣然醒来时已是早上九点半。她睡眼惺忪地在各个房间寻找陆一平,都没有发现他的影子。她来到餐厅,看到餐桌上放着一杯牛奶,两个鸡蛋和一块面包。在牛奶杯的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嫣然,早上看你睡得正香,没舍得叫醒你。这是给你准备的早餐,我去上班了!”

    苏嫣然整个白天几乎是在书房里度过的。陆一平的藏书不算少,而这其中的书籍以社科类、财经管理类和文学类居多。苏嫣然拿下一本书,随便翻到某个章节读上一会儿,然后再换另一本。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读,打发着白日的时光。苏嫣然在换一本书时,在书柜的一个角落发现了一本影册。她将它拿下来,坐下,慢慢翻看。相册第一页第一张照片是一张黑白照,上面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的眉宇间和陆一平有几分相似。苏嫣然估计这女人可能就是陆一平的亲生母亲了。相册里的照片是按陆一平的成长年龄排序的,后面依次是他童年、小学、中学、大学,直至工作的照片。而在大学时期的照片里,大多都是苏嫣然和其他同学的合影。苏嫣然没想到自己在大学时居然照了那么多照片。这其中的照片,苏嫣然自己都没有收藏,而陆一平在当时通过各种途径得到了。直到翻到影册的最后一页,她也没有看到陆一平父亲、继母和同父异母弟弟的照片。陆一平的家事,苏嫣然也曾听说过。他的继母和父亲对他的态度并不好,这在很大程度也影响了陆一平的性格和行事方式。他做一件事时,会不达目的不罢休,有时甚至不惜采取各种卑鄙的手段。就像他爱苏嫣然,他就固执地爱着她,甚至达到了偏执的地步。即使他现在到了接近四十岁的年龄,他依然疯狂地追求她。然而,他的这种爱有时会把被爱的人压得踹不过气来,甚至被爱的人受其伤害。

    陆一平下午下班回到家时,苏嫣然已做好了饭等着他。

    陆一平一边脱掉外套,将它挂在衣帽架上,一边说:“好丰盛啊!嫣然,辛苦你了!”

    苏嫣然微微一笑,说道:“快点儿吃吧!”

    “噢,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陆一平去客厅拿来了几个装有东西的手提袋。

    苏嫣然问:“什么?”

    陆一平笑着说:“我在下班路上给你买的几套衣服,你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我再去店里换。”

    苏嫣然接过衣服,放到一边,说道:“好的,我吃过饭就试。”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苏嫣然很少出门,即使出门,她也会戴上一副大大的墨镜。她怕路人认出她就是汽车坠河新闻中的女主角,而实际上很少人知道坠河汽车的主人是谁,认识她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与其说苏嫣然戴上墨镜是为了遮挡自己的脸,不如说她是在隐藏自己的内心,让自己躲避在见不到阳光的角落里。

    这天,陆一平又提到了他们的孩子跃跃。

    陆一平说:“还是把跃跃接到我们身边吧!毕竟咱们才是跃跃的亲生父母。”

    苏嫣然竭力反对,说道:“不行!孩子从小到大,心里就只有郭子宇这一个爸爸。突然对他说,那个人不是他的爸爸,你才是他爸爸。这对一个孩子来讲,造成的心理打击是多么大,你知道吗?”

    陆一平说:“可是,郭子宇毕竟和跃跃没有血缘关系。你不想着咱们一家三口团聚吗?”

    苏嫣然说:“郭子宇不会因为血缘的关系而疏远孩子,至少他在知道这件事情后也没有那样做。”

    陆一平坚持道:“不行,这件事不能依着你!”

    苏嫣然气愤填膺,说道:“陆一平,你太自私了!你就不能考虑一下孩子的感受吗?你只会从个人的得失来考虑问题!”

    陆一平反驳道:“我自私?你作为孩子的母亲,把孩子丢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你难得不自私吗?”

    苏嫣然狠狠地甩了陆一平一个巴掌,说道:“你不可理喻!今天的一切还不全是你当初的一厢情愿造成的?”

    陆一平用手摸了摸脸,然后点着头说道:“好!好!我不可理喻!我一厢情愿!这不都是因为我爱你吗?”

    “你爱我?哈哈哈哈……”苏嫣然千愁万恨袭上心头,冷笑着,“你爱我,你当年就要强|奸我?你爱我,你就一次次想方设法去拆散我的家庭?你爱我,你就让你爱的人永远生活在痛苦中?我有今天,还不全是拜你所赐?我今天这样,如你所愿了?你称心如意了?陆一平,你的爱,实在太可怕了……”

    两人沉默良久后,陆一平缓缓说道:“嫣然,我今天不应该惹你生气!孩子的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苏嫣然非常清楚陆一平是怎样的人。他一旦决定要做某件事,就一定会去实施,不择手段,不计后果。苏嫣然内心真正爱着的依然是郭子宇,然而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她也不会真正沉迷在陆一平所营造的温柔乡里,一直陪着这个可恶至极的人,直至方老。

    第二天,苏嫣然和陆一平去超市。苏嫣然脸上依然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陆一平推着的购物车里装满了食物和多种生活用品。他们来到卖刀具的货架前,苏嫣然拿起一把最长的水果刀,将刀抽出鞘,明晃晃的刀光耀入人眼。

    陆一平说:“水果刀不用买这么大的,大的反而不好用。买把小的就可以!”

    苏嫣然反正看着刀面和刀刃,似乎是在观察水果刀的锋利程度。她将水果刀插入鞘中,把它扔进购物车里,说道:“我喜欢用大的!”

    他们从超市出来,陆一平载着苏嫣然将车开出地下车库。汽车在穿过一条不太宽的商业街时,陆一平忽然停下了车。

    苏嫣然问:“怎么在这里停了?”

    陆一平用手朝斜前方指了指,说道:“你看那是谁?”

    苏嫣然顺着陆一平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吴佳颖正挎着一个欧美男人的胳膊迎面走来。那男人黄发碧眼,高大威猛,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混血女孩。

    陆一平问:“要不要下车和她打声招呼?”

    苏嫣然说:“别人都知道我下落不明。我过去,算怎么回事?”

    “好吧!那咱们走吧!”说完,陆一平开动了汽车。

    自从水果刀被买回来后,苏嫣然就经常趁陆一平不在家的时候拿出那把水果刀来,静静地注视许久。有时,她还会将刀抽出刀鞘,攥紧刀柄在空中挥舞比划一番。有时,她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会悄悄起床,握着那把水果刀,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在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她又将那刀放回原处。

    这晚,陆一平喝得酩酊大醉,跌跌撞撞地开门进来。他走进客厅,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

    苏嫣然拿着那把水果刀走进陆一平。她高高举起它,攥刀的手微微颤抖。她咬了咬牙,用力落下尖刀,将它猛地刺进了陆一平的胸膛。陆一平“啊”的一声睁大了双眼,在他全身痉挛抽搐之后,便不再动弹。

    苏嫣然似精神抽离了躯体,喘着粗气,屈着双膝蜷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傻傻地看着沾满鲜血的手。她感觉自己有了清醒意识之后,拨打了报警电话。

    “喂,110吗?我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