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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4章 血剑十三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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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三妹正处洞口三丈开外,情知不妙,心下沉吟:“此处是桃源结界最为薄弱的地方,我运功施法时已是格外小心,难道还是惊动阵法,引来桃源耳目?”当即从衣角撕下一块长布裹住脸面,扒了些水草掩住温良二子,眼见无处可逃,只得将船撑入芦苇中。

    儒子更是心惊:“结界之外竟早已伏下人马,倘若嫂嫂被擒,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洞内轰隆一声,潮头汹涌而来,顷刻间冲出一团黑气,风卷云涌,漫天席地。黑气中夹杂着阵阵厉鬼般的凄惨叫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忽而老翁怜孙,忽而小儿哭娘,似是含恨而死,冤屈难伸的多口之家。

    哭声过后,飘向四野,遮天蔽日。

    柳三妹来不及藏匿,只得回过头来,但见黑气中闪出一条黑色人影。那黑影喊道:“哪里逃,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追到底!”正是先前那声音。

    黑影四周布满一把把长剑,通体漆黑,却洒满鲜血,鲜红欲滴而未滴,极是诡异阴森。那些凄厉的叫声竟是这些黑血剑所发,它们似乎扶老携幼,哭爹喊娘,恶鬼索命似的,但嗅到柳三妹的气息,并不立马上前。

    柳三妹登时毛骨悚然,以她的见识,原本可以断定此物决不是桃源中所有,但作贼心虚,禁不住想:“桃源结界暗道极为隐秘,何时暗伏高手?如今事已败露,无可辩白,倘若被擒住,非但自己死罪,还枉送了儒郎和温良三人的性命。”眼见有进无退,心一横,竟然起了杀念,打算先发制人。

    须知桃源宗法,擅出桃源者,杀无赦。

    那黑影站在一截横木上,似是个少年人模样,却见他从腰间取下一布袋,当空一抛,厉声喝道:“滚出来!”顷刻间,布袋连续钻出数十名黑衣大汉,手执长刀,勇猛彪悍。当中一人喊道:“别让她先发难,否则大伙抵受不住!”喊声甫毕,横木上三人,也不打话,早已飞身出去,身法灵捷,显然很有修为的样子。

    柳三妹见对手不用玄术,正是求之不得,当即双桨横空一扫,正中两人。那两人“哇!”的一声,落入水中,一动也不动;另一人见势不妙,兼之身子凌空,无处凭借落脚,只得挥刀来砍双桨。柳三妹双桨一夹,迎向刀刃。那人陡然转刀,欲借双桨之力回跃,以免落水。柳三妹心下一笑,右桨突然一分,点向那人胸口,只听得“吱!”的一声,那凌空之人四肢酸软,闷声不响落回横木之上。

    那少年惊讶不已,俯下身来,一探鼻息,得知那人早已断气,喊道:“臭婆娘,怎地突然变得如此厉害?谁活捉这个女人,赏谁黄金三十两!”后两句说的竟是胡语。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长刀一挥后,身后之人纷纷落水,打算拼命厮杀。

    儒子心下惊奇:“桃源哪里来的胡人?清河使等人也不是这般邪恶。当年老子远赴西域,道门因此结交不少西域之人。难道道门里应外合,在此埋伏一队人马?”

    他与桃源之外从来无涉,本也不知那少年说的是胡语;但他精擅音律,对各种音色有着天生的机敏,且博闻强记,前后推敲,自可断定这是胡语。

    儒子略一沉思后,只见柳三妹身法飘忽,较之前些时日在桃林所见的,只是不可同日而语,俨然是一流好手,哪似是素未习武之人?

    一番下马威的痛杀后,众人心惊胆寒。他们见同伴被杀,顿时鼓噪,嗷吼连连,却不敢向前。

    柳三妹喝问道:“来者何人?快报上万儿来!”说的竟也是胡语。

    那少年喊道:“妖女明知故问,蒙住个脸就认不出了?快快束手就擒吧!”催促那些大汉上前,但经先前一番挫折后,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喝令催促,始终无人胆敢再以身犯险。那少年大怒,喝道:“白养了一群废物!”当空一指,那些黑血剑应声而动,似是张牙舞爪,如泣似诉的冤魂向柳三妹索命一般。

    柳三妹眼见无法躲避,左桨急出,半空挥动,或撇或横,忽左忽右,舞得有如风车一般呼呼生风。风声响处,便有一柄黑血剑应声而碎。

    儒子见柳三妹举手投足之间便将黑血剑打得血浆横飞,武技娴熟,且下手狠辣,哪里是往日端庄娴静、温柔善良的柳三妹?但说来也奇,那些黑血剑被击碎后,转眼间又再重聚,似是冤魂不散一般。

    柳三妹见这些黑血剑“死”而复“生”,散了又聚,聚了又散,无休无止,不由得大吃一惊,叫道:“冤魂血剑?阁下与南宫一剑如何称呼?”心想如此耗下去必定力竭而衰,徒劳无益,不禁秀眉紧蹙。

    她心中思索,而手中招式却不敢稍停。“啪啪啪……”数声后,又将一批血剑扫入水中,桨势正劲,突然一桨脱手而出,一股风般朝那少年门面打去。那少年大急,急催黑血剑回护。众人唯恐躲之不及,顿时阵脚大乱。

    柳三妹趁机单桨入水,横舟回走。

    那少年见柳三妹退走,大声喝道:“臭婆娘!一十三口的灭门之仇不共戴天!”黑血剑嗖然破空而出,天罗地网般围逼柳三妹,前三后四,左右各三,正是一十三柄。

    柳三妹略一沉吟:“什么灭门之仇?难道这是一场误会?但对方早有好手折损在自己的手里,这一场梁子无论如何是结下的了。”眼见剑阵直逼,当即手起一桨,欲当空筑起一道水墙,而内心又摇摆不定:“若是贸然催动玄术,必定惊动结界,引来清河使等人,脱身无望;若不催动,却要死在这些冤魂黑剑之下。如何是好?”略一迟疑,形势已是危急万分,不暇多想,一催法力,“呼!”的一声,一道水墙冲天而起,铜墙铁壁一般挡住来势凶猛的黑血剑。

    那少年大喜,欲涉水来擒,忽然失声喊道:“不可放箭!不可放箭!”向旁急扑,终究还是慢了半拍,羽箭擦身而过。

    柳三妹闻言大急,苦于双手催水墙抵御血剑,无暇趋避。突觉左胸一麻,眼前一黑,几欲摔倒,木桨掉入水中,那箭头竟是喂了剧毒。

    此箭正是一黑衣大汉所发,箭法精准,力道凶猛。原来他见柳三妹功夫了得,心中骇然,趁那少年与之斗法之际,即觑其不备,冷箭伤人。眼见一击即中,大喜过望,喊道:“让你逃,让你逃!绑住妖女!领金三十两!”

    木桨尚未落入水中,水墙早已“轰!”的一声崩塌,溅雪飞玉。十三柄黑血剑顿时将柳三妹围在垓中,只待那少年一声令下,即黑光飞溅,万剑穿心。

    众人见柳三妹受伤,已有中毒迹象,纷纷跳落水中来擒,唯恐那放箭的黑衣大汉争了首功。

    柳三妹脑海一片迷糊,直觉众人身法并非桃源的外门功夫,茫然不解。

    儒子见柳三妹中毒,心急如焚,想上前相助,却苦于困在酒葫芦中无法脱身。平日用来装酒的葫芦此时竟然成了自己的牢笼,有几分作茧自缚的意味,不由得一阵苦笑。数度欲运功冲破葫内的封印,却是无能为力。

    其实,儒门修仙之人嗜酒,乃修仙的大忌,酒葫芦即便不困住他的身,亦早已困住了他的心。

    柳三妹怕来人伤及温良二子,欲转移众人视线,出指封住伤口周围穴道后,紧咬朱唇,竟将毒箭拔了出来。只见她罔顾四周正自虎眈环视的黑血剑,纵身一跃,落在横木上,长箭急挑疾刺,急攻那少年。

    余人见柳三妹自投罗网,喜出望外,立马围住柳三妹,长刀晃晃,向柳三妹要害之处砍去。那少年见柳三妹性命无碍,心中大喜;又见其如此拼命,心中暗自佩服,喝道:“不可伤了她的性命!”

    众人见此良机,也不顾得三十两黄金活生生的摆在眼前,正好复仇,哪里听得进呼喝之声?挥刀便砍。柳三妹身上中了毒箭,身法顿时滞板,长箭左支右绌,勉强躲闪开密不透风的刀光。又点倒两人后,大腿却连中三刀,鲜血汨流,眼见又一长刀破空劈来,无处可避。

    便在此时,手中长箭激飞而出,只听得“哇!”的一声,那挥刀的黑衣大汉倒毙入水。但柳三妹中箭后强行用功,此时毒行攻心,一口鲜血忍不住冲口而出,随即扑倒在横木上。

    众人大喜过望,一拥而上,势将柳三妹断肢裂体,却突觉门面一股劲风透骨而来,慌得四下逃散。

    原来柳三妹眼见不敌,忽地里心生一计,就势伏倒后一动不动。待得众人欺身相近时,拼着最后余息,暗地里抄起木桨,猛然横扫,正是“横扫千军”的妙着,将余人打得头破血流。

    当中一人按住头颅,叫道:“这臭婆娘功夫突飞猛进,咱们小命难保!”心有不忿,宁舍得重金,也要报此一仇。突然瞥见那少年腰间别着一块令牌,当即夹手夺过,未待那少年反应过来,当空一抛,撞向柳三妹。

    柳三妹眼见区区一小块令牌,毫不起眼,也不以为意,只是随手一挡;但随即惊醒,全身着凉,如堕冰窖一般。因为那小小令牌虽是寻常之物,却能引动黑血剑。果不其然,令牌一动,黑血剑即应令而动,一化为十,十化为百。顷刻间,千万道红光迸射,交织成网,殷红刺目,直逼柳三妹。

    那少年却急得捶胸顿足,欲出手制止,却有心无力,一掌劈向那投掷令牌之人。那人落入血光之中,立马化作一滩脓血,然后湮没在狂潮急浪一般的血海当中,尸骨无存。

    余人吓得心胆俱裂,面若死灰。他们平生虽在刀头上舔血过日子,却哪里见过这等噬人不见骨头的惨状?如何魂不为之飞,魄不为之散?

    柳三妹大为焦躁:“仅是眼前之人已是无法对付,偏在此时又冒出这冤魂黑剑阵来。此阵非单纯武力可破,须以玄术制之,但如此一来,岂不是驱狼引虎?”

    儒子身在酒葫芦里,早已慌得张声大呼,不住的催促手中的琢玉剑,但酒葫芦已被封印,就算在葫内闹得翻江倒海,自外面之人听来却是风平浪静。

    眼见黑血剑越涌越多,风起云涌般激增,铺天盖地,转眼便要将天地吞没其中。柳三妹当机立断,一咬牙根道:“先摆脱眼前困境再作计较!”盘膝而坐,掌心朝天,随即双掌挥出,两团烟气从掌中袅袅升起,左烟右气,一黑一白。

    此时,众人惊异更甚于见到黑血剑噬人,惨声呼喊:“阴阳大法!阴阳大法!”

    顿时,黑烟白气合二为一,化作母夜叉,虎声啸啸,狂风般向众人卷去。旋风过处,又是一片凄厉喊声,瞬间便将血光尽皆淹没。一柄柄黑血剑凌空倒退,哭爹喊娘,呼儿唤女,打在光洁的石壁之上,鲜血顺着滑溜溜的石壁流下,如同神仙大手笔的挥毫泼墨。经霞光一照,更是诡异恐怖。

    儒子先是惊惶诧异:“想不到嫂嫂竟然修炼了这种妖邪之术!她性情大变,自是修炼了此术之故。”复又担忧:“糟糕!如此大施玄术,必定惊动结界,清河使转眼即至!”却苦于有心无力,无法上前相助,自责不已。眼见柳三妹虽然杀退黑血剑,而自己心中丝毫不喜,似乎一点儿也不认得眼前之人就是柳三妹。

    他们兄弟二人本就是儒道仙剑斗法中仅有的生还者,两门相争,全是生死激搏,儒子于惨烈场面自然是见怪不怪,但这等血染石壁的诡异却是第一次见到。

    柳三妹重伤之下陡然催动玄术,虽逼退冤魂血剑阵,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自身伤势加重,晕倒在地,掌中两股烟气随即消失。

    余人欣喜若狂,但因先前上了一次恶当,此时倒是精乖了不少。静待良久后,见柳三妹确实是晕倒无疑,这才呵呵怪叫,挥刀上前,欲乱砍一通。

    忽地“蹦!蹦!蹦!”三声,一把长刀已将六人的兵器逼开,一声音大喝道:“杀死了她,拿你们家的妹子去拜祭吗?”正是那少年。只见他满眼通红,如欲迸出火一般,捡了令牌,收了黑血剑,又道:“玉女门灭我南宫剑郎全家,她是那姓胡的爱徒,擒住她可威逼那老女人。”余人只得忿忿作罢,将柳三妹抢回舟中,叽里咕噜乱吵乱嚷,说的全是胡语,不知所云。

    儒子心道:“这人叫南宫剑郎?柳三妹是玉女门中人?玉女门又是何门派?难道三妹结交桃源外之人?”想到此处,自觉不可思议,不敢往下再想。

    那少年见柳三妹中毒,并无欢欣之意,反倒心中大忧,从怀中掏出一枚解毒灵药,拉开柳三妹裹住脸面的布条,只见一张苍白的脸映入眼中。那少年大惊失色,手中的药丸掉在船上,惊道:“不是她!不是她!她不是!她……”

    身旁一人道:“她不是谁?谁不是谁?”那少年道:“她不是我们要捉拿的羊剑容!”余人惊讶的喊道:“那我们千里追踪,白行一趟!枉死了那么多兄弟!”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道:“明明看到她从这洞进来,怎地打起来后就换了人呢?”“羊剑容不是人,她是会变身的妖女!”“这是她的妖洞,骗我们进来一网打尽!”“她是女妖又怎么会中毒?”“兄弟的性命也白搭了!”……

    忽然有人道:“这里怎么会有两个小孩?”另一人道:“这妖女让我们折损了那么多兄弟,将她和这两小孩一同砍死算啦!”先前那人道:“就这样一刀砍了,真是便宜了她!”

    正自争论不休,忽觉头顶火光团团,烈焰滚滚,大有遮天蔽日之势。一人失声痛哭道:“怪鸟!怪鸟!”余人见来者不善,急舞长刀,拈弓搭箭,拼死往怪鸟身上招呼。

    儒子见此,喊道:“灵火凤凰!”那火团般的之物正是一只只巨鸟,名叫灵火凤凰。如此灵物原是桃源的灵火雀,本就威猛,自得道化羽成灵火凤凰后,成为桃源仙境的一道移动结界,自觉守卫桃源,对邪恶之物尤为敏感。

    当日,柳三妹打算赠给儒子的那件灵火凤凰羽,便是来自此物。此时,柳三妹所发的烟气和那少年的冤魂血剑阵均是邪恶至极之物,它们自是闻风而来。她本来害怕催动玄术会惊扰了结界,引来清河使,却没想到招来不知藏身桃源何处的灵火凤凰。

    灵火凤凰见了陌生面孔,立马舞起巨帆一般的大翅膀,当空急扇,将所有的刀弓箭羽纷纷扑打落水。

    众人自命堂堂男儿,如何能轻易屈服于禽鸟之下?心有不甘,当即抄起四下之物投掷。灵火凤凰见此,当中即有急扑而下者,钢爪划过,唬得众人抱头鼠窜,躲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有还击之力?

    那少年见恶禽伤人,顿时怒火中烧,欲掏出腰间的令牌,催动冤魂血剑阵。却突觉眼珠一痛,正被当中一灵鸟啄中,深入骨髓,扑入水里。他身子触及船舷时,恰好撞中酒葫芦,酒葫芦即滴溜溜的打转。

    余人情知不敌,纷纷滚入水中避祸。灵火凤凰纷纷扑落,争相叼啄,几个起落后,只听得河面上惨叫声不绝,黑衣人已被打发得干干净净。

    一番狂啄后,本来呼天抢地的河面霎时变得悄无声息。群鸟在水面来回游动,四下巡查,认得柳三妹和温良二子的面孔,却是不啄,长唳一声,结队远去。

    长河之上,空余一叶孤零零的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