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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4章 何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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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在此时,身后不远处火光闪闪,来回攒动,众人纷纷辱骂:“儒子勾结阴阳门图谋不轨,大伙合力诛杀!”

    儒子闻言,说道:“慕容姑娘,快将儒子放下!”慕容寒道:“你不要命啦!”儒子道:“儒子本来就是罪有应得,宁可一死,亦不愿背上千古骂名。快将我放下!”慕容寒道:“你勾引你嫂子在先,又害得儒门新任掌教落马;此时更是认定你与阴阳门勾结。个中冤屈,你说得清楚吗?”用力一拍,儒子顿时晕去。

    自洪钟响过后,桃源各路人马早已四处出动。慕容寒虽在阴阳门围攻常有为等人之际趁机调整气息,此时灵力稍微恢复,但救得儒子后,却不敢御物而行。因为她所修炼的玄术近乎妖邪一路,容易被儒门长老运观天水镜发现行踪,追兵虽急,亦只能一味的急催独角兽在山间向上直走。

    此时天色-欲明未明,四下黑沉,林间怪石嶙峋,独角兽却是雄健无比,如履平地;可事有凑巧,天公偏不作美,一阵惊雷动地后,竟尔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点一滴滴的打落在身上,和着香汗,浑身上下湿透,慕容寒却是毫不在意。眼见雨点打在儒子的伤口上,心想:“断臂伤口岂可淋雨?”也不顾自身早已湿透,强行催动玄术,在顶上生成一道光幕,给儒子“打伞”。

    她的玄术虽是邪恶一路,但这“打伞”这点粗浅的功夫,丝毫不带邪气,不易为观天水镜所察。

    也不知独角兽跑了多久,追兵的声息渐隐,儒子在迷糊中慢慢醒来,看到了头顶上的光幕“雨伞”,说道:“三妹……啊!不对……这个慕容姑娘……你自己亦是身受重伤,不必强用玄术……”

    慕容寒道:“这丁点小事,不打紧!慕容寒能为你做点事,死了也是心甘情愿,更何况是替你撑伞这点小事。”其实,这哪里是什么小事?若在平日,以慕容寒的玄术修为,这“打伞挡雨”的事确实是不费吹灰之力;但此时身受重伤,鲜血外流,灵力损耗,仍是强行催动玄术,每用一分玄术就向鬼门关走近一步。

    儒子隐隐听得阵阵粗重的喘息声,又于心不忍,说道:“慕容姑娘……”慕容寒道:“别出声,追兵赶到啦!”

    话音未落,一切似乎尽在她的意料当中,果然东南西三面隐隐有火光在雨幕中闪动而来,唯独北面不见丝毫动静。慕容寒也不见得如何欢喜,催独角兽北行,一路狂奔。但不多时竟是绝壁,临崖下便是镜练河,河水似一把巨刀将大山分为两爿。

    大雨中,眼见火光渐进,慕容寒急催独角兽,独角兽虽是剽悍,毕竟是庞然大物,不敢一跃而过。慕容寒喝道:“没用的家伙!”将儒子从其上抱了下来,伸出手掌,围绕着独角兽走了一圈,前后一划,当中一刺,一张兽皮被完完整整的剥了下来。如此手法,既是狠辣,又是精纯无比,惊得儒子合不拢嘴。

    慕容寒抱起儒子,手指作诀点向兽皮,将灵力传了过去,大喝一声:“起!”那兽皮竟是腾空而起,向悬崖对面越去。独角兽亦是桃源中的灵物,虽不及灵火凤凰,却被慕容寒灵力一催,亦可托人飞行。但此时慕容寒灵力毕竟有限,也不知是冥冥中天意中的因果报应,还是独角兽死后显灵,眼见只差一小步便落到对面悬崖,却偏在此时,整张兽皮突然下坠,两人陡然向下跌落。

    儒子本欲求死,以正清白,但这样死得不明不白未免有点冤屈,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

    慕容寒却是临危不惧,一手抓住儒子,一手抓起兽皮,往上一搭,趁兽皮恰好勾住崖上一块大石之际,用力一跃。两人落在悬崖边上,同时摔倒在地,撞上野草间的乱石,又是一番皮肉之苦,而大石和兽皮向崖下落去。

    此时大雨稍歇,却未停止,儒子却不顾身上之痛,眼见独角兽落得如此下场,挣扎着爬了起来,向着崖下一跪,磕了三个响头。

    慕容寒冷笑道:“儒郎啊儒郎!你当真是滥情之人,一头尸骨无存的野兽也能让你大动恻隐之心。”儒子道:“它救了我们的性命,再给它多磕几个头也是应该的。”慕容寒道:“你就只会对野兽磕头,心存感激,却丝毫不将救你性命的人放在心上!”

    儒子本是宁死也不愿逃离,却被慕容寒打晕捉来,本欲不从,但见她对自己确是出自一片至诚之心,也就不与之顶撞。

    此时,悬崖对面又传来一阵叫喊声,隐隐是在骂:“果然有人要从此逃出桃源!”见了地上独角兽的血水,又破口大骂下手毒辣。

    慕容寒心知不妙,提起儒子向密林深处逃去,一路上正如治子所言,果然是没有禁界。儒子无力反抗,也就任由其便。

    一路向北,渐离险境。此时已是过午,大雨早停,雨后的山林一片清新,渗人心脾,四周古树参天,郁郁葱葱,而林间长满野果。

    慕容寒将儒子放下,儒子忍不住看了一眼慕容寒,见其伤口渗血,说道:“慕容姑娘,你的伤口!”慕容寒道:“怎么?儒子是在心痛我吗?皮外之伤,何足挂齿?”言下之意,内心之伤才是永难痊愈。

    儒子有所触动,回想在镜练河船上的那一番扭捏,仍是说道:“我替你包扎一下吧!”慕容寒大怒:“一时半刻死不了!”转而又是喜上眉梢,笑道:“就算死了,能与儒郎你死在一起,又有什么打紧?”顺势向着儒子一挨。

    儒子闪身一旁,说道:“慕容姑娘,这个……请自重!”慕容寒怒道:“别姑娘长、姑娘短的喊个不停,我是你嫂子!这一路上,你这儒门大名鼎鼎的儒大仙,不也是被我像提小鸡一样提着过来?”

    儒子心觉惭愧,听得慕容寒又是自称“嫂子”,虽早已得知此事,但此时听来仍是惊讶不已,说道:“你当真是我嫂子?”

    慕容寒点头。儒子忙问:“那三妹呢?”

    慕容寒不答,此时觉得口干舌燥,胡乱的包扎一番后,走到丛中摘了两枚果子,将当中最大最红的一枚递到儒子跟前。儒子回想起桃林间给她递茶的那一番情景,那冰凉一触,至今难忘,心头一震,不敢伸手去接。慕容寒见儒子不领情,将手中的野果往地上一抛,伸脚便是一阵狂踩乱踏。

    便在此时,身后掉下一包裹,儒子打了开来,正是平日常自弹奏的长琴。

    儒子见慕容寒逃难之际,仍是不忘将此长琴夺来,心中感激不已。走过去捡了起来,愣愣出神,睹物思人,不由得回想与那女子曲韵相通的情景来。但此时已自断一臂,琴弦尚无法拨弄,哪里还谈得上什么曲韵相通?愣了一阵才问道:“慕容姑娘,儒子有一事不解!我救的明明是……是桃源外那女子,为何突然变成你?那女子如今身在何处?”

    慕容寒正色道:“你身为儒门修仙之人,桃源大乱之际,不问后辈诸子生死,却老是惦记着一个与儒门毫不相干的女子,此举有违修道中人的本色吧?”

    儒子见她说得一本正经,也不知责难是真是假;但经她这么一提点,又再忧心后辈小子,自言自语的说道:“不错!如今儒门危机四伏,儒子岂能独善其身?此刻不知礼恕二子如何?悌智能否度过难关?儒门诸子命悬一线,我非回去不可!”

    慕容寒说道:“装模作样,故意掩饰,只恐怕你担心的不是诸子命悬一线,而是那贱人命悬一线吧!恐怕你心中挂念的不是诸子是否无恙,而是你的羊剑容吧?”

    儒子闻言,立马色变,但念及她与己曲韵相通,自己公然违背祖法,确实是因为一心要保护这平生的知己。此时被慕容寒提及,自觉事无不可对人言,当即直言不讳的说道:“她亦是爱音律之人,我决意要去寻她。”说得极为斩钉截铁,也没有往日儿女情长的扭捏,说着转身便走。

    三步之后,却回过头来,正欲出言相询,却见慕容寒探手入怀,摸出一块白玉羊首,白玉上“剑容”二字赫然入目。

    儒子替那少女疗伤时,曾见过此玉,此时眼见落入慕容寒手中,惊惧不已,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叫羊剑容?她当真叫剑容!他现在在哪里?你到底将她怎么样了?”

    连珠价问,慕容寒却是一句不提,捏着手中的羊首白玉,顿时醋意勃发,一副恨不得将其捏碎的样子,骂道:“真是冤家路窄,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做师父的不要脸,教出来的徒弟也不要脸!”

    儒子道:“原来你早认识她!请嫂嫂告知,如今剑容妹子在何处?”

    慕容寒见儒子神情焦急,故意不答,轻抚长发。儒子正焦躁万分,打算再询问,却见慕容寒正在梳理,心想:“非礼勿视!”当即转过身去。慕容寒却问道:“儒郎,你说我美吗?”声音尽显娇滴。

    儒子想不到此时的慕容寒如此直问,心中怦然。往日,他只与柳三妹相互倾心,自柳三妹嫁作他人妇后,强抑思欲;待与羊剑容曲韵相通后,又视为平生一大知己;却从未对慕容寒有任何情意。

    此时被她一问,儒子不禁回过头看了一眼慕容寒,但觉眼前梨花含霜,盼目流波,与中土人物相较,另有一番别致风韵,不由得心头一颤:“这个楚楚娇怜的女子难道真的是嫂嫂?”

    正在这个时候,慕容寒碧如秋水的双眼正在注视着儒子。两人四眼相交,儒子心中一阵惊慌,见她绝色俏丽,较柳三妹有过之而无不及,顿觉失态,即转过去,不敢直视。

    慕容寒道:“你这般瞧着我,我真的好开心!与羊剑容相比,谁更美?你回答我,我便将羊剑容的下落相告,如何?”

    儒子突然想起眼前之人为了得到自己而加害自己兄长,如此蛇蝎心肠,水性杨花,忍不住冲口而出:“你这女子狠毒,纵然天下第一美貌,儒子亦决不放在心上。”

    慕容寒心中一阵失落:“我在他心中果然是粪土!”说道:“难道这些年来,你一直感受不到我对你的情意?儒郎,你知道吗?我真恨自己不早点遇上你。”忍不住一把抱住儒子。

    儒子惊诧不已,挣开慕容寒的手,说道:“嫂嫂自重!”慕容寒冷笑道:“好一句‘嫂嫂自重’啊!六年前儒子大醉又何来自重了?”儒子道:“六年前酒后失态,亦是对三妹相思欲狂,却未对慕容姑娘……”

    镜练河中,她亦曾提及六年前那一场醉酒;但儒子自持醉酒后尚有三分清醒,并无越礼,身正不怕影子斜,又问道:“剑容妹子身在何处,还请见告。”

    慕容寒道:“你心中挂念的终究不是后辈小子而是她!你真的很想见到那贱人吗?”唰的一声,不知从何抽出长剑,当中一抖,说道:“我送你去见她吧!”

    儒子一时不解其意。

    慕容寒又道:“要不你送我去见她,正好替她报仇,反正是一样!”儒子心头一震,问道:“难道你……”慕容寒道:“不错!我已将她淹死在镜练河里啦!”

    儒子突觉全身僵冷,伸出仅剩下的左手抓住剑身夺了过来,反手一剑,抵住慕容寒的喉咙。慕容寒丝毫不惧,冷笑道:“你想替她报仇吗?”儒子大喝一声:“不错!你杀了剑容妹子,何故如此待我?”

    慕容寒冷眼望着天空,愣愣出神的说道:“先是柳三妹,然后又是羊剑容,甚至你的小玉,在你心里压根儿就没有我慕容寒的位置,老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平?好!你就一剑刺死我,替你心爱的女人报仇!”

    儒子听她提及柳三妹,回想她的音容笑貌,左手略一松缓,又问道:“三妹到底是谁杀的?”然而,慕容寒早已乘机左手在剑身上轻轻一弹,右手点住儒子穴道,横剑抵住儒子后心。

    儒子道:“难道你要杀我?”慕容寒恍然大悟一般说道:“我真的有点舍不得你!我当年一点都不明白,你兄长是那么的痴恋柳三妹,为何还要亲手杀了她,如今我终于可以体会到了。”似乎是说给儒子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儒子道:“当真是兄长杀了三妹?他为何要杀三妹?”

    慕容寒听而不见,仍是一味的自我追问道:“我有什么办法呢?要怪就怪你这副天生浪荡的德性,却又情深若斯,令人心折。人生最痛苦的是,看得着,摸得着,却得不到。这种煎熬,我受够啦!”言下之意,治子杀柳三妹亦是出自此意。

    儒子道:“好!你杀了我,正好去见三妹,去见剑容妹子!”坦然闭目就死,却久久不见长剑刺落,只听得一阵唰唰之声,张开眼来,正是慕容寒正在以利剑挖泥。

    慕容寒道:“慕容寒得不到你的心,能出桃源亦是枉然!咱们生不能同床做夫妻,也只好死后共穴做夫妻了。”说完,详细端视一番,满脸泪水,挥剑不住的挖土。

    儒子心中大急,喊道:“慕容姑娘,你是桃源外阴阳门中人,阴阳门祸乱桃源,对诸子落毒,一切罪在儒子。儒子死不足惜,却不能与你同葬。”慕容寒道:“儒郎啊儒郎!直到此时,你还不愿面对事实吗?落毒加害后辈小子真的是我?”

    儒子一愣,随即又冷笑道:“慕容寒,你先是设计陷我不义,犯下诛杀同门之罪;如今又诬蔑我兄长!”

    慕容寒神色极是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终于怀疑到你兄长的头上来啦!”儒子急忙道:“不!不!不!我何时怀疑兄长了?我只是说你污蔑……”突然觉得胸口如被重锤狠狠一击,自己明明是不会怀疑兄长,兄长平素行事也丝毫不会让他怀疑,但此时为何会觉得心痛无比?

    慕容寒道:“杀柳三妹的是你兄长治子,落毒加害诸子的亦是你兄长。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亏你还将他当做好人!”

    儒子心中隐隐觉得慕容寒所言不爽,但始终觉得不可思议,在他心中因爱成恨之举是压根儿不可能存在的事,更何况此事是出在自己兄长的身上?落毒加害诸子就更加不可能,心想:“兄长将要出任儒门掌教,为何要落毒加害后辈小子?”

    慕容寒见他犹豫,又道:“你定然是在想,你兄长既要出任掌教之位,此时出手加害诸子不合情理,是也不是?可惜啊!天既生瑜,又何必再生亮?”儒子倍觉突兀,不明所以,心想:“生瑜?生亮?难道生瑜和生亮是人名?”问道:“瑜亮可否是古人的名讳?”

    慕容寒哈哈大笑道:“儒郎自负文武全才,博古通今,可是终日呆在桃源的小天地里,哪里识得世间外的真英雄?如今世外是司马家当权,司马炎老儿除了会广征美女充实后宫外,其他的本事一点都不会,却偏偏是他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脚色,一统三国。你说讽刺不讽刺?这瑜亮便是三国时期的英雄人物。”于是将周瑜和诸葛亮的事迹简略的和儒子说了一遍。

    儒子听得啧啧称奇,恨不得早生几十年,一睹英雄风采。

    慕容寒见儒子心动,若在昔日,定会趁机煽动儒子,说道:“外面花花世界精彩得很,儒郎不妨与我一同出桃源见识见识!从此以后,咱们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岂不是好?”

    儒子深情僵直,听而不见。

    慕容寒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倍觉心死若灰。同时,她亦是深知儒子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犟劲,多说无益,因此仍是不住的以长剑挑挖泥土。

    她一边挖,一边道:“三国英雄辈出,周瑜和诸葛亮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无论周瑜如何英明睿智,却始终计算不过诸葛亮。你才华远胜你兄长,你兄长自然对你不放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早有害你之意,却一直找不到借口,常有‘既生瑜,何生亮’之叹。因此他视你为眼中钉、绊脚石也就不出奇了。”她说得极为淡然,大有光风霁月,万事不萦怀之感。

    儒子却是听得涔涔汗下。

    耗了大半日,地上的长坑挖就,抱起儒子,说道:“既然你宁死也不愿出桃源,那我们就共赴黄泉,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看了看儒子,正打算推他入坑,却突然喊道:“狗贼!还不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