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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果山老母？
柳姨娘下毒？
王萱一时竟不知先吐槽哪个。
柳姨娘跪在上，哭到抽搐，像一朵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小花。
她哽咽道：“如意自知罪无可恕，唯有精心照料太子来弥补自己的过错。这些日子，如意不仅四处搜集各种珍贵药材，还日日诵读浮容经为太子祈福。除了馨芢丸，凡是如意能做的都做了。”
王萱听得云里雾里，瞬间回想起那些年被英语听力题支配的恐惧。
听不懂的词语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像是触手可及的幸福，下一秒就随风而逝。
连蒙带猜听懂了后半个句子，刚想高兴一下，等等，前半句讲什么来着？
柳姨娘偷偷觑着宋姥姥，见她丝毫不为之所动，只能把身子伏在地上，去扯宋姥姥的衣袍下摆，用无限悲戚的语调呜咽道：“从头至尾都是我一个人在谋划，鸣哥哥是无辜的。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真相，还请圣母明察。”
王萱见柳姨娘一脸“你再不说话我就自杀谢罪”的表情，只能含混地问道：“是吗？”
柳姨娘立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指天为誓：“如意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受九天裂骨冰，九地煅魂火，永世不得超生。”
柳如意所说的鸣哥哥，是北越国君越代宗的羽林卫，雷鸣。
北越亡国之后，皇族在仓皇逃命的途中走散。雷鸣奉宋姥姥之命去寻找皇上的下落，却只找到一只被丢弃的宝箱，里面有不少金银珠宝和瓷器书画。
雷鸣潜入章府与柳如意相见。柳如意见他没有完成任务，心中担忧不已。
原来出逃之前宋姥姥给随行的侍卫和侍女下了蛊，并且警告他们，只有北越复国之后，他们才能拿到解药馨芢丸。听从命令的人，每月初可以得到一枚鸠翎丸续命。
曾有两人试图反抗。有一人拿刀威胁宋姥姥交出馨芢丸，却被手无寸铁的宋姥姥催动蛊毒发作，疼到满地打滚求饶。后来还是越代宗喝令停下，宋姥姥才取了一枚鸠翎丸给他服下，暂时压制蛊毒。
另一人偷偷逃跑，以为离得远宋姥姥就没办法控制蛊虫。结果被发现惨死在了树林里，尸体也被蛊虫啃得不成人形。
“我和鸣哥哥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圣母若是知道他无功而返，必然会催动蛊毒来责罚他。”柳如意用手帕轻轻地抹去眼泪，“我担心他被惩罚，所以叫他先躲起来，由我来回禀圣母。可实际上，我见他寻来的宝箱足以令我二人在异国他乡安身立命，于是心生歪念，打算和他远走高飞。”
王萱却在心里琢磨另一件事，真有蛊毒这种东西吗？听起来像紧箍咒一样。话说“花果山老母”和孙悟空什么关系，这名字是巧合吗？
那段时间丫鬟燕儿行踪诡异，做事也总是偷偷摸摸的，引起了宋姥姥的怀疑。柳如意趁机告状，说燕儿可能发现了他们的真实身份，请宋姥姥用蛊药控制她，并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个差事。
柳如意转身就哄骗柳尧卿吃下了蛊药。
那天的夕阳像一枚咸蛋黄，仿佛用筷子戳一下，红油就会冒出来，把周围的白云也染成饱满诱人的橙黄色。
春寒料峭，章府花园里的树都还是光秃秃的，池塘也死气沉沉的，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欣赏风景。除了别有用心的柳如意，她特意选了这里，打算替雷鸣和自己向宋姥姥要两枚解药。
“圣母大人，太子殿下现在和我一样，中了蛊毒。”柳如意突然抱着柳尧卿踩到池塘边的太湖石上，“请你赐我两枚馨芢丸，并放我离开。往日的恩怨是非，从此一笔勾销。”
宋姥姥略微动了动手指，仿佛在感应柳尧卿体内的蛊虫，过了一会儿她面色阴沉地说：“我现在就能让你生不如死，不要逼我催发你的蛊毒。”
柳如意歪嘴一笑：“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让我毒发，我就会抱着太子殿下跳入池中同归于尽，哪怕再疼也不会放手。”
看宋姥姥一脸无计可施的表情，她得意地接着说：“你只要给我两枚馨芢丸，等我喂太子吃下一枚确定是解药，我自然会放了他。”
柳尧卿仿佛终于意识到有危险。他蹬了蹬小短腿，哭着向宋姥姥要抱抱。
宋姥姥顿时着急起来，她取下头上的八瓣莲木簪，扭开机关，取出两枚丸药抛给柳如意。柳如意腾出一只手来，依次接住两枚馨芢丸，顺手把柳尧卿往池塘里一抛，转身狂奔起来。
柳如意内心狂喜：圣母不敢拿太子的性命冒险，自然给得是真的解药。等宋姥姥救起柳尧卿，打算找他们算账时，他们早已解了蛊毒逃之夭夭了。
“鸣哥哥！”柳如意气喘吁吁跑到章府角门的假山旁，她让雷鸣在这里等她：“这是圣母给你的馨芢丸。她说皇上的下落特别重要，要派我们两个回北越国寻找，带上宝箱作为盘缠。因为不知道要找多久，所以直接赐我们馨芢丸。”
雷鸣是个老实憨直的男人，听完之后被感动了，一边嚼着馨芢丸一边说：“我一定会找到皇上，来报答圣母的信任。”
然后他就突然脸色大变，纵身跃上墙头，连道别都没和柳如意说一句，转身跑了。
柳如意难以置信，自己威胁要用太子试药，圣母居然还敢给假药。
美梦瞬间破碎的柳如意，一不做二不休，仗着宋姥姥不敢曝光太子的真实身份，带上一帮仆妇回到池塘边，污蔑救柳尧卿的宋姥姥是凶手。
柳如意指使仆妇们将宋姥姥痛打一顿，赶出了章府。其实是为了搜身和搜查行李找解药，可是翻了个天翻地覆后，什么也没找到。
她把另一枚假的丸药碾碎，配合汤药灌进落水昏迷的柳尧卿嘴里，想知道这到底是枚什么药，没想到柳尧卿从此就一直昏睡不醒。
柳如意抱着宋姥姥的大腿哭得泪雨梨花：“如意真的好后悔把圣母和太子妃赶出章府。听说你们被送去了章家村，我请角门牛姥姥的侄女牛嫂子帮忙照看你们。”
所以二丫的真实身份是皇家童养媳？
那晚之后雷鸣就下落不明，也没有回来取宝箱。柳如意拿出箱中的金银，购买各种珍贵的药材吊着柳尧卿的命。
两天后，大柱的娘，也就是牛嫂子，传来宋姥姥苏醒的消息。
柳如意立刻亲自下厨，还特意用箱中的皇宫御用瓷器来装盘，表达自己的歉意和悔过之心。另一方面，却暗示宋姥姥自己有皇上的下落，想要提醒宋姥姥以大局为重，不要轻举妄动。
王萱觉得柳如意说这句话时是真的很伤心：“求圣母发发慈悲，救鸣哥哥一命。”不过她真的不是神婆，也不知道怎么解毒，所以她只能含混过去：“等太子醒来之后再说吧。”
现在的关键是滴血验亲。
柳如意看起来胸有成竹：“太子昏迷并不会阻碍取血，滴血验亲过后，必然能证明我的清白。”
王萱可不这么认为。柳如意简直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倘若两人都只是滴上一滴血，红细胞的细胞膜因为渗透压吸水胀破，无法令抗体大量结合，只会看到血丝在清水中荡开，然后消失不见。这算融了还是不融？
倘若两人滴得血足够多，不同血型的血相遇可能会产生沉淀。这和亲缘关系没多大关系，去医院能给你输血的人难道都是你爹妈不成？
门外有人禀告三老爷来了，柳如意急忙走去开门。
王萱抬头一看，一位温润如玉的公子抱着一个裹着红披袄的精致无比的SD娃娃走进来。柳如意倒吸一口气：“尧卿，你醒了！”
王萱再定眼仔细一看，SD娃娃嘟起嘴巴，转身扑进俊美公子的怀中把脸埋起来。
等等，这小孩不是中毒昏迷了吗？
柳如意一脸感激，她悄悄地说：“如意替鸣哥哥谢过圣母大人。我就知道圣母是刀子嘴豆腐心之人，圣母想必早就算到太子会醒来，所以才这样许诺我。”
宋姥姥一脸慈祥的微笑，内心千万头羊驼跑过：我真的是随口说说而已。
戏台上摆着一张黄花梨木镂空回云纹的几案，几案上放着一把錾金嵌绿松石的匕首，匕首旁搁着一只盛满清水的珊瑚红釉白玉里瓷碗。
王蕙娘端坐在红木镶云石屏扶手椅上，微抬着下巴，视线牢牢锁定戏台的方向。
古大娘靠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董师娘给三小姐疗伤时，那二丫趁众人不注意溜回了柳姨娘的院子。燕儿回房时，发现昏迷多日的小孩居然醒了。”
王蕙娘目光微闪，不发一言。
他们曾一度占据上风，不用离间敌人就先自己窝里反了：宋姥姥推柳尧卿落水，柳姨娘疼打宋姥姥。
王蕙娘被复仇冲昏头脑，古大娘顺势献计布局，找来两个人贩子碰瓷，还许诺事成之后不仅可以得银钱，二丫和柳姨娘的弟弟也归他们。
古大娘明白目前的局势对他们极其不利。
柳姨娘的户籍证明和金银细软在战乱中全都丢失了，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就是她的幼弟和老仆人。现在一个死而复生，一个昏而复醒，全都站在柳姨娘一边。
戏台上章祯严和小太监依然面朝观众站着，他们面前跪了四个人，正争先恐后地诉说冤情。
宋姥姥和余婆婆骂成一团，互相指责对方是鬼话连篇的见利忘义之辈。
李铁牛红着眼睛伸出双手，想要去夺柳姨娘怀中裹着红披袄的小孩。柳姨娘连连扭身避开，小孩大声叫道：“我不认识他！他不是我爹爹！”
余婆婆疼哭流涕：“才三个月如何就不认得了？必然是你娘教你这么说的。”
台下的村民也看懵了，纷纷化身神探断起了案，互相争论着，顿时台下比台上还要吵上百倍。
最后还是要滴血验亲。董大夫走上台说：“血少验不出，需要放足量的血才行。”
王萱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有着蛊药的神奇古代，难道还有什么可以让她大开眼界的神奇药剂可以使？
李铁牛二话不说，拿起匕首在自己手掌上深深的划了一道，同时发出痛苦的大叫声，鲜血从伤口淋淋流出，很快就把碗里的水染红了。
然后董大夫说：“不够。”
李铁牛又拿起匕首，一边痛苦的大叫，一边狠狠地在胳膊上划了两刀。
王萱看得目瞪口呆，这哪里是滴血，分明是自残。村民中有不少晕血的已经双腿发软，别过脸去不敢看了。
李铁牛一脸苍白，拿着刀朝着柳姨娘走去，伸手去取她怀中的小孩：“我儿，到你了。”
霎那间孩子的嚎哭声响彻云霄，村民们只能看到一双使劲乱蹬的小短腿绝望地表示抗议。
柳姨娘脸也发白了，她手略一哆嗦，还是接过了匕首，使出浑身解数去哄孩子。
孩子不往她怀里钻了，而是拼命朝外想要挣脱出来，柳姨娘被拖得都没能跪稳，踉跄着松了手。
余婆婆趁机一把拽过小孩塞进自己的怀里，大哭到：“我的心肝啊，你狠心的娘啊，如何下得了手啊。”
柳姨娘放下匕首，不甘心地扑到余婆婆身旁用力想把小孩扯出来。
村民们中的女人们纷纷给柳姨娘定了罪：“当真好狠的心，不管是儿子还是弟弟，都该心疼才是。看来那余婆婆果真是孩子的祖母。”
李铁牛一张苍白的脸突然沉了下来，他一个大跨步上前，反手就给了柳姨娘一记响亮的耳光，气得浑身发抖：“我懂了，怪不得你坚持要滴血验亲。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原来你早就给我带了绿帽子！说，奸夫是谁！是不是陈二狗！”
村民们中的男人们一个个义愤填膺，也给柳姨娘定了罪：“原来早有前科，真是最毒妇人心！”
楼下仿佛油锅炸开了，小太监连声大喝肃静都没用，场面陷入一片混乱。
王蕙娘轻笑一声，拿起枫露茶啜了一口，侧身放下茶盏，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章祯清一眼。章祯清垂着眼睫，并不言语。
披着红披袄的小孩趁没人抓他，转身跑到戏台前方，朝台下大声干嚎道：“姥姥！姥姥救我！”
台下瞬间陷入沉寂，随后传来排山倒海般的呼喊：“虎娃！”“怎么是虎娃！”“三个月不见，居然连自己儿子都认错了！”
章祯清轻笑一声，不拿自己的茶盏，却伸手拿起王蕙娘喝过的枫露茶啜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