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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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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汽车后座传来一阵“唧唧”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伴随着这声音,鸡皮疙瘩爬满了我的整个脊背。我艰难的侧过脸向后看去,这一看之下,满头的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那是两个人,确切的说是两个人影,黑暗里发着幽绿光芒,在后座那里飘来荡去。我看不清他们的五官,却知道他们是两个男人。这两个“人”忽地靠近我,其中一个伸出枯瘦的手直冲我而来。

    慌乱中我一把抓住脸侧那片碎掉的车门玻璃,反手向后扎去。

    然而却扎了个空。

    紧接着一团极为阴寒的气紧紧将我的手腕包裹住,并快速沿着手腕传遍全身。

    好痛!

    是那种赤身掉进腊月冰河里、被一下子冻伤的痛!

    我惨叫一声,不禁松了手,玻璃碎片掉落下去。

    然后我看到那片玻璃忽地又腾空,就在那两个人影唧唧尖笑的声音中直冲我面门而来。

    可能......就这样死了吧?

    这一次,真的是难逃一死了。

    哪怕刚才的惨叫惊动了杨宇杰,他也根本来不及在片刻间跑回来救我。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也太过惊悚,以至于在濒死的刹那,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一股死气扑来。

    再次睁开眼时,却是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草地前方两三步之遥,是那个不算太大的土坑,土坑里陷着半截车身。

    怎么,为什么自己居然从车里出来了?

    明明刚才就要被杀死,转瞬间怎么又......

    然而刚刚那两股阴冷鬼气显然已经无影无踪,两个人影也消失不见。低头看时,依稀看到手腕上一大片乌青淤痕。痛彻骨髓的阴冷并未完全散去,我仍然上下牙打颤、剧烈的颤抖着。当我抬头环顾四周时,忽然发现不远处似乎站着一个人。

    这时,雨已经渐渐停了,那个人就这么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隐在山林黑暗中,同周围那些草丛灌木随风摆荡的阴影一样虚浮而又模糊。

    但随即他又渐渐具体起来,看不清面容,却能感觉到正盯着我看。

    那是什么?我的心跳仿佛漏了几拍,站起来就要跑,没想到那个人速度却比风还快,几乎一眨眼就到了我面前。

    苍白的面容,异常美的一双手,以及黑亮得犹如辰星的眼眸。

    是他。

    不知为何,发现是他以后,我反而松了口气。

    至少,站在我面前的,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刚才那些透着阴寒之气的鬼。

    可下一刻我却陷入了更深的恐惧里。

    因为,我忽然意识到,在这种地方,自己根本不可能遇到这个人。

    这里四处都没有路,只有深深浅浅的灌木丛、高低错落的林木以及远处无垠的山间荒田。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一个人毫无声息的忽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所以,眼前这位到底真的是他、还只是一个看上去像他的“灵体”?

    想罢,我再次想要逃走,刚站起来,腿一软又重新跌坐回了草地上。

    那男人看着我,始终不发一语,不久,忽然又将视线移至我身后的某个地方。

    与此同时,一股更为剧烈的阴寒死气从后背方向汹涌而至。

    我再次惊叫起来,甚至不敢回头看那到底是什么。

    余光中,只见眼前的男人抬起手,似乎做了一个什么手势,身后那股死气倏地停在距离我几步以外的地方。

    它们似乎还想继续往前,却又碍于某种桎梏而前进不得。

    我几乎是爬着躲到了那男人身后,转过身才看清,刚才那股死气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个细长的人影,至少三层楼那么高,它没有五官,没有任何衣服,只这么一道细长的影子。在它的肩膀两侧,另长出了四颗头颅,头顶均光秃秃的,此时正瞪着没有瞳孔的眼球恶狠狠盯着我。

    那种眼神,哪怕用世界上最怨毒的词汇也根本无法形容。

    那是一种直接穿透人灵魂的凶煞及怨毒。

    到底是......什么?!

    我几乎再次尖叫起来!

    于是我逃也似避开那东西的视线,转而抬头看向身前那个男人。

    他却一直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直到那细长影子的身后慢慢浮现出更多的脸,全都是人脸,一张接着一张,男女老少,均面色乌青,悬空飘荡在充满黑雾的半空中。四周不知何时居然传来鬼哭的声音,这声音每次响起、都会让我的心口感到一股被撕搅的剧痛。我用力捂住耳朵,可那些鬼哭居然穿透我的双手、继续震荡着我的耳膜!

    一阵头晕恶心,天旋地转,无数黑影从远处匍匐着冲来,似乎要在这一刻一起挤进我的身体中去!

    就在这时,身旁那男人再次抬起手。

    我根本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因为这时我已经痛苦得快要死了!似乎只有片刻,所有鬼哭一下子消失无踪,整个世界恢复一片静寂。

    有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乌云洒落大地,抬头再看时,不仅那些人脸,甚至连那个细长的、长了四颗脑袋的巨大人影也消失不见了。

    男人冲我伸出手,说:“快走。”

    我很想抓紧他的手,然而此时却根本没办法挪动一下,身体像是被抽干所有力气、只吊着最后一口气,甚至连一呼一吸也都无比缥缈虚弱。

    他见我不动,便凑近过来,刚要说些什么,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我艰难的回头看过去,发现是杨宇杰回来了。

    他半猫着腰,原本是要跳进土坑里,然而下一瞬间看到我瘫坐在土坑外的草丛中时,立刻呆住了。

    紧接着他充满警觉的看了周围一圈,并将手中一根撬棍护在了身前。

    “谁来过这里?”

    他隔着那土坑,压低声音问我。

    这话让我觉得奇怪,因为此时那黑衣男人正站在我身后,杨宇杰没理由看不见他。

    想罢,回头去寻,却惊悚的发现,那黑衣男人不知何时居然已经不见人影了!

    他的消失一如其忽然到来,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也没留下半点痕迹,以至于我再次怀疑刚刚看到他是自己的一场梦。

    然而,如果是在做梦,我又是怎么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从车里出来的?

    必然不会是刚才那两只鬼,它们想杀我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把我救出来?

    也必然不会是因极度求生意志而引发的应激反应,因为再剧烈的应激反应也办法突破力量及物理的双重极限、将自己从坚硬的车身及岩石中解救出来。

    虽然心中充满疑惑,然而此时我早已没力气再去想这些。实际上这时的自己已经一身冷汗、剧烈的打着颤,连挪动一下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杨宇杰在周围查看了数次,确认没有任何危险,才向我走来,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又忽然发烧了?......”他看了看天色,出乎意料的没再追究我为何会忽然从车里出来,而是弯腰将我抱起,再也未发一语的快速向前走去。

    然而很快,我俩便同时停了下来。

    因为,绕了一大圈以后,我们又回到了原地。

    还是这个土坑,土坑里仍然是陷进去大半截的车子。一切都像刚才一样,甚至我都怀疑刚才的移动只是一场幻觉。

    “鬼打墙......”我虚弱的说道。

    不知杨宇杰是否听到这句话了,总之他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而是向四周看了看,然后继续往前走。

    这样绕了两三圈,再次回到原地后,他终于停了下来。

    将我放在草地上以后,他转身去一旁,点了支烟,蹲在稍高一点的石头上默默抽着。

    我忽然就苦笑了出来。

    “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掐死那个算命的?”

    他抬眼,在闪烁的烟火中瞥了我一眼,仍旧没有搭话。

    然而我知道,他一定就是这么想的。

    毕竟,如果不是这个神棍,他根本不可能认识我,也根本不可能在此刻陷入这么一大片麻烦之中,还拖着我这么一个累赘、在泥泞的荒野外遭遇鬼打墙。不仅如此,连汽车也几近报废了。

    看,这就是靠近我的结果,无论他是怀揣怎么样的目的,总之,靠近我的人没一个能有好下场。

    以前的她是那样。

    现在的以轩和杨宇杰是这样。

    以后所有接近我的人,也都会是这样。

    想到这里,忽然发觉自己是如此悲哀。

    不知道这样的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一直想要这么努力的活下去、哪怕是悲哀孤独的活下去,又到底是图什么?

    当然,我并没有太多时间伤怀春秋,因为就在不久以后,四周再次传来窸窣声。

    这次的声音更大、也更近,说话声也比之前更加清楚了。

    杨宇杰立刻从腰后抽出那根撬棍,扔掉烟头匍匐着跑到我身旁。

    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只眼睛死死盯着周围,全身都处于紧绷状态之中。

    我很希望这些脚步声能越走越远,然而实际上却偏偏事与愿违。

    不一会儿,草丛尽头依稀出现了几个身影,这一次并没有阴寒之气传来,于是我知道那边的那几位是人,而不是鬼。

    然而,是人并不说明没有危险,实际上,往往人比鬼更可怕。

    那几个人大约二三十岁,全都身材魁梧,他们穿着长衣长裤,一边抽着烟走路,一边骂骂咧咧。

    “t...m...d,这死地方走了半天走不出去,撞邪了嘛!”

    “人没找到,反而出不去,说出去笑死人!”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咒骂着,距离我们也越来越近。

    从交谈的内容可以猜出,他们大抵也是遇到了鬼打墙。

    这与刚才那些是同一批人。杨宇杰去察看后折返回来,说明他们已经走远,怎么不一会儿功夫,反而又回来了?

    鬼打墙这种玩意儿居然有这么大的波及范围、会把毫不相干的人也吸引过来吗?

    杨宇杰显然也是满腹狐疑,然而却仍旧没有出声。

    下一瞬,他出乎意料的向那个方向弹跳了出去。

    我一声“啊”都没喊出口,便见为首两个男人已经倒在了他的撬棍之下,还剩下三个,跟他缠斗在一起。

    周围很黑,哪怕有朦胧月光也根本看不清楚,所以我只看到一片拳脚及身影交错,这期间杨宇杰似乎挨了对方几下,发出两声闷哼,却始终占着上风。

    原来他居然还会点儿拳脚功夫,且看上去并非三五年之功、而是长年累月苦练出来的。

    就在一群人缠斗在一起时,那股熟悉而又恐怖的阴寒之气再次袭来!

    我强忍着胸口的翻腾及骨髓里的冷寒疼痛,用尽全力冲着杨宇杰的方向大喊了一声:

    “小心!”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阵黑影擦着我的头顶直冲他们扑去。

    杨宇杰身形一闪、敏捷躲过,顺便翻了个滚、扑到我身边。而另三个人之中,两个忽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而后纷纷“扑通、扑通”摔倒在地,另一个则怔住了,显然完全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

    四周再次传来鬼哭之声,无数死气快速向这里聚拢而来。

    仍然站着的那个,在低下头看到他两个同伴时,忽然发出极度惊悚的尖叫,然后胡乱挥舞着手里的铁棍、飞速向树林深处跑去。

    杨宇杰也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再次将我打横抱起,往相反方向逃去。

    身后传来一阵“噗嗤”声,以及许多细碎的、类似于磨牙一般的尖笑声。

    我将头紧紧埋进他肩窝里,根本不敢抬头看。然而哪怕不用看我也知道,那股阴寒之气已经将我们彻底围拢了。

    今夜,恐怕我俩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放下我。”绝望中,我忽然冷静下来,冲杨宇杰说道。

    杨宇杰脚步一顿。

    “放下我吧。”我再次说道。

    他手一松,我顺势滑到了地上。

    “你快跑。”

    说罢,我再也不看他,转身用尽全力、冲着阴寒死气最盛的地方爬过去。

    它们,是冲我而来。

    我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任何人。

    哪怕有任何人因我而死,都是我的因果,那么,这些因果,将成为我无尽的麻烦。

    不能活也就罢了,可我宁愿死,也不想惹来诸多麻烦。

    大不了就跟它们拼了。

    我绝望的想着,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这短暂二十多年中、充满惊悚恐怖及冷寒绝望的岁月,没有任何温暖以及温情的、冰冷麻木的岁月......为什么要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到底我做错了什么,要遭受如此之多的厄运及痛苦?

    已经说不清是悲伤绝望还是出离愤怒,那一刻,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黑暗与己同在。

    杨宇杰应该是已经跑远了,因为我听到身后那渐行渐远的声响。不怪他,换成是我恐怕也会这么做。毕竟,我们不过就是彼此的陌生人。

    阴气死气在四周聚拢成形,甚至渐渐显出诸相。

    曾经,我听人说过,阴气和死气就只是一团气而已,是没有任何形态和形状的。除非它们久聚不散,不停吸收天地日月精华。那么到了一定年月后,便可聚形显相,甚至开始拥有自己的意识。

    很显然,眼下我遇见的,正是这种已经修炼出形相的万年阴气死气。

    那些是一张张薄膜般灰白、半透明的人脸,就像是一张张不停扭曲着的狰狞面具,睁着黑洞洞眼眶贪婪的盯着我。它们离我只有咫尺之遥,且还在不断凑近,喷着鬼气,舔舐着我每一寸肌肤。

    它们想要吸干我。

    心中忽然就冒出这样一个声音。

    这是它们的意图,距离这样近,无需言语我也已经瞬间感应到了。

    事已至此,我反而不怕了,求生的本能让我快速恢复冷静,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对付它们。然而当我想要张口说些什么时,才发现,嗓子里居然被堵了什么一般、半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同时,胸口那里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疼痛,什么东西被不断从身体里抽出、犹如剥皮一样的痛!

    这疼痛让我直想翻滚挣扎,可身体却像被钉住般、丝毫无法动弹!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无数恐怖画面,全都是凶戾恐怖的鬼怪妖魔以及惊悚至极的地狱万象。

    “哗——”

    犹如玻璃碎裂的声音。

    在我意识越来越涣散、思绪完全无法自主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忽然发出冲天长啸,犹如冲破一层厚重结界般,从遥远半空席卷而来。

    一只壶悬在那里,就在明月之下、山坡之上。

    普普通通,平淡无奇。

    壶下面,是一个熟悉的老婆婆——居然就是之前在胡同儿里遭遇鬼打墙时遇见的那个。

    它用一只脚的脚尖往前跳着,踩着从壶嘴里冒出的青烟,一晃身已经来到了那些人脸近前。

    然后,它“唔”的一下忽然将嘴巴张到一人多高,一大团黑气从里面翻滚而出!

    那张一人多高的嘴里,竟然长满了尖牙!

    我尖叫出来,飞一般向后退去。

    长长短短的尖牙,布满了它整个上颚和下颚、甚至是喉咙!

    全都是寸长的、泛着森白青光的青牙!

    紧接着,它一口一个、将那些乌青狰狞的人脸全都嚼碎吞了下去!

    有一些想要遁走,却犹如被定住一般,只能徒劳挣扎,然后充满不甘及怨毒的被它撕咬成碎片。

    直到它吞掉最后一丝鬼气,方才停下,合拢那张怪嘴,转身化为一缕青烟钻进了那只壶里。

    而那只壶也极快的在半空中消失不见了,就像它从来没有出现过。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味,却是再也没有半丝阴森鬼气了。

    然而,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为什么它居然能吃鬼?

    先前在胡同儿里遇到它,又是为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紧接着思绪再次纷乱起来,感觉身体里寒气乱窜、直冲天灵盖,心口一阵闷痛,再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又陷入了那个梦里。

    那个有她的梦里。

    在梦里,她仍然大大的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一如既往,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喷出一股又一股殷红鲜血。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梦里我能够挪动身体了。我想要靠近她,挣扎着爬到她的不远处,看着她痛苦地的扭曲着身体,绝望而又无助的望着前方。

    然后,我就哭了出来。

    我就这么把自己给哭醒了,醒来以后,头疼欲裂,整个身体散架一般的瘫软着。

    我看到杨宇杰站在床边,身后跟着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

    那女人三十来岁,十分成熟,正拿着针筒往箱子里放。

    空气中有一股医院才有的消毒水的味道。

    杨宇杰跟她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清,只看到她临出门前不耐烦的瞥了我一眼,神态之中充满不友善。

    杨宇杰将门关上后,走回床头,站在那里盯着我看。

    他的目光十分森冷,森冷得根本不像是一个活人。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坦白告诉我,那个算命的,是不是你家找去的?”

    我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发哑、口舌干燥。

    不等我说什么,他又继续道:

    “你家为这事找我家要了二十万彩礼,钱不多,但我要花个明白。”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仍旧盯着我。

    “现在,告诉我,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否则,我会让你全家生不如死、包括你。”

    虽然早已猜到他会这么问,然而当他真的一字一句、以充满杀气的神情将这些话说出来以后,却仍让我脊背发寒。

    他看上去比光头年轻好几岁,然而此时的神态,却远比光头更加可怖。

    我接触过光头那样的人,深知社会上有那么一种群体是永远逍遥在法律及社会规则之外、却仍然能够嚣张霸道的快活生存的。他们无所不能、无所不晓,黑白通吃,没有任何道德底线。如果他们说要谁的命,那绝不是在说笑,如果他们说要谁生不如死,那也绝对会言出必行。

    且往往,讽刺的是,他们不必为其恶行付出任何代价。

    法律拿他们没办法,警...察们则处于很多不明原因,对这一切表示无能为力。

    除了寄情于鬼神天道,这世间几乎没有任何外力可以对他们做出任何约束及惩罚。

    接触过光头以后,我便深切知道,这世界充满了黑暗和肮脏。

    所以,当杨宇杰以比光头更甚的冷酷及凶狠说出这些话时,我就已经知道,他是在玩儿真的,且一定有能力做到“言出必行”。

    如果他认为是我和我家联合一个所谓神棍骗来这门“婚事”,那么接下来,我会比被光头找人砍掉一条胳膊一条腿更惨。

    不仅是我,我全家所有人都会遭殃。

    虽然此时,对于他们,我心里只有愤恨,甚至连自己也开始怀疑是他们找来那个神棍搭台唱戏,然而却仍不得不强迫自己相信,相信他们与此事无关。

    因为,这时我和这群我厌恶的所谓“家人”已经无可选择的成为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强行把自己撇清的结果只能是跟着他们一起完蛋。毕竟在杨宇杰看来,他不会认为我是无辜的,他只会把我和我家人看做一个整体,他们算计他,他必然不会放过作为家中一份子的我。

    我快速想着该如何回答他、才能最大可能消除他心里的疑惑及不满。

    毕竟,一方面,我不能得罪他,另一方面,他是带我离开这里及找到以轩的最后希望。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对我产生丝毫怀疑及杀心。

    思及此,我艰难的开口道:

    “你家请去的那个算命先生,应该深得你家人信任......能让你家人这么信任的一个人,你觉得......我父母何德何能,可以收买他?.......况且,就算收买,所需的代价必然很大......你认为他们......我的父母,付得起这么大的代价么?......”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寂之中。

    许久之后,杨宇杰终于站了起来,走去外间拨了几个电话。

    我疲惫的闭上眼睛,脑海里翻来覆去回响的都是刚刚他的那句话:

    “你家找我家人要了二十万彩礼。”

    二十万彩礼......

    他们,找杨宇杰的家人,要了二十万彩礼,然后在我毫不知情的前提下,以家宴为幌子、为我擅自做主,弄了这么一场荒诞至极的“订婚宴”。

    然后我又想起刚回家那天晚上,那个特别冲的女孩儿进正房以后说的那番话。

    她说,她家要十万彩礼,一分都不能少。

    当时我妈还支支吾吾的,那时我又怎么会知道实际上她早已背地里收了杨家二十万的彩礼、就为了预备着给我的弟弟——张翰结婚娶媳妇儿?!

    他们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一边冲那姑娘家哭穷,一边冲杨家狮子大开口的要了二十万......

    而这所有一切事情里,他们,又将我置于何地?!

    想到此,只觉一股血直往头顶冲,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再次袭来。我抓紧床沿用力翻起身,“哇”的一声吐出一大片乌黑色的血。

    杨宇杰正巧此时走进来,他看了一眼地上那滩黑色血迹,视若无睹的走过去,将手机扔进一旁座椅中。

    “你那个朋友,我会让人去找,他们正在查京字牌照的面包车,找到会立刻通知我。而你,快些养好病,尽快跟我去大马。”

    “不行!”

    我立刻抬头看向他,坚定说道:

    “不找到以轩,我哪儿都不去!”

    他冷笑了一声,一只手忽然伸向我脖颈,狠狠掐紧。

    我只觉得一阵气上不来、脑中充血一般。呼吸受到桎梏,这让我原本就发慌的胸口更加疼痛。我剧烈的挣扎着,可却徒劳无功。

    他的手犹如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我的耐性快用光了,”他松开手,将我狠狠甩到床上,冷声道,“你好自为之。”

    房门被“砰”的一声重重摔上。

    我摊倒在床上,脑中一片恐怖。

    心口,仍然被掏空了一般的难过,只不过吐出那一大滩乌黑色的血以后,毕竟感觉顺畅了好多。

    之后,我再次昏睡过去。

    这一次,并没有梦见她,而是梦见了另一个人——

    程怡。

    她在梦里,只冲我说了四句话、十六个字:

    “今月有心,明日广事,有口难言,士甲有几。”

    之后,梦境结束,我惊醒过来。

    程怡,怎么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