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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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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铮推开前院的黑色铁栅栏门,发出老旧的咣啷啷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出跳。

    小院里没有多余的摆设,只锁着一辆自行车,防盗门是近几年新换的样式,他开门进去,屋内陈设简单,一楼的狭小的长方形客厅摆着一张普通的布艺沙发,对面的矮柜有一台电视,已经落满灰尘,旁边的餐厅里放着一张简易的餐桌和几把椅子,餐桌上面蒙着一块90年代才能见到贴花的刺绣桌布。他抱着她上楼,棕色的木地板被踩的吱吱作响。

    二楼有两间卧室,一间房门紧闭。向铮将她放在自己卧室的床上,那卧室里除了床,只放了一个衣柜,一个电脑桌,和一架黑色的大钢琴,墙上挂着两把吉他,再没有其他东西。

    他脱了宫遥的鞋,让她在床上躺好,给她盖上被子。他起身离开时,她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

    向铮侧脸看她,那睡意蒙蒙的脸上满是倔强,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个不停,开始还听不清楚,可是她竟越说越有条理,说顾一狄是怎么把她妈抢走的,是怎么骚扰她的,简随心又是怎么怀疑她的,好像把这十五年的委屈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天亮的时候,向铮没有送她去学校,他自己也没去学校,宫遥一晚上又吐又醒,他就陪着她折腾了一夜,到五点多,她忽然发起烧来,向铮手忙脚乱的又要给她用毛巾降温,又要给她熬粥,家里没有药,他就让唐宋早上送回来。

    唐宋来的时候买了一大袋子的水果,兴高采烈的放在餐桌上。

    “哥,嫂子醒了么?”

    “你别瞎叫。”

    唐宋逗他:“你昨天还不承认呢,你就是对她认真了。”

    向铮若有所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宫遥长得挺漂亮的,身材也好,虽然有点辣,可是辣有辣的味道。”唐宋又一次开启唐僧模式:“你说你们俩还在一个学校,这多现成的条件啊!况且你学音乐,她学油画,你们俩要是结合在一起,以后的孩子就是艺术天才啊,所以哥,我支持你把她追过来。”

    向铮语气平缓的说:“人家未必看得上我。”

    唐宋忽然沉重下来:“哥,你心里也不能一直过不去那道砍儿,这都什么年代了,找对象也是看人品,看未来,不是所有人都带着有色眼镜盯住那点破事儿没完没了。”

    “不是我心里有坎儿。”向铮话说一半,他从来都没放弃努力,但是被人拒之门外的时候多了,也就没法不当一回事儿,他轻松的微笑:“行了。谢谢你把我夸得这么好。”

    唐宋灵机一动:“你要不打算追宫遥,我可就追她了。”

    “我警告你,别打她主意!”

    唐宋鬼马的笑起来,向铮无语,他知道自己又中了这小子的套,冷着脸教训:“一会儿她醒了,你别瞎叫!”

    “你们俩说什么呢?”

    宫遥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楼梯上看着他们。

    向铮郁闷这丫头走路怎么是没有声音的,也不知道她是从他们聊哪句时就站在那的。

    “什么别瞎叫?”她又问。

    “我哥说,等你醒了,别叫你嫂子。”唐宋一五一十的说。

    “老宋!”向铮气急败坏的低吼了他一声。

    宫遥看着他们,不说话,但心里想必是听明白的。她轻轻走下楼,在他们身边坐下。她又恢复了往日若即若离的目光,微笑着对唐宋说:“你哥不让叫,就听他的。”

    向铮有些尴尬的坐在旁边。但是宫遥不看他,就像上次在食堂,他问她的那样,她对唐宋,要和气温柔得多。

    “宫遥,你好点了么?”唐宋问她,又将洗好的一盘草莓推到她面前:“来,吃点水果。”

    宫遥没有动,只是客套的回答:“好多了。”

    向铮看着她仍然潮红的脸颊,就猜到她烧还没有退。

    “那你饿不饿?”唐宋给向铮使了个眼色:“哥,你不是熬了粥么,盛去啊!”

    “我不饿。”宫遥只有对向铮,才表现出那股倔劲,好像她就不由自主的偏要和他对着干。

    向铮没理她,去厨房盛了一小碗粥,放在她面前,淡淡地说:“不饿也吃点。”

    唐宋快被这俩人急死了,他好脾气的哄宫遥,那态度像跟一个小孩子讲道理:“你昨儿喝多了,早上还发烧,我哥照顾你一宿,特意给你熬的粥,你听话,吃了能退烧的。”

    宫遥竟真的听话的拿着勺子吃起来,边吃边抬头跟唐宋说:“就是一般的白米粥放了糖,这个能退烧?”

    “放了葛根粉,退烧醒酒的。”向铮仍旧语气平淡的解释,好看的睫毛微微垂着,也不去看她。

    “是么。”宫遥似在敷衍,仍旧看着唐宋:“昨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是我,是我哥带你回来的。”唐宋一着急就有点结巴:“这…这是我哥的房子,我不...不住这。”

    宫遥被唐宋那呆头呆脑的样子逗笑了,从昨天回家到现在,终于有了一丝开心的笑容。

    “以后你一个女孩子,少去那种地方。”向铮好心提醒,可明明是关心的话,说出来却冷冰冰的。

    “月色门口写着我不能进了么。”她反问。

    向铮无语。

    宫遥却咄咄逼人:“怎么轮也轮不到你管我。”

    “我贱。”向铮气哼哼的扔出两个字。

    “你们两个人怎么了?本来不是好好的么!”唐宋急得快跳脚了。

    “不打扰你们了,我现在回学校。”

    唐宋捅了向铮好几下:“你昨儿不说你跟她一块儿回去么?去啊。”

    向铮刚要起身,宫遥也扔过来两个字:“不用。”

    她抬手开门,还没等腿迈出去,外面突然传来几声咣当咣当拍铁门的声响,接着是一个烂醉如泥的女人的骂声。

    向铮一把将她拉进来,砰的一声关上门。

    外面的人语无伦次的喊:“向铮!向铮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哥,沈霄霄怎么来了。”

    向铮脸色沉下来。

    刚才他不让宫遥出去,她也就不出去,定身坐下,不紧不慢的拿了个草莓放进嘴里。他看了宫遥一眼,那女人竟是一副要看他笑话的样子,悠闲又若无其事,简直气人。

    “向铮!有本事…出来啊!”沈霄霄说话断断续续,隔着一个院子,都能感觉到身上的酒气:“昨天我去月色了!天哥说你抱了个女人回……家!向铮!你给我说清楚…你他妈什么意思!”

    “天哥是谁?”宫遥问。

    “他是月色负责酒吧这边的运营经理,大伙都管他叫天哥。”唐宋耐心解释。

    “那这女的是谁。”宫遥继续问,这问题明显是扔给向铮的,她不需要唐宋解释。

    但向铮不说话,唐宋为了不冷场,只能硬着头皮接话:“她…叫沈霄霄,是…”他犹豫了一下,说:“哥,要不还是你自己说吧。”

    向铮心烦意乱的看着她问:“你要听么?”

    沈霄霄的声音非但没有减弱,还越喊越带劲。

    “向铮!你…没良心…你…好了伤疤忘了疼…你难道不知道…老娘才是掏心掏肺对你好的那个人么!”

    宫遥阴阳怪气的劝道:“出去看看吧,别辜负了人家一片真心。”

    “宫遥你误会了,我哥从来没喜欢过她,是她一直死皮赖脸的缠着,我哥躲都躲不及呢。”

    宫遥似乎觉得身体舒服了点,头也不那么痛了。

    “让你看笑话了。”向铮说。

    外面那叫喊声渐渐变成了哭腔,又过几分钟,终于弱了下去,最后没了动静。

    “我下午还有课,回学校了。”宫遥起身时忽然问向铮:“你下午不上课么?”

    向铮木讷的一愣,接着说:“上课。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换件衣服。”

    宫遥点点头,他再下来时,看起来心情不错,将钥匙扔给唐宋:“走的时候把门锁上,钥匙放在老地方。”

    出来时,宫遥问他:“老地方是什么地方?”

    向铮随口说:“铁门后面有个信箱。”

    记得两年多前,向铮第一次让唐宋帮忙锁门时,唐宋问他,他要帮他锁门锁到什么时候。向铮说,到有了女主人的时候。

    现在他告诉了宫遥。

    这也就等于,给了她随时可以进来的权利,可她进不进来,难说,自己能不能进到她心里,也难说。

    两人走到巷口的时候,一个瘫坐在地上,浑身酒气的女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她看到他们,似醉非醉的站起来,她染着紫色短发,脸上夸张的烟熏妆已经哭花了,一块红一块灰的,身上包裹着黑色紧身超短裙,黑色高跟鞋,摇摇晃晃的,带着一股香水和酒精混合的味道。

    凭借女人之间的嗅觉,宫遥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之前未曾见过的人,就是沈霄霄。

    竟有点像芭提雅的站街女。

    沈霄霄迅速把宫遥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质问向铮:“这就是你昨天抱回家的女人吧。”

    “对,是我。”宫遥一点都不生气的冲她微笑。

    “我问你了吗!”沈霄霄气急败坏的拿手指着她:“没让你说话别他妈插嘴!”

    宫遥捏住她指指点点的手腕放下去:“哪还有女人的样子。”

    “别他妈跟我在这放屁!”沈霄霄满嘴不干净,可眼看着宫遥偏过头不理她,显然没有要跟她吵的意思,她一个人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拿下巴指了指宫遥,问向铮:“你喜欢这样的?大学生?吃的亏还不够么?”

    “消化了。”向铮态度疏远。

    “你有病吧!”沈霄霄又骂了一句母亲:“你喜欢谁不好,非要招惹这种绿茶婊,白莲花,你看她楚楚可人,真遇到什么事跑的比兔子还快!”

    “我喜欢谁都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沈霄霄反问:“怎么没关系了?”她手指用力的一下下戳在向铮胸口上:“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么多年,真心对你的女人,除了我,还有哪个?”

    “你一直缠着我,让我很头疼。”

    沈霄霄冷冷的哼了一声:“我让你头疼。”她忽然扬起手摸着宫遥的头发:“你就跑到她这里寻求安慰。”宫遥推开她摸自己头发的手,沈霄霄顿时难压嫉妒之火,猛地一推她,向铮动作迅速的将宫遥往后一拉,用身体挡住她。

    沈霄霄见向铮这么护着她,心有不甘。

    “你会吃亏的!”她恶语相向:“你会倒大霉的!早晚有一天你连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行,我等着那天。”向铮无所谓的应战:“真有那天,你也就死心了。”

    “不会有那天的。”宫遥就那样自然而然的牵住他的手,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的眼睛,也看着沈霄霄:“我会对他负责,你没有机会了。”她感到握着的那只手,冰凉冰凉的。

    直走到沈霄霄视线之外,宫遥才立刻松开了向铮的手。向铮没有勉强她,两人谁都不先说话,仿佛各有心事。

    临到女生宿舍楼下的时候,向铮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还有事么?”

    宫遥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每次盯着人看,就有种要把人看穿的感觉。向铮在她面前,总是有些紧张,就好像被她施了某一种古老的咒语,所有情绪都随着她的喜怒哀乐时而正常,时而凌乱。

    “你那个家,以后还是别再回去了。”这句话向铮犹豫了很久。

    “我家?”宫遥一惊:“你都知道了什么?”

    “什么都知道了。”他坦白:“你昨天喝醉时说的。”

    宫遥简直觉得晴天霹雳,玩味的看了他一会儿,说:“只有死人能保守秘密,你说,我该把你怎么办呢。”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聪慧如宫遥,这样暧昧的接近,她定是不会听不出来,可她却刻意保持了距离,跟刚刚在沈霄霄面前的判若两人。

    “算了,先留着你。”宫遥警告:“但是我说过,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你也管了我的事儿。”

    “那就算我帮你的。”她说:“你帮过我,我也帮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向铮在原地看着她,太阳从他头顶直射下来,和他温暖的目光一起灼烧着宫遥的心,但是她仍然不想靠近爱情,更不想深陷淤泥无法自拔。她的左脑和右脑同时分裂出两个人,一个说,放手去爱,即使遍体鳞伤。另一个说,悬崖勒马,爱人不如爱自己。

    那天下午,向铮没有去上课,他本没有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