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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巡坊到了尾声,百余人忙碌了一夜却无甚收获,也不知是累极了还是觉得挫败,不少人的倦意也浮上了脸。
最后的房舍是挨山建的小瓦房,自妇人家门出来后需过二百余米的田埂才能到那处,是以便只分了一小队人过田去查探。
太子殿下没有过田埂的想法,奈何友国小王爷已经一溜烟走过去了,他若是不跟着就显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是以,懂事的随从迅速下到田间,一路搀扶殿下主子走了过去。
“殿下巡坊至此,速速开门!”卫兵拍门大喊。
只是须臾时间,便有个女子打开门来,粗声囔道:“这大半夜干什么?”
卫兵朗声,“近段时间城内丢失了不少孩童,请你等配合做好此次巡坊记录。”
女人狠狠的看着卫兵,卫兵神情不变依旧朗声问道:“屋主叫什么名字?家□□有多少人?可有小孩?”
“小孩?没有!”女人突然尖声大叫,连连摇头否认,颇有些防备地看着卫兵,模样有几分神叨。
这时屋里一个年轻壮汉小跑上前将女人拉倒身后,说道:“舍妹无礼,还请大人莫要怪罪。”
兵卫脸上虽有些不快,却就这么算了,“罢了,快些答话。”
“小人富勉,家中就只有我与妹妹两人。”壮汉缓缓答道。
兵卫脱口道:“不是还有个疯哑的小儿吗?”
壮汉神色微变,点头道:“是,不过那孩子去了外家,此刻并不在家里。”
兵卫将壮汉的话一一记录在册,随即问道:“我等需要进屋搜搜,可有什么问题?”
“无。”壮汉拉着妹妹退开,让兵卫进屋查看。
其中熙国小王爷纪成然依旧是当先窜进屋里的,紧接着太子殿下后脚跟上,连同五、六卫兵鱼贯而入。
纪成然一进门便被地上破碎的窗栏吸引,借着灯火他能看见窗栏上沾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壮汉上前解释道:“这是白日那孩子用脑袋撞的,流了不少血。”
眼见卫兵推开那屋,纪成然便也快步跟上。
这屋子不大,只码着些木块柴火,一眼便能看得清楚。卫兵们灯火一照,连门也未进便转身离开了。
窗外头壮汉探头说道:“那孩子平日都在这屋里玩耍,会有些脏。”
纪成然仿似未闻,被窗边几块整齐排着的矮木桩吸引了过去,借着火光,他看到木桩上都有无数道划横,却看不出划的什么。
这时,屋外的渭国太子殿下在院内大树下大喊大叫道:“哇,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头发?”
壮汉解释道:“昨天给孩子剪的头发倒那了。”
太子殿下一听自己蹲的树下是放垃圾的地方,无比嫌弃地又回到门口。
房舍不大,没一会卫兵便查探完,一一出来确定道:“屋内并无旁人。”
太子殿下便到窗边探头,只见友国小王爷正盯着几块木桩猛看,便道:“小王爷,时候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回府衙看看其他坊的情况,兴许人已经找见了。”
一听这话,纪成然放下思绪,随即与众人一同出了房舍。
就在男子关门的那一刻,一人伸手抵住了将将合上的房门。
“我们是不是见过?”说话及挡门者皆是熙国小王爷纪成然。
壮汉摇头。
纪成然思虑无果便不再纠结,转身先离开了。
同行的记录宫人忽然想起还有一事未相告,便又回去说道:“奉殿下口谕,城内诸人凡知晓城内略人行迹,及时上报核实者便可得白银百两之厚赏。”
壮汉连连摇头。
宫人小声道:“若是知晓了动作可得快些,我就是慢了一点点就与那百两失之交臂。也不知是谁动作那般快一下子就把张老三揭发了去,悔死我了。”
说着话懊恼地蜷起了拳头,跺着脚转身就走,却没发现壮汉已然神色大变。
柳月已上梢头。
暗夜里只有几声马蹄和着众人回程杂乱的脚步声,显得这个黑夜格外寂寥。
突然,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响由远及近而来,月光之下那人的身影渐渐浮现。
“殿下!”声音是从那人的方向传来。
“少傅?”太子殿下迟疑地喃道。
随从眯眼细看,接道:“那人确实是少傅大人。”
转眼的功夫,董昭便到了跟前。
“殿下巡完了?”
“是。”
“可有巡到西南角背山面田的那户,住的两兄妹,名叫富勉,富丽?”
太子拧眉,显然已经是记不得了。不远处巡坊记录的宫人上前道:“禀太子殿下,少傅大人,方才巡的最后那户家主就叫富勉,背山面田也无错。”
“可有异常?”董昭焦急道。
“无,其人家有一疯儿,但不在家中。”
董昭大喝,“快回去找仔细了,那兄妹便是略人,家里应该还藏着一个今日盗来的小儿!”
董昭话音刚落,纪成然猛地勒马回奔。
那握着缰绳的手无比紧绷,此时此刻他无比懊恼,懊恼自己怎会如此糊涂。那富勉与他分明见过的,就在安泰客栈外,那时他肩上扛着的麻袋还蹭到了他。
卫兰丫头定是被这人掳了!
前后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待纪成然返到那兄妹家时却是人去楼空了。
纪成然从未如此惊慌过,他发疯似的将屋子跑了个遍,挫败不甘地大喊着卫兰的名字。
董昭一行随后也赶到了,见着此情形当下命令屋外众多兵卫立马往四周分散找寻,只留下三五人在屋内屋外各自寻找蛛丝马迹。
董昭眼里的纪成然有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高傲清冷,他没想到这人会有奔溃落泪的时候,不禁心里一阵唏嘘。
“你冷静些,人一定会找到的。”董昭拍着纪成然的肩宽慰着,太子则在一旁尴尬地来回踱着步。
突然一个惊恐的尖叫划破夜空,那声音把院里的三人吓了一跳。
“叫什么叫!怎么了?”太子殿下扶住心口,大喝。
方才做记录的宫人一脸煞白的跑了出来,身体发颤,眼泪直淌,张口结舌道:“锅里有……小孩……手……脚……”
三人脸色巨变。
董昭快速往宫人方才出来的灶间跑去。
纪成然眼泪止了,换上两眼瞪大脸色青绿的表情,似是被点了穴道一般呆住了。
一旁的太子殿下也跟着煞白了脸色,一点点往聚来的两个卫兵靠近,嘴里喃喃着,“不……不会吧?!”
只是片刻,董昭便走了出来,脸色冷凝铁青。
太子殿下弱弱开口问,“少傅大人,怎么……”
董昭怒不可解,一个拳头打在门框之上。咬牙切齿,“这十恶不赦的略人兄妹!”
随即对太子身后的两人道,“你们先将太子殿下和熙国小王爷送回府,让苏先生尽快绘出这两略人的模样。再去将仵作请来。”
纪成然如失了神智一般,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往灶间走去,浑身不住的颤抖。
董昭拦道:“你先冷静些,那锅里……并不一定是那娃娃。眼下,即便是也无济于事。”
董昭示意一旁的两人将纪成然拉走,却被他一个反手狠狠推开,两人无奈看向董昭。只见董昭手指微动,两宫人会意,一个手刀落下,纪成然瞬时软倒。
第二日辰时,董昭再次见到熙国卫靖,就是那个揣着国库库银四处做生意的卫靖。
没想到那失踪的小娃竟然是卫靖的闺女,那不就是熙国国君的女儿?是公主了?
董昭心里虽这么想的,却不敢真这么叫出口。
毕竟他得知卫靖与熙国国君有一腿的事,是董昭酒后无意说出的,可能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这事了。
五年不见卫靖比之前更沉稳了,脸上的线条不复初见是那么圆润,岁月似是木匠手里的刻刀般将他变得刚毅了不少。眉眼间的忧心疲惫怎么也遮掩不住。
两人寒暄了两句,董昭便把昨夜发生的一切细细讲出,连同所有的兵卫安排。
董昭觉得他考虑的足够细致了,方圆十里以内皆有兵卫四处搜寻,连着后山也让人去寻了数遍,可那两人竟是跟人间蒸发了一般,遍寻不见。
卫靖一直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直到昨夜被拍晕者的出现了他便怎么也抑制不住了。
即便是过了一夜,此刻纪成然的脸色比昨夜也好不到哪去,日光下那疲惫焦虑也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么纪成然此刻早被卫靖粉身碎骨了。纪成然自知有愧,垂眸不语。
董昭上前拍了拍纪成然的肩膀,道:“早上汤致已经认过尸首了,并不是卫兰。”说完,转身出了房舍,留下二人。
纪成然抬首看着眼前冷峻着脸的人,猛然跪倒在他面前,不发一言。
卫靖却别过头,不看他。
只道:“你就是跪上一辈子也抵不了我闺女的命!倘若兰儿丢了性命,我定要你赔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