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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湘月对卫兰去往渭国仍有几分不愿,最终在白藉、白邑两兄弟的轮番劝说之下方松了口。
然前提是此行卫兰不得着女装,且必须一直佩戴额巾,再者不得一人独行。
一听都不是难事卫兰当下便应承了。
渭国之行如期而至。
辞别了卫湘月,卫兰便与贺寿使团一齐南下去往长安。
科穆多此行的根本是为了拉拢渭国,化解两国这数年来的心结,是以带去的贺礼也是用了心的,稀罕贵重自是必然的。此行路途遥远更是怕有轻损行得极慢,还安排了数名官员轮流抱着。
长安城比乌兰山稍远一些,好在官道易行,全程皆有马车相伴,虽是慢了许多却也算轻松。
此行月余,到了长安时已是三月三。
众人掐了时间一早自玄武门入朝拜见,却是扑了个空门,宫人道:重三上巳节陛下领了一众朝臣去城郊芙蓉园游园去了。
使团一众除却卫兰皆是一脸愠色,千里迢迢而来,却是受到这样的轻慢。
然火是不能发的,他们是过来和谈的,白藉当先收敛,问宫人道:“渭帝何时归来?”
宫人轻笑:“陛下心思又岂是我等猜得透的?”
“难道就让我们在殿外等着?!”亲卫大声质问着,白藉一个抬手便让他收了声。
宫人耸肩,细长的声音显得尤其张扬。“那就去宫门外四方馆候着吧。”
换作往常这宫人这般无理早死了千百遍,然此时不仅不剐了还得拿好物贿赂与他。但见白藉与亲卫耳语了数句,那亲卫转身从准备献礼的锦盒里取出一个方形小物,对那宫人小声道:“此乃调和阴阳之上品,千金难求,您不妨试试。”
宫人面上一喜,默默将那物握在手里往袖口一藏,随后道:“今日游园除了熙国小王爷外,还有吉伢部的使臣。”
白藉拧眉,暗道吉伢此番来渭实在不寻常。
自南伐失利后,北狄临时搭伙的一众部落关系日渐疏远,即便是东西接壤的吉伢和科穆多也是如此。更耐人寻味的是南伐时熙国与吉伢曾正面抗衡过,而今却能同进同出怕是不妙。
那宫人见白藉面色不佳,又道:“王子也不必忧心,此事成不了。”
白藉狐疑。
“少傅力反。”
这短短四字说明了太子在此事上的立场。
“少傅可是董昭?”突然隐在众人身后的卫兰突然开口问道。
宫人抬眼,闻声却不见人,仍旧道:“是董少傅。”
“少傅婚否?”卫兰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宫人挪步看去才知是众人身后身材娇小的少年郎在问话,那少年郎声音清脆雌雄难辨,又生得白净面如桃花煞是好看。宫人看得出神之际一人上前挡了视线,宫人烦恶皱眉,待抬眼看向碍事之人,却又是一惊。
这人黛眉杏眼,红唇薄肌,身着的蓝紫色长袍衬得更是肤白貌美,叫人挪不开眼,真乃美人也。
宫人呆呆问道:“你是何人?”
又有一道人墙挡住宫人视线,斥道:“我科穆多三王子可容得你这般放肆?”
宫人有些惊愕,喃喃着:“三王子……也难怪这般仙姿玉貌。”
白邑面色微动。
那宫人恍然惊醒,忙道:“下官不知,王子勿怪。”
片刻沉寂之后,白邑莞尔一笑,“不知者无罪。”
气氛稍缓和了一些,众人身后的卫兰才又再次探头问道:“董太傅可成亲了?”
宫人抬头再看,已没了方才惊艳之色,淡淡道:“自是成了。”
卫兰有些失神,轻叹,“也好。”
渭帝寿辰在三月初九,白藉一行以为三月三到长安也算早了,这一问才知他们竟是列国里最迟的,也难怪渭帝会刻意留了宫人相难。
宫人收了好,对众人的态度当下急转,道是渭帝在芙蓉园设了流觞宴,且安排了马车在四方馆外等候。
果不其然,刚到了四方馆便又宫人上前传话,邀了两位王子前往。因着之前对卫湘月的允诺,两人自是不会留下卫兰一人,便也带着一同去了。这倒也遂了卫兰的心思。
芙蓉园在城廓的东南角,与四方馆足有十五里地之远,于是三人又在马车上晃悠了半个时辰。
马车直入芙蓉园,便见绿水在左,青山在右。垂柳如云,景色绮丽。直至行入林间,方见林中藏了几座院落眺江而立。除却几声鸟啼外,澹然安泰。
宫人径直将三人带到一座院前,对院前守卫道:“科穆多大王子、二王子求见。”
守卫看了看,低声对那宫人小说道:“陛下踏青时突然晕倒,现下已回宫去了。太子殿下无暇顾及便把今夜的流觞宴也取消了。”
宫人皱眉,“怎也没人相告一声?”
“应是错过了罢。”
两人的对话,三人俱是也听得见。
接二连三的轻慢,引得两位王子极为不满,可又能如何,只能是从哪来回哪去。
“少傅大人也回去了?”卫兰突然问道。
“少傅与太子一同走的。”守卫直言。
三人皆是一脸郁色,连着周遭美妙的绿水青山也无法摒除。
回程的马车极慢,似乎是连马儿也疲于奔波了。
然当马车将将驶离黄渠桥时,有人将他们拦了下来。
来人是方才院落的守卫,道是奉了太子殿下口谕,请三人去兴庆宫用午膳。
领了口谕,宫人便直接让马夫往东行夹墙之道过通阳门直入兴庆宫。
夹道易行,马车又驾得飞快,一刻余钟后便到了兴庆宫。
刚入宫门,便见一人身穿杏黄蟒袍出殿相迎,当下便能断定此人必是渭国太子俞广之无疑。
随即两位王子脸上的郁色在咧嘴微笑之间彻底没了踪影。
俞广之与两位王子是初见,甫一见三人到来,一时也分不清谁是谁。只有大王子白藉罕有的八尺身长的壮汉是怎么也不会认错。
见俞广之迟疑,白藉便指着一旁的人当先说道:“这是我三王弟,白邑。”手指一转又道:“这位是我侄儿,卫青。”
俞广之看着白邑的脸不自觉低头与自己手背的皮肉比了比,暗道这人真是白得发光。又看了看三人里最娇小的少年,被少年额前五颜六色的额巾吸引了目光,却见少年左顾右盼的模样不禁问道:“可是在找什么?”
卫兰急忙敛神,小声问道:“不是说少傅大人与殿下一道吗?”
“看来坊间说的不假,少傅当真是声名远播,人人皆想一睹真容。”俞广之看着卫兰乍红的窘态,起了调侃之心随即刻意道:“少年亦是如此。”
卫兰自是看得出这揶揄的意味,低头垂帘不敢再看。
白藉扫了眼卫兰,得体道:“我侄儿常闻渭国事,人人道少傅博学多闻,才俊无双,是以想见见是否真如传闻一般。”
话音落,立马又直接问道:“方才忽闻渭帝陛下圣体欠安,可是好些了?”
俞广之颔首,“父王旧疾头疾犯了,卧床休息两日就好了,让王子挂心了。然今日恰逢上巳节于贵国确实有诸多疏忽,道歉自是应该,便由我待父王多饮两杯赔罪。”
俞广之随即又表了表欢迎,领着众人去往殿前龙池走去。
行至龙池半途,只听俞广之突然走到卫兰身侧,说道:“少年郎,你瞧瞧那可是才俊无双、博学多闻的模样?”
不远处的回廊一人迎面而来,紫袍加身,浓眉清眸,黑发一丝不苟冠于脑后显得更是丰朗神俊。真乃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卫兰定定地看着来人,眼里那人自模糊到清晰,记忆里绰约的人影也开始变得清晰明了。
是的,这人就是董昭,她的救命恩人。
卫兰略略有些激动,这还是自那日被救后第一次见他,她不禁停足看得失了神。
白邑看在眼里忍不住伸手一掐,小声道:“这人有什么好看的,瞧你这眼睛都直了。”话音刚落便收到一计手肘中击,当即疼得龇牙,又不甘心道:“我怎么瞧着你此番不像是来谢恩的,倒更像是以身相许来的。”
说着话却见卫兰两颊飞霞扭捏了起来,不由得瞪圆了眼支支吾吾道:“你才多大就……这般……这般……”
卫兰闻言脸上绯红更甚,面红色赤地踩了白邑一脚,窃窃私语道:“你休要胡言乱语。”
片刻的疼痛让白邑瞬间便恢复了正经脸,好似想到什么一般,莞尔也笑开了,轻道:“即便是你想嫁,你小姑姑是不会答应。”
卫兰拧眉,白邑说的无错。时至今日她仍旧不懂为何小姑姑跟阿爹都对渭国如此忌讳。回想当初从略人手里救出后,阿爹甚至也未等她醒来直接带她回了熙国,此后更是不愿再踏足,如今连着小姑姑也不愿她来往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