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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五日，当第一缕朝阳洒落下长安时，送亲一行在渭太子呵欠连连的目送下出了玄武门。
然送亲长龙还未走完，渭太子便支撑不住歪倒地靠在身旁亲卫的怀里。
董昭见状，摇头谏道：“殿下正值青春年少，不该如此酗酒，劳神伤肝不说还会因酒误事。”
渭太子阖眼休憩，嘟囔道：“少傅说的是，昨夜太高兴了，往后不会了。”
“高兴为何那还去灵感寺大闹一番？”
“不是闹，是拜菩萨去了。”渭太子有气无力地回道。
“拜菩萨为何还要打住持？”
“不是打，是教训。”
“……”董昭无语望他，随后问道：“什么缘由？”
“住持说我愚钝，不得佳人。”
“就因为这个？”
“不全是。”
董昭拧眉，“那是？”
渭太子勉强睁开眼，缓缓说道：“我问方丈，佳人何在？住持说，远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刚好那科穆多的王女就在大殿内，我就直接给了他一拳。”
“……”
往北回科穆多的队伍浩浩荡荡足有三、四里，卫兰三人一乘占了一辆大马车。
出城门时卫兰还在酣睡，确切说来她已经在车上睡了一夜。这一觉，直至马车行经一处颠簸非常的路面才将她颠醒。
卫兰愣愣地转了转眼珠有些迷糊，随手撩开侧窗的红色纱帘，是一片不甚熟悉的青山绿地。
突然胸口一个嗳气上涌，随之一个酸腐之气从口内吐出。气味浓烈，酒气伴着隔夜吃食散发出的酸臭，让她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似是听到了声响，车前帘子揭开一角，一人背着光走进来，说道：“小姐你可醒了，方还道你不到午时定然醒不过来。”
帘子落下，来人正是绿芜。
卫兰摸着酸痛的肩，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约莫巳时。”绿芜说着话取了水囊递给了卫兰，又道：“小姐可要吃些东西？”
卫兰漱了漱口，伸头出去将水吐掉，才道：“不了，昨夜酒喝多了，肚子有些难受。”
“索性去寻些汤水喝喝？”
卫兰摇头靠在车厢一侧，“不用了，喝不下。”
绿芜颔首，道有事唤她便退出车外，与邬捷两人并肩坐在车前，只卫兰一人撩开纱帘凭窗远眺。
思绪拉至醉酒之初。
她记得她在少傅府吃了顿憋死人不偿命的饭，记得饭后太傅一改冷淡，急切地邀她进行饮酒赋诗的游戏，随后被她一句“非吾之长”当场拒绝了，把老头气得白眼猛翻。
之后渭太子便兴匆匆地拉着她与众人告辞说是将其送回四方馆，后脚却是拉着她又一次上了乐游原。
大半夜在乐游原能做的事委实不多，除却看看夜长安，就剩听蛐蛐唱曲了。
自这段时间的频繁往来，卫兰当下便看出他又起了饮酒的兴致，果不其然一下车便有亲卫抱来两壶小酒。
卫兰不解他这高兴怎么来得这么猝不及防，这一问才知方才忤逆其师尊之举令他起的饮酒兴致。
俞广之暗戳戳钦佩卫兰的无惧无畏，并细数了平日被太傅管束着这不许那不行的种种琐事。两人一起鄙薄老头的自傲，突然有了亲密无间的勾结之感。
一夜一同饮酒，共唾他人。
酒过三巡，卫兰忽而问道：“你既不喜欢老头，怎么还想娶那裴玲珑？”
俞广之愣了愣，“我何时说要娶她了？”
“你说人中龙凤方配得上，渭帝真龙天子，你不就是龙子？”
“我方是让老头高兴高兴。”
“我瞧着老头确实高兴，而且对你这个人中龙凤也很是满意。”卫兰迷蒙着眼窃笑。
“那是自然……龙子，龙子，天之骄子也。自是人人都爱。”俞广之醉意渐起说话有些结舌。
两人插科打诨式地饮酒作乐着，忽而俞广之提议道：“你今夜索性也不用回四方馆了。”
卫兰不解。
“你明日既是要与使团一道回去又何必来来回回的折腾？索性今夜与他们一道留宿灵感寺，顺道可以同菩萨祈梦。”
两人这么一说，当即呼来随众浩荡下山去往灵感寺。
灵感寺素来朝夕不闭，一行人直驱而入，引得准备入梦的住持匆匆又披上□□，出来相迎。
住持一见醉眼蒙蒙的太子，有些讶异，问：“殿下深夜缘何而来？”
“自是来拜菩萨的。”
“殿下醉酒，怕是会冲撞了菩萨。”
“醉酒深夜跋山而来更显得我赤子诚心。”说罢不顾住持阻拦，让亲卫引其进殿参拜。
说是醉酒，拜起菩萨还是颇有些诚心之姿，点香添烛三拜三磕无一缺漏。
礼毕亲卫问：“殿下可要求个签？”
俞广之晃着脑门看不出是要还是不要的意思，那亲卫索性取来签筒，俞广之便随手抽出一根签条。亲卫接过手一看，忙去撕了签文，复而将签纸交于他的手中。
便听俞广之结舌念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料峭春风吹酒醒，柳暗花明人不还。”
“方丈，这是何解？”亲卫扶着俞广之走到住持跟前，打着酒嗝问道。
“阿弥陀佛。”住持右手礼佛，左手转动经珠，问道：“殿下可是求的因缘？”
“是吧？”其实方才求了什么，到底求没求，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这是下下签，签意是错失姻缘，佳人不复，良缘难觅。”
“佳人不复？那佳人何在？”俞广之踉跄着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俞广之闻言四下张望了一番，一定睛见着住持身后有个红衣女子正跪在殿侧的佛前虔心。这女子他认得，是他父王即将娶进宫的科穆多王女，怎会是他的佳人？
“一派胡言。”
话音未落，便见俞广之挥拳落在住持脸上。
年纪一大把的住持应声倒地。
红衣女子闻声连忙上前，一个行云流水的勾腿、盘手便将俞广之反手擒下，“渭太子，佛门圣地岂是你醉酒胡来的地方？”
俞广之被扭了手疼得“啊啊”直叫唤，抬眼见着与自己饮了一夜酒的人正踉跄而来，忙连连求救道：“卫兰，快来救本太子！”
红衣女子闻言侧目看去，一见殿门前摇晃的人惊得松了手，热泪盈眶溢出。
“卫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