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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邬捷疲惫着脸回了马车,颇有些意外地见绿芜一人坐在车前吃着馍馍,便面不改色、眼不抬地坐到另一侧,心想着是不是该打个招呼先,可又有些放不下面子。
“给。”一旁的绿芜率先开了口,递来一块馍馍片。
邬捷心里一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接了过来,“喀嚓”“喀嚓”地咬得欢畅,惹得绿芜频频白眼,低喝道:“能不能小点声?”
“哦。”邬捷一脸乖巧。
“哼!”绿芜斜眼看他,撅嘴轻哼的模样有些娇嗔。
转身揭了帘子,走进马车。
当即听到车里有人说道:“小姐,你把衣服脱了做什么?”
这声音一听便知是绿芜无疑。
“热。”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回应她。
“可是这……”
“热!”声音充满了不耐烦。
只听绿芜又恭敬道:“小姐既是还乏困,我便先出去了。”
话音刚落,便见绿芜揭了一丝帘缝钻了出来,回头对邬捷小声道:“木头!你可莫想趁机占小姐便宜。”
“我何时说要占便宜了?”邬捷气结。
“哼,你若是敢偷看,我以后就真的不理你了。”
“这么说你现在是假的不理我?”
“哼。”绿芜绷着脸,拒绝与他说话。
那一颦一笑,在邬捷心里像抹了蜜一般越看越是甜滋。
而邬捷不知道的是那个他以为在车上的人,早在前夜返回了通川,此时已买了匹良驹,正急急往长安奔走。
然卫兰连夜兼程,终究还是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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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历348年,五月十五,渭帝大婚,迎科穆多王女白湘自长乐门入宫。皇宫大内已有五年未有婚庆之事,此番娶妾也算是极尽风光热闹,大婚当日渭帝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次日,白湘封湘贵妃,入西宫。
直到这一日清早,卫兰才堪堪奔至玄武门,而因为没有通行的腰牌,禁卫军将她拦了下来。
城门上花团锦簇的鲜红刺痛了她的双眼,卫兰悲心泣血地喊道:“科穆多使臣有要事要报。”
禁卫军见她神情恍惚,双目含泪,只当是痴儿将其驱赶至一旁。
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那禁卫军劝道:“你莫要在城门闹事,殿下要去龙首原狩猎,你莫要坏了殿下兴致。”
说罢,匆匆上前呈一个包围圈列队站好。
马蹄声转眼就在跟前,为首的是十数禁卫军开道,而后是雍容华贵的淡黄色车辇,卫兰看清里头坐着的人,急忙冲上前大喊:“太子殿下!”
然上百匹马齐走的震天声淹没了她的喊叫,她冲不开禁卫军的人墙,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
说时迟那时快,卫兰突然接下头上的五彩额巾,系成团拼劲全力扔到马队中,她看不清额巾到底有没有扔中渭太子,只看见禁卫军回头朝她挥拳而来。
卫兰能听见骨头落在脑骨的脆响,紧接着眼前的一切开始慢慢倾倒,她不甘心地往人群看去,只看见禁卫军的人墙退开了,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俯视着她,如幼时初见那般,那人背光缓缓走出,模样依旧俊朗非凡。
“董昭……”她朝他伸手,用尽了全身气力。
力竭而落,她已没了丝毫知觉。
只是昏睡了那么片刻,卫兰猛地惊醒了过来,身下不是坚硬的石板,而是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
“少傅……”她不想哭的,可是一开口便哽咽住了。
“恩?”
“谢谢……”
“睡吧。”
卫兰安静地眨了眨眼,随即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她此时的模样有多狼狈,眼眶发乌,唇干嘴裂,灰头土脸及脑门上青肿的大包。她只知道,她已经两天两夜滴水未进,两天两夜未合过眼。她很累!
卫兰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醒转时,有个小丫鬟在身旁候着,卫兰认得她,是少傅府的灵儿。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把长公主殿下担心坏了。”灵儿扶起卫兰说道。
卫兰撑起身子斜靠在床板上,浑身的剧痛,只觉得无一处是好的,连着双手也缠满了布条。
灵儿稍加安顿好便说去准备吃食,然吃食未到俞婉之先到了。
同往日一般皆是素雅打扮,只斜绾着木钗。
小半月未见,似乎更清瘦了些。
“长公主殿下。”一开口眼泪又落了下来。
“这才几日不见怎么弄得这一身的伤?”
“殿下帮帮我吧。”
“不哭了,怎么回事你好好说说。”俞婉之拿了帕子替卫兰抹了抹脸上的泪痕。
“求殿下救我小姑姑!”
“你姑姑不是在科穆多??”
“不,我姑姑如今深陷皇城。”
俞婉之一脸不解,卫兰便细细说道:“我姑姑被那可恶的科穆多首领骗到渭国,嫁给了渭国陛下。”
“你是说湘贵妃是你姑姑?”
“是!”
“可这亲分明是大王子白藉过来提的,怎会……”
“我也不知姑丈王子怎么会被瞒骗至斯,我能肯定的是我姑姑是被迫的,而我姑丈王子定然是被蒙在鼓里的。”
俞婉之愁眉不展,“如果真是如此那单方确实可恶,可如今这亲事已然成了,如何帮得了!”
“殿下将我姑姑带出皇宫就可以了。”
“不行!”一个厉声横冲直撞了进来,来人是渭太子俞广之。
卫兰哽咽质问:“为何不行?!”
“她以的科穆多王女身份过来和亲,如今迎进宫是我父王的妃子,你觉得她还是你姑姑吗?”
“她不是王女,是卫湘月!”卫兰咆哮。
“卫兰你且冷静些,这事没那么简单。”俞婉之劝解。
卫兰泣不成声,俞婉之叹了口气实不知这事该如何,良久才道:“这样吧,我让你与你姑姑见见。”
“皇姐。”俞广之出声似有制止之意。
俞婉之摆手,“我恰好有些日子未去与母亲请安了,你且好好休息,明日随我进宫。”
“谢公主殿下。”
“无需谢,你只记住明日不管如何,你切不可妄为。”
等候进宫的日子很是难熬,卫兰一夜无眠,第二日更是憔悴不堪。
不得已只得涂抹了厚厚的胭脂水粉掩盖气色,好在扮的是贴身婢女也不算太突兀。
俞婉之看着卫兰额间显眼的兰花胎记,便取了个盘花的珠饰掩盖住。
天微亮,俞婉之便带着卫兰乘了车辇进宫。
“一会需先去中宫与我母后请安,随后再去西宫见她,你不要兀自自动。”俞婉之轻声嘱咐。
卫兰默默颔首。
“入了宫,灵儿做什么你便跟着什么。”
“好。”
俞婉之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只希望一会这丫头不会让她为难。
车晃晃悠悠地前行着,车内两人皆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直到灵儿揭了车帘,二人才都止了思虑,“长公主殿下,宁心宫到了。”
“走吧。”俞婉之轻声催促。
卫兰当先下了车辇,灵儿随即迎上前搀扶俞婉之,她便紧紧跟在身后。
然一早过来请安却是扑了个空门,皇后并不在中宫,而是去了毓秀宫。
毓秀宫是湘贵妃的住所,大清早皇后去后妃处,委实不太寻常。
一问宫人才打听到昨夜湘贵妃与渭帝在后花园闲散步行,突发了晕症跌落太液池,所幸救得及时并无大碍。
皇后乃后宫表率,自然是要先去关怀备至一番。
因着渭国君主的老祖宗定下:立储君后其余皇子皆不得在皇城逗留。是以但凡宫里有子嗣的后妃大多选择随子去往封地,只做挂名的后妃,而渭帝的后宫便未有充盈。也因着渭帝是个寡欲之人,对床帏之事也没多少渴切,选秀之事也只在年轻的时候办过两次,自三十而立便不再有大的扩后宫之举。
多年未有新人入后宫,对于此次渭帝再娶,众宫中‘老人’皆是一脸热切。
后宫妻妾占据了整个毓秀宫,众人一言一语地关切新来的妹妹。
然即便是整个后宫的后妃皆来了,这齐齐整整站一块,也不过只有十数人。
众人一言一语地揣测着新妹妹的病症,从晕水症到夜盲症再到身体虚弱,聊得不亦乐乎。
正巧御医过来请脉,听闻是因为疲乏所致的晕眩,众‘老人’便开始不害臊地畅聊渭帝勇猛不减当年。
床榻上昏沉的落水者,一脸疲色却只能等着众人自行离开。
后妃难得齐聚,自天还未大亮聊到日出东方。
时辰不早,且陈皇后作为表率聊得也算尽兴,眼看着陛下早朝将下,便将众后妃遣散道:“妹妹累了,明日咱们再来吧。”
说罢,后妃才叮嘱湘贵妃务必保重身体,陆续结伴离开。
人也走得差不多了,陈皇后正打算告辞,却听宫女上前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长公主殿下来了。”
话音刚落,俞婉之便进了大殿。
陈皇后高兴道:“婉儿,快来见过你父王新娶的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