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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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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问淮都最好玩的去处在哪?那要属四方来客、八面来财、老少不拘、男女通吃的淮都第一楼:醉卧美人居!

    吃的喝的玩的赏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美人居做不到。

    要再问淮都最好吃的美食在哪?那就是美人居顶楼的倚江阁的招牌八式:八仙脍!甭管多挑剔的老饕,没人能对老板娘易红红的独门脍炙挑出一丝不是!特别是吃饱喝足,佐上一壶老板娘酿的美酒,长衫一撩,靠在栏杆边上吹吹小风看看江,神仙不换!没错!易红红酿的酒,名字就叫做“神仙不换”!

    赏花赏景赏佳人。

    什么?你说你饱暖思□□,问我佳人在哪?没想到你是这种小天使!

    下楼左转,循着声儿去,听到有人吹洞箫的,叫做傅寒声;刷刷舞剑的,唤作李绸风;叮叮当当弹琴又把琴卸了的,叫何偃师,故意站在窗边念唐诗三百首的……是曹雪静!虽然看起来焉儿吧唧的,但人家读书多,有钱备考的达官子弟,专爱去找他辅导功课……总有一款你爱的小郎君!

    帅不?

    也就还行吧。实话告诉你,我们淮都人不兴这个。我们虽然有钱,但我们更有内涵,我们爱一个人,不光爱他风流潇洒的皮囊,还爱他皮囊深处那颗风流潇洒的灵魂。

    他就是刘小山。

    有房有马、没爹没妈、叱咤淮都、掷果盈车、才华横着往外溢的妇女之友——淮都鹿晗刘小山。

    淮都人民对刘小山的爱戴不是没有根由的。

    李家婆婆说:“那天赶集,我的宝贝小黑猫花花走丢了,街坊四邻遍寻不见,是小山给我找了回来!”

    王家寡妇说:“我夫君客死他乡,是小山求了神仙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赵家大哥说:“那天江里捕了只大龟,小山劝我不要杀,我就给放了。嘿!隔天我媳妇儿去江边洗衣裳,那神龟叼给她一锭金元宝!”

    孙家小姐姐说:“他倒没帮过我什么,我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

    啃鸡腿的小乞丐说:“他不仅长得好看,他还很有钱。有钱也不稀奇,他还爱给我们花钱。”

    “又聪明,又懂礼貌,老王爷就是比咱老百姓会教孩子!”

    “神仙也喜欢!我看哪,将来要接神问大人的班!”

    “菩萨也喜欢!该是莲花坐前的金童子!”

    ……

    ……

    正是晌午,美人居客人寥寥。

    “你说……”易红红懒洋洋地趴在倚江阁的栏杆上,巴着下巴往下看,“你说小山都走了快一年了,这些人怎么还对他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啥?”李绸风惬意地打了个酒嗝,好奇发问。他是个凡人,尽管因为练武耳聪目明,但还不到能分辨高楼底下闹市里的嘈杂人声的地步。

    “念念不忘你欠我的饭钱!”易红红伸手去夺酒缸子,“你都白吃白喝好几个月啦!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卖艺?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客人们不稀罕看杂耍!”

    “那是小爷祖传的天罡伏魔剑,不是什么杂耍!”

    李绸风不高兴了,酒坛子往地上一墩,小衣摆子往旁边一撩,抓起身侧阔剑站起身来。

    这一站,在座的几人全都被迫仰头看他。他傲然道:“不就是几两银子嘛!你这坛子精做人做久了,也变得跟那等小妇人般叽叽歪歪!”

    “罢罢罢,小爷这就出门捉几只千年老妖回来,取了内丹与你付酒资!”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九尺之躯熟练地蹲在阔剑上,两手抓住剑柄,以一个平沙落雁屁股后翘式,从窗户飞了出去。

    易红红想叫住他,喊了两声没有用,脸都气红了。

    曹雪静见易红红回头看他,赶紧将手中正在看的书抬得更高,几乎糊到了脸上。

    何偃师皱了皱眉头:“诶?”

    他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舒展广袖,拉了傅寒声的手就往外走。

    易红红莫名其妙:“你俩也要去捉妖?”

    “哎。”何偃师将一口气叹得九曲回肠,回头看看呆坐原地的二人,痛心疾首:“没闻见李绸风临走又放屁了吗?”

    易红红大大的杏仁眼瞪得溜儿圆,原地一缩抱成一个南瓜大小的团花儿瓷坛子,盖子封得紧紧的,只听到坛子里有女孩子瓮声瓮气的哭音空荡荡地响.

    “呜呜呜小山小山,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嘛?”

    淮南,安丰县。

    昨夜一场暴雨,将安丰县西陂山脚下的这个小山村洗得一身爽气。

    太阳将将爬上晴空,虽是盛夏,倒也并不闷热。

    西陂山上蛙鸣一片。

    树叶被连夜雨水打得油儿嗒嗒的翠亮,小路泥泞,一踩就是一个深坑。

    山间转出来一个小少女。

    她看起来十四五岁年纪,瘦巴巴的还未长开,背着个小包袱,拄着个歪树枝,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衫子皱巴巴的,咸菜般挂在她身上。

    一双黑色长靴穿在脚上,也未能幸免地覆了一层厚厚的红泥。

    不仔细看,还当是个一路乞讨来的小叫花子。

    她抬起头,拨开粘腻的额发,露出光洁细腻的额头。眉毛有锋有芒,目中星光闪闪,是个英气俊俏的小姑娘。

    抬眼看到山下的村庄,黑亮的眼眸子掠过一抹欢喜。

    随意的将一头乱藻的头发挽了个髻,英气的小姑娘变成了英气的小少年。

    抖了抖小包袱,喜滋滋地快步下山。

    淮南刘小山。

    你若是在淮都九江的通衢大街上问出这个名字,准能有一窝热心的大娘大妈大婶大姐大妹子热情回头,嗑着瓜子跟你说他一箩筐的好话。

    淮都最大最气派的醉卧美人居会突然开出一扇窗子,探出一串的脑袋。

    从西山别院的淮南王府开出的那架有名的七彩镂花流苏马车会为你驻足。

    但是在眼下的这个小山村,却不会有人因此给你一口水喝,一块饼子吃。

    饿啊……渴啊……困啊……

    刘小山疯狂地打着喷嚏,只觉得神思困倦,昏昏沉沉。

    昨夜的通宵大雨果然给她淋出了感冒,越走越困,太阳也越来越高,她只想赶快找个好心的农家落落脚。

    然而农家是有,一路挨个访过,却个个人去屋空,别说农夫农妇了,连个看家的小娃娃都没有。

    唯有一只只凶恶的田园犬,守着自己的饭盆对她狂吠。

    嘁……好像我会去抢你们的饭吃一样……

    一路走着,心下越发奇怪:按理说此时并非农忙时节,举村不见人影,这是都干什么去了?

    思忖间,远远看到前方乌压压的人山人海,喧哗吵闹,又隐隐传来呵斥之声,怪道饭点儿了都不见人,原来是举村看热闹来了。

    这热闹显然是一出家庭伦理剧,场中呈捉对厮杀之势:一个带着儒巾的男子跪在一位拄拐老者面前涕泗横流,又有一个老太扯住一个青年妇人的衣裳哭骂撒泼。

    单剩一个六、七岁的羊角辫小丫头,被显然是她妈的青年妇人护在身后,板着稚嫩的小脸,面色十分凝重。

    只是当事的这户人家也忒不讲究,全村人都看着呢,却当中当间的在院子里晒着一床花被,被子当中挂着一滩可疑污渍,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奇异气味。

    刘小山混在人群中间,不厚道地对那个小丫头行注目礼,心里暗笑:这都多大了还尿床!

    小丫头此时紧张地关注战局,当然不会留意到刘小山揶揄的目光。别说她了,全村人都没多看这被子一眼。显然,当事的主人公比被子引人注目得多。

    就听围观群众甲说:“这又是在闹什么?杨二姐可算是栽到他家手里了!又是倒贴房子又是倒贴地,省吃俭用供出个秀才来,反是一家子的白眼狼!没过一天消停日子!呵呵,要我说,趁早和离!二姐今天和离,赶明儿我就能给她找个更好的!”

    围观群众乙:“他们家这老虔婆可不是个省油灯!你瞧着吧,我看了有一会儿了,今儿个要和离的可不是杨家嫂子,是王秀才要休妻!”

    围观群众甲:“嗨哟还休妻?!把他家能的!倒插门的能休妻我还是头回听说!又在嚷嚷无后?说的跟小丫不是他亲闺女似的!”

    围观群众乙:“这回不一样!姓王的从县里搬了本书回来,说得头头是道,说是……杨家嫂子有恶疾,犯了七出了!”

    乡间妇人嗓门大,小范围的对话也传得人尽皆知,一时间人声鼎沸。

    许是听到了人群里口耳相传的流言,跪在那里对着村长哭诉了许久的王秀才突然站起来,转身向人群作了一个长长的揖,唬得村民们纷纷静了下来。

    就听那王秀才一脸悲愤道:“此事毕竟为家丑,本不应提。”

    刘小山:“嘁……”

    “然此恶妇不休,我王某人无颜见列祖列宗,无颜自称圣人门徒!”

    王秀才低下头,像忍受了巨大屈辱一样,憋红了脸喊道:“她。她尿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