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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揭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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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绸风傻乎乎地在一边站着看。其实他什么也看不着。

    注意到身边站着的刘小山神情有异,手下咯吱咯吱响,大有要捏碎易红红的本体的势头,他急忙伸臂格挡:“哎哎哎你没事儿吧你?”

    “没事!他妈的!”刘小山赶紧松手,右手还未来得及收回的铜蛋剑使劲抖了抖:“跟我走!杀光他丫的!丧尽天良!”

    “好!”李绸风听说要接着打,潮乎乎地跟着闷头走。

    “等等哦。”山鬼容容把柳儿的尸体平搁在花床上,招手道,“把小坛子留下来,我治好她。”

    “哦哦。”刘小山不疑有他,放心地将易红红的本体交给容容,道了句谢,与李绸风大阔步往山下追打剩下的残兵。

    山鬼容容两手轻轻托住小坛子,放在地上轻轻诵念,没过一会儿,易红红就悠悠苏醒,从草地上坐了起来。

    “哎呦!我屁股怎么这么疼!”易红红轻轻嘶着气,掀开裙子往后瞅,“谁干的?谁给我滑溜溜的屁股后头蹭了块皮肉去!呜呜呜疼死姑奶奶了!”

    她泪汪汪地抬头看山鬼容容,山鬼容容只是呆呆地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情。

    一眼看见躺在花床里的柳儿,易红红大吃一惊,扑上去摸摸小手冰凉。对于自己投喂过得人,易红红总是自动认定为自己人了,她再也哭不出来,坐在一边默默地难过。

    一会儿工夫,刘小山和李绸风一前一后走了回来,李绸风沮丧道:“去晚了,人跑了。”

    刘小山生气地坐在一边不说话。方才柳儿说的话,只有她与山鬼容容听见了。

    容容低着头,似乎是倦了,懒怠说话。她的手慢慢拂过花床的每一道古藤每一朵花,最后拂上柳儿的脸,为她捋了捋碎发。

    良久,她站起来,赤足踏在草地上,触目惊心的美丽。

    她轻轻抬起手,眼前的秋暝山突然裂开了一道一人宽的缝隙,又轻轻合臂,做出环抱的姿势,沉睡的柳儿就与那架她心爱的花床一起,沉入了秋暝山的山体。

    三人看得目瞪口呆,不意看起来柔弱的容容竟有如此强悍的法力。

    山鬼容容做完这一切,又仔细地把草皮铺好,再寻不到一点痕迹。她回过身来,看着李绸风。

    李绸风俊脸一红,紧张得把身上的破褡裢绞成了一道纽股绳。

    山鬼容容的目光就随他看向了那道纽股绳。

    李绸风的脸更红了,呐呐把褡裢解下来,摘干净上面的草叶:“你喜欢?”

    山鬼容容摇摇头,又转头向小山道:“若是可以,就把那些孩子的魂魄带回这里来吧。”

    刘小山点头道好。

    下山路上,刘小山杀气凛凛,一个人在前头走得飞快。

    易红红追上她拽住。

    香软的人体靠近,瞬间瓦解了刘小山的戾气:“柳儿临走的时候,同我说了件事。”

    “什么?你说司马家豢养怀孕的婢女,又在胎儿未成形时将其打落,制成丹药?!”

    “世上竟会有如此之人?”

    “哪里还是人。我看他鬼气森森,早已是恶贯满盈。”

    “我早就觉得那座灰宅有古怪。可天矶子又说那宅院是他的,他也脱不了干系?”

    “炼化胎儿,制驻颜丹。怎么离得了这位仙师?”

    “那我们——”

    李绸风站定,福至心灵:“我们先去替江都百姓收了婴灵。”

    龙浮湖畔有一祠堂,祠堂门前有一高台,里头供奉着为百姓舍身除恶蛟的周处。

    高台身前就是闹市,这处地处开阔,地势由高,经常是江都城集会演出的场地。

    李绸风在高台正中站定,抬头看看天色,手中阔剑出鞘,于身周画了个佶聱的聚星阵,对身后的二人点点头。

    真不知道李绸风的祖先是个什么来头,传给他的个个都是宝贝。谁承想到,就连装宝贝的这个补丁摞补丁的破褡裢,也是个能容得下千万魂体的收妖袋。

    宝贝虽然厉害,李绸风却十分紧张。在他不足二十载的人生时光里,还从未收过这么多的魂体!

    他深吸一口气,示意刘小山站远一些。刘小山识趣地退到高台边上,免得婴灵们因为她的存在不敢近身。

    俄顷天地变色,乌泱泱一股浓黑泛红的黑云气势滚滚向高台扑来。李绸风张开破褡裢的口子,那道黑云便似找到了目标,撕扯着尖叫着汹涌而入。

    李绸风与易红红一者执先,一者执尾,十分吃力地拽进褡裢的两端,唇角渐渐渗出一丝血色。

    而这股黑云似乎没有尽头,无穷无尽地尖啸着扑来。

    即便没有刘小山的通灵之眼,身处其中的李绸风也能感受到那股子滚滚而来的狰狞的煞气。江都城的百姓似有所觉,疑惑于明媚青天下高台上空独独乌云压顶的一块方寸天空,纷纷聚拢过来观看。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刘小山亲眼看到他们的背后婴灵正在迅速地离开他们,向李绸风的褡裢扑来,心中又紧张又喜悦。

    一队巡逻的卫兵排开人群,站在高台下,为首的挎刀喝道:“何人在此聚众?”

    见上头三个少年人似乎也没有在做什么过分的事,一个傻站在一边,另两个更似智障般举着个破布袋子念念有词。

    这年头,天师道士们风光得道,人人都想着呼风唤雨了。

    卫兵只当又是几个幻想自己会法术的小毛孩儿,摇头嗤笑,招呼大家:“散了散了,没什么可看的。”

    这边走出人群,迎面遇上了太守的仪仗,深清绒布的华盖低低遮下,后面跟着一溜儿的兵丁。

    卫兵心中一惊,深恐方才的哂笑给太守留下了轻率的形象,赶紧解释道:“是几个小孩子在高台玩耍,没有什么的。”

    “哦?”这位太守走出华盖,看看眼前成片的百姓人潮,摇了摇头,皱眉往前走。

    百姓畏惧官府,自发在中间让出一条道来。

    刘小山方才一直在目不转睛盯着收妖袋的状况,此时眼见李绸风收尽了最后一缕的鬼气,紧紧扎住了满当当的袋口,才放下心来。

    正要收拾下台,却见人群中纵向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居然还身着曹雪静他爹差不多的一身太守官服。

    那太守在高台的台阶下站定,命令身后的兵丁:“把这几个纵妖作乱的贼子给我抓起来!”

    刘小山明明做了好事却被人冤枉,十分气恼:“谁说我们纵妖作乱了?!”

    太守冷笑:“你身旁那红衫女子妖气冲天,你还不承认么?”

    刘小山一怔,没想到他能看出易红红是妖。可是那又如何?那我们也没做坏事!

    这个太守空有看妖的本领,却管不住一城的鬼物!他们帮他收了鬼!还被他不分青红皂白地要抓起来!

    刘小山顺脚将爬上台阶的兵丁踢下高台:“你这太守不分好歹!我们替你捉了鬼,你不领情还恩将仇报!”

    “你们替我捉了鬼?”太守眯了眯眼,摆手,更多的兵丁穿过百姓涌上高台。

    “你这个傻官!该捉的不捉!”李绸风将鼓成大包的褡裢背在身上,骂道:“那个抚国公老头!逼良家女子落胎!还把死小孩炼成丹药!就为了他自己年轻不老!死小孩的婴灵来找他,他就让——”

    李绸风手臂划拉一大圈,把在场的百姓们指了个遍:“就让你们膜拜迷信的那个田鸡子把邪灵引子坐在河灯里,让你们一个个捧回家供着,一人供一头恶灵在家!替他消祸!”

    “一个个的!坏透顶!”

    又横推阔剑,扫下一排兵丁,指着太守骂道:“你也不是什么好鸟!你去捉他们啊!捉司马家啊!捉妖道啊!捉什么我们?!”

    太守由着他骂的口沫横飞,该往上堆的兵丁却越加越多。此时听李绸风让他去司马家捉人,脸上的神色却微妙起来,敛袖退回了华盖下。

    李绸风再接再厉接着骂,刚要骂那太守一句“缩头乌龟”,却见那华盖随着太守的弯腰步入一阵动荡,露出了里面站着的司马恭。

    司马恭青白着脸,十分得意地笑着,在那太守的搀扶下步出了华盖。

    华盖收拢,又从后方步出了气色不算十分好,但心情十分之好的司马啸和天矶子。

    他们笑着对在台上被人海战术围困得左支右绌的三人指指点点,好似在观望困在笼子里徒劳挣扎的小兽。

    天矶子笑着捻胡须:“我们就这样把人家堂堂一个小世子抓起来,是不是对上边不好交代?”

    “有何不好交代的?”司马啸冷笑,“他勾结恶鬼祸害江都百姓,还不许咱们孙太守执行王法了不成!”

    那太守回身讪笑:“是极是极。”

    刘小山被刀刃蹭伤了手臂,急怒攻心之下越发使不上力,眼看着百姓们见了刀兵,纷纷挤挤挨挨惊惶后退的样子,一脚踹开拦路的几个兵丁,对台下放声喊道:

    “我们没有想要害你们!天矶子和司马恭在你们身上放了枉死的婴灵,长久会残害你们的身体性命!我们在收婴灵!”

    百姓们似有震动,回过头来看着她。

    刘小山受到了鼓励,顾不得背上又挨了一刀,再接再厉:“那些被圈养起来生育婴孩的女子,也是江都的百姓!那些胎死腹中的婴孩,也是江都人的子孙!司马家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江都百姓,侬可能忍?”

    “咱们上万个人,如何抵不过他们几百人?!杀光他们,为死去的人们复仇!”

    百姓们茫然的眼中顿时有神采激荡,他们有的目光哀戚,有的怒火冲天,有的握紧了拳头,有的咬紧了牙关。

    群情激奋,只要有人一马当先,势必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