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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山一直窝在花衣婆婆的怀里,此时不疼了,顿觉方才的自己有些娇气和自来熟,不好意思地退出来,转身对花衣婆婆说:“谢谢婆婆。”
花衣婆婆嗐了一声,挑着眉毛夸张地看着她:“怎的还当我是外面别人家的老婆婆?”
刘小山连忙摇头说不是,一时又怔怔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花衣婆婆怜惜地摘去她发髻上的草叶,指着她胸口的兰花蛋说:“这是我当年赠与我唯一的女儿的,现在戴在你身上,你说我是谁?”
刘小山揉揉眼睛:送我兰花蛋的是祖父,祖母名讳洛兰,所以她是祖母的娘亲,也就是洛梨小表姨的祖母,也就是我的——
刘小山记起了方才在地上打滚时恍惚听到的称呼:“太婆?”
刘小山欣喜地扑过去抱住她,亲亲热热地又喊了一声。
“太婆!”
花衣婆婆使劲揉揉她的脸:“我的小乖乖小小外孙女!可饿坏了吧?走走走跟太婆婆吃好吃的去!”
又见易红红蹲在旁边一脸好奇地看着二人互动,稀罕地笑道:“这又是谁家的小娃娃?长的好像一朵红彤彤的芙蓉花!走走走!一起吃早饭去!”
花衣婆婆一手搂着一个,带着两只在前面说说笑笑地走。
李绸风和洛水仙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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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跟着走,刘小山才知道,自己一行人在山中乱闯乱撞,竟然跌跌碰碰到了华阳郡,误打误撞闯了洛氏医谷。
洛氏医谷到底在哪儿?全大魏的人都不知道。南楚和北戎人就更不知道了。
医谷存世几百年,生死人肉白骨的名号也传了几百年,是整个大陆杏林仰望的一颗明珠。
这颗明珠教出了不少的当世名医,然而这些徒子徒孙一旦学成下山,除非事先传讯,否则是怎么也找不回当年那条谒师的路的。
只有洛家人是例外的。他们生于斯长于斯,这里就是他们的家,自有他们的进出方式。譬如洛梨,一头青牛走四方,时常一出诊就是几个月,自在得很;又譬如洛茶,离家快两年了都没回来过,医谷的家长们也都懒得管。
例外的洛家人中又单单挑出了一只例外,就是焉眉耷眼跟在后头的洛水仙了。
此时太婆婆已把几个年轻人引入花厅,吩咐小丫鬟端了热腾腾的花糕和豆乳来给他们吃。
粘香软糯的食物下了肚,餐风露宿了小半个月的三个野孩子都瞪圆了眼珠子,呼哧呼哧换着手拿糕饼,不怕烫地往嘴里塞。
太婆婆看见小孩子们吃得香,自己心里也高兴,笑眯眯地在旁边坐着,一人一碗给递着豆乳。
洛水仙人瘦不明显,挤挨挨地躲在大块头李绸风身后的一方大理石小圆凳上,瞅着空偷了只饼出来吃。
太婆婆白了他一眼,把头一撇不理他,他就弱弱地自己默默吃,鼓着嘴巴低着头,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李绸风饭量大,几人又在山里没咋吃好,一通的狼吞虎咽,盘子就见了底。
太婆婆心疼地给孩子们捋捋毛,又拿手遮住剩下的几只糕饼:“可不能再吃了。”
“在外面饥一顿饱一顿的,回来吃太多,容易犯胃疼。”
太婆婆回身吩咐身后站着的漂亮小丫鬟:“阿桃,去让厨房给孩子们做几碗花粥来。”
阿桃俏生生地哎了一声,又回头瞅瞅刘小山怀里憨态可掬的小蒜泥,好奇问了一句:“那这个小猫儿呢?要不要给它也备些吃的?”
刘小山饿着的时候吃了很多急食,此时食物下了肚,顿时就有些饱腹,打了个嗝。听见阿桃问蒜泥要不要吃东西,她也是愣了愣。
自打她养了蒜泥,就是一直揣在怀里。这兽兽仿佛没有自己的意识,一行一动都是受它肚子里的年轻人指挥,整日里呆呆的,除了睡觉就是发呆。
因为打一开始见到过它大只的样子,心里就认定了它是只妖兽,从未想过它要不要吃东西。
那……它是吃东西还是不吃东西……啊?吃的话,它是吃草还是吃肉还是也吃糕饼?
刘小山征询的目光看向了蒜泥肚中的绿衣青年。
寻译自刘小山忙着认亲,已经许久没看到刘小山的目光朝自己看一眼了,心中正失落呢。此时见刘小山看了过来,顿时不委屈了,笑眯眯地指了指刘小山面前碗里剩下的半碗豆乳。
刘小山恍然,指着蒜泥对阿桃说:“不用另外准备,它也喝豆乳。”
一边举起碗来对着蒜泥的嘴巴就灌。
一边灌一边心里好奇,那绿衣男子就躲在蒜泥的肚子里,我这一碗灌下去,能不能浇他一身豆腥?
好叫他也不那么臭美,整日在我面前换着新衣裳穿,纯属炫富。
刘小山毕竟是个女孩子,就算是做了这么多年的男孩子,不去想什么漂漂亮亮,干干净净总还是要的。
在野地里打滚这么多天,衣裳早就烂得不成样子。她嫉妒地看看寻译一尘不染的新衣裳,悻悻地低头看看自己的。
她自己都看不过眼的事情,太婆婆哪里能发现不了?招手叫小丫鬟过来,跟几个孩子们说:“一会儿吃饱了跟着小姐姐去洗个澡,换个衣裳,我带你们去见见人。”
一听有澡可以洗,三只踊跃地站起来,纷纷缀在小姐姐身后嚷嚷着要去洗澡。
洛水仙的天然屏障李绸风突然消失,他十分惊慌,蹑手蹑脚地站在李绸风的影子里想一起混出门去。
“你站着。”太婆婆一伸手,像老鹰捉小鸡般提着洛水仙的领子把他拎起来。一边对刘小山挥手让他们快去:“且去且去!一会回来再玩!记得不许跟这混小子玩!”
领路的小丫鬟唤作阿杏,一路领着三只穿花过柳地走。
易红红四顾欣赏,由衷赞叹道:“姐姐,你家真的有好多好多的花啊!”
小丫鬟抿嘴笑:“老太太喜欢花,就各式都种了些。不止如此,老太太还喜欢以花为名给大家伙儿起名字呢!”
易红红奇道:“还有此事?”
刘小山却是听洛梨当趣事讲起过,忍不住接起话头,悄悄跟易红红说:“我听洛梨小表姨讲起过,我的这位太婆婆,闺名叫做洛百花。”
易红红哦地点点头,问:“然后呢?”
“然后她喜欢花儿,就给家里的小辈们都起了花名。”
“起花名儿也有讲头。要娶小娃娃出生当日所见的第一朵花为数。就譬如我洛梨小表姨生在阳春三月,梨花盛开,便叫做洛梨;她哥哥出生那日茶花开得荼蘼,便唤作洛茶……”
李绸风抚掌:“那我听见你太婆婆叫刚才那小弱鸡洛水仙,莫非他出生那日,不巧地第一朵花儿碰上了水仙?”
看见刘小山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己猜对了,仰天狂笑:“哈哈哈这也太衰了吧!堂堂男儿郎叫个水仙?叫个洛天蒜也比这个强吧?”
刘小山也噗了一声:“只怪他运气不好。听小表姨说,洛水仙生在冬日,裹在襁褓里抱出来看雪,第一眼见到的其实是一株奇美的初雪晴兰……但是洛兰这个名字,是我的祖母已经叫了的,自然不能再给他。偏巧回了屋子,摆在桌子上的一盘水仙不早不晚居然开花了,就叫这名儿啦!”
一旁阿杏听他们说的好笑,噗嗤跟着笑了一声。易红红看见了,好奇问:“小姐姐,那你出生那日,是逢上了杏花儿开?”
阿杏摆摆手:“倒不是。”
“我和阿桃姐姐七岁那年被带进医谷,都是没有名字的孤儿。老太太就摆出两件新衣裳来让我们挑,我挑了橙红色的杏花衫,就叫阿杏,阿桃姐姐挑了水粉色的桃花衫,就叫阿桃了。”
“哦哦。”李绸风点评一句,“你家老太太起名字倒是很简单好用。”
又说:“可惜我李家那一代承什么字叫什么名儿都是老祖宗给算好的,不然也可以沿用这法子套一套。”
伸出手指头来数:“便以名剑为记,可以叫李胜邪、李纯钧、李干将、李莫邪、李承影……”
又兴致勃勃去戳易红红:“哎红红,你家的小坛子精们也能这么用啊,往后排,就叫易青花儿、易陶罐、易瓦罐、易酒葫芦、易咸菜缸子、易夜壶……”
易红红:“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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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谷繁花似锦,恍似仙境,令人没想到的是,住的地方也相当之好。
三个人各自被阿杏领入三间紧挨的古朴小院儿,得到确确实实是每人一个院子的答复后,一声欢呼就各自奔了进去。
小院绿树掩映,芳草依依。院中地面以不同颜色的鹅卵石铺就了一套五禽戏法,正门处挂了一块净雅的小匾,上书三个篆字:素问斋。
又有两道竖联,曰:求真求切,望本回源,细细地框起来,雅致地挂在两边。
入世是一方洁净的矮榻,方桌,一面书柜立在桌旁,隔着几卷散放的医书。
桌上沏好了一壶菊花茶,并一个陶瓶,错落地插着几枝新鲜的木槿。
刘小山放下行囊,仰面朝上,舒服地跌在床上,又抱着被子使劲地蹭了蹭,打了个滚儿,体验久违的床的感觉。
突然想起来自己一身脏臭还没洗澡,啊地大叫一声,把蒜泥抱起来凑在鼻尖闻了闻,一轱辘爬起来朝后院走。
刚走进去,刘小山忍不住又大声“啊”了一嗓门,声音中满溢着狂喜和快活。
只听得“噗通”一声,刘小山和蒜泥一起原地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一人一兽才冒出了两个小脑袋。刘小山瞅着蒜泥嘿嘿嘿地笑,把它放在头上游来游去。
同样的大叫也发生在临近的两个院落。
三个少年在各自的后院发现一汪花丛掩映的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