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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山三下五除二脱了一身破布烂衫,一个猛子扎入了温泉底。
蒜泥被她放在岸边,呆滞地看着她像一条灵活的白鱼在水中悠载悠浮,扑簌扑簌打出一片晶莹的水花。
良久,蒜泥嗷的一声扑入了水中。
刘小山得意地将它捞出来,哈哈大笑:“如何?你整日里在我面前开屏孔雀似的炫耀你的新衣裳,可也能如我一般脱得赤条条的畅快洗澡?”
绿树红花环绕这方小小的温泉,衬得刘小山肤白如雪。她散开发髻,及胸长发被水打湿,粘在少女后背形状姣好的蝴蝶骨上。整只小人儿被水泡湿,不再是日间那个英气的少年。她对着他笑,泛着柔亮的光。
寻译的眼睛灼灼发亮,他羡慕地咬了咬发干的嘴唇,蹭了蹭鼻尖,又伸出手来为刘小山顺好搭在肩上的乱发,摇着头笑:“不能。”
“知道不能就好。”刘小山得意地甩甩头,故意溅了一身水珠子给他,“那你——”
她哽住了,不可思议地站起来,张口结舌地指着寻译问:“你你说啥?”
不待寻译回答,她抱住蒜泥就把头抵了上去,看着眼前一身闲雅的绿衫青年:“你你会说话的啊?”
寻译好笑地摇摇头:“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哑巴。”
声音干净柔朗,如一道山泉叮叮咚咚落在刘小山心头,激得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站在水中,水线初初及胸,在她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小白兔上轻柔的抚摸、拍打,一道水柱蜿蜒旖旎而下,恰好在那颗尖尖角上凝成了一颗莹透的水滴。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不穿衣服的时候也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孩子,而眼前的绿衣男子,尽管只是小蒜泥肚子里的一道魂影,却也是个如假包换的异性。
她倏地躲进水里,只露了一颗小脑袋出来,水汽濡湿的眼睛润得像两颗黑葡萄,她撅起嘴巴:“你不许看。”
寻译的视线无障碍地透过水平面,看到底下在水波中荡漾的小小曲线,义正言辞地说:“嗯。我不看。”
刘小山没发觉她撒起了娇,一点也不客气地眼前人颐指气使:“那我们各自转过去,各洗各的。”
男子又道了一声好,转过身指挥着小蒜泥扭动肥短的小身躯,上下左右地给自己洗毛,费力地想洗洗后颈肉,无奈爪子太短,无论如何够不着,一个使力不慎在水中跌了个后空翻。
刘小山瞧得有趣,哈哈大笑游过来,抱住蒜泥说:“我来给蒜泥洗澡好了。”
又补充说:“你仍然是要转过去。”
寻译依诺。他悄悄地动了下神念,开了与小蒜泥的共感,装作要养神,闭上了眼睛。
刘小山认真地给小蒜泥上搓下揉,又取了好多各色的花瓣来给它洗的香喷喷的。
寻译一开始还在强自忍耐,后来忍不住就整个人抱膝埋住头,控制不住地抖。
蒜泥一身的痒痒肉。之前二人在神界做夫妻时,他只觉得小妻子不耐痒,嘻嘻哈哈的十分有趣。
此刻才知道多么难捱!
刘小山的手看起来瘦,但是手心软软的都是肉,掌缘有两个半练武磨出来的小小薄茧,一手在下横托蒜泥的小肚子,另一只手撩起水给蒜泥擦洗。
柔软又带一点点摩擦感的掌心遍体拂过,带起一阵阵热度。
明明蒜泥神识中的小空间与外界隔绝,寻译却好似感受到了温泉水蒸腾的热意。
刘小山拿长长的白布巾子把蒜泥裹起来,擦干水珠,看到寻译埋着头抖个不停,不由恼道:“你笑什么?”
寻译闷红着脸抬起头。刘小山不问他还好,问了他听见了个笑自,方才强自忍耐的笑意一下子奔泻而出:“哈哈哈哈哈我就是……就是太痒了哈哈哈哈……”
刘小山原地怔忪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大约弄明白了,思及方才自己在蒜泥身上使出浑身解数的左搓右揉,还专心致志地连耳朵和□□都一视同仁地洗白白……原来是都使在了这年轻男子的身上,纵使她脸皮再厚,也闹了个大红脸。
她再也呆不住,双臂使力想下一拍,溅出一排水幕,借机游远了。
刘小山练武多年,功夫不见得很高,体型倒是矫健得很。笔直双腿一蹬,已经去了对岸。
~
刘小山把自己搭在池沿子上睡着了。
是被说话的人声扰醒的。
太婆婆身后跟着阿杏,蹲在池边逗弄蒜泥。蒜泥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呆愣愣地把头拱进花丛里,还是萌得眼前的主仆跟在屁股后头傻笑。
太婆婆看见她醒了,高兴地吩咐阿杏拿了条裹巾子给她:“饿了吧?都过了饭点啦!快些穿上衣裳跟太婆婆吃饭去!”
一边指挥阿杏拿衣裳给她,一边抬起身来脚步不停地往外走:“哎,我去看看你那个红衣裳的小朋友起了没。”
阿杏捧着一叠衣裳,笑眯眯地跟在刘小山后头走,头一次这么大大方方地被女孩子当做同类看洗澡,刘小山颇有些别扭,死活都不同意阿杏再跟进来看她换衣裳了。
她信手从一叠五颜六色的衣裳里头抽了一套白的,贴在前胸使力捂住裹巾,另一只手空出来将阿杏往外搡:“好姐姐你坐在外头门槛子上等等我,我一会子就得!”
阿杏笑得眉眼弯弯:“老太太说怕小小姐不会穿,让婢子帮帮你。”
刘小山件次拒绝:“我又不是两岁的小孩子,怎么会连衣裳也不会穿?我三岁就会自己穿衣裳了!”
又找件旁的事来吸引阿杏的注意力:“哎阿杏姐姐你见着蒜泥了吗?跑哪里去了?劳烦你帮我找找?”
阿杏稀罕蒜泥,忙忙地应下去了。
刘小山转进隔扇,一边摩挲着找衣裳上伸胳膊的袖口一边啧啧自己念叨:“小小姐,哎哎,我刘小公子今日被叫了小小姐……”
半晌拎着眼前团成球的层层叠叠的纱衣:“这怎么穿?”
她拿出小时候解九连环的坚韧不拔的劲儿,终于解开了所有系带上自己缠出来的死扣,抹一把汗把衣裳穿上。
“诶?这么透的?”
刘小山披一件几近透明的衣裳傻在原地,胸前甚至隐隐透出茱萸两点。
“不是这么穿的。”
刘小山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却见蒜泥蹲坐在她面前的搁板上,一只手从蒜泥的身体中伸出来,略有些透明,五指修长白皙,伸展成正常男子的手的大小摸样。
先是听见他会说话,现在连胳膊都能伸出来了。刘小山盯着那只从蒜泥圆滚滚的肚皮里伸出来的好看的手,怪异又忍不住想欣赏的念头,让她有些怔神。
神游间,身边荡起一阵微风,刘小山身上一凉,却见那只好看的手专注又迅速地扯开了她随别挂住的系带,将那层薄纱扯落下来!
“你你你干什么你!”
刘小山不意这人这么胆大妄为的,先时估计当她是个男子,还没怎么着,现在知道她原是个女孩儿,先是偷看洗澡,紧接着又来扒衣裳!
“再不老实,小心小爷我阉了你!”刘小山拾起衣裳掩住春光,恶狠狠地攥紧了拳头威胁他。
寻译的手臂继续从蒜泥的身体里伸出来,看得出来他有些费力,动作缓慢,隔一会要试探地停一停。不过他显然乐此不疲,从地上捡起一片绣着几夜绿竹的衣料来,皱着眉头端详片刻,递给她:先穿这件。”
紧接着,他又把被刘小山揉得皱巴巴的纱衣一件一件地理出来,动作简洁迅速,态度严谨高效,好似眼前的不是衣裳,而是一件组件精细复杂的工艺品。
指挥还不够,见刘小山与身后的系带战得难解难分,他主动凑过去,为她打了一个十分对称的蝴蝶结。
最后才拿起那件被刘小山最初拿来裹身上的薄纱道:“这件披在最外面,可还需要我系带子?”
刘小山怔楞地点点头,由着他在胸前又系了个端正的蝴蝶结,点点头道:“好了。”
刘小山被他不苟言笑的样子唬得一愣一愣,见他收了手,才不自觉地拢了拢衣裳,问他:“好了?”
寻译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直把她看得心里发毛,最后才见他点点头,目露赞叹:“好了!”
“哦哦。”刘小山点点头,张张口不知道说些啥,道谢的话是不是更奇怪?就当做一切自然不过最好了!
她习惯地低下头寻自己的靴子,一脚踩上一只,另一只脚蹦蹦跳跳去寻靴子的时候,被层层叠叠的衣裳绊了个跤,重心不稳,一个鹞子翻身立住了,俯身一看。
——我滴个太婆婆哟!
她终于明白寻译为啥面色古怪地盯着她看了半天。
她终于明白太婆婆给的这身衣裳怎么这么多穷讲究的堆堆绕绕。
她扯嗓子对着窗外喊阿杏:“给我拿错衣裳了啊——”
阿杏推门进来,满意地上下打量她,评价道:“不错不错。老太太的眼光真是好,小小姐穿这一身真漂亮,就像个——像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仙子!”
刘小山:???怎么听起来像在骂人?
阿杏拄着腮看了一会儿,蹲下身来扯刘小山脚上的黑布面小牛皮靴子:“不行不行,这个要换,这个不配套。”
说完就从那堆衣裳的夹层里翻出一双软得好似没有鞋底的绣青竹的水蓝底绣鞋:“穿这双。”
刘小山死命抗拒:“我不穿我不穿,穿这个这么软,不小心踢着哪儿还不得疼死我啊!而且它……”
刘小山嗫嚅道:“而且它太娘了。”
刘小山瞥一眼自打阿杏进来就自动乖觉地蹲立在那里的蒜泥:“而且我也不想穿女孩子的衣裳。”
寻译不置可否。
上辈子见惯了她穿层层叠叠的仙子衣裳,这辈子乍一见她穿男子的短偈胡服,倒是别有一番风采。
而且……她如今的身材比之从前好了太多,曲线流畅,身姿挺拔,别添了一股子英气,穿什么都好看。
寻译满意地瞅着自家媳妇儿穿一身白底绣青竹的纱衣,挽着利落的孤髻,露出一片玲珑有致的锁骨。
他高兴地站起来施了个法术,为自己重新换了身青色束白玉带的长衫。乍看没什么,往刘小山身边一摆,就觉得这两套衣裳穿在这两个人身上……说不出的配套。
刘小山乍见他如此,睁大了眼睛看出了关窍,顿时更不自在了,扭股糖似的缠着阿杏想要换身衣裳。
正在这时,太婆婆领着易红红进来了。
易红红换了身火红火红的新裙子,裙摆用金丝镶嵌出一瓣一瓣的花瓣,俏皮地稍稍向上卷翘,远远就一荡一荡地走过来,好似一朵夏日里怒放的石榴花。
一老一少都红彤彤的,手挽着手热情洋溢地走过来,还没进门就招呼刘小山:“收拾好了吗?快一起去吃饭!”
一进门看见刘小山夹夹缩缩不自在的样子,太婆婆有些不满意地问阿杏:“她小孩子家家的,怎么穿得这么素淡?”
不待旁人说话,她大步流星走到桌前,端详了几眼讨瓶中插的木槿,随手剪下一枝蓝色的要为刘小山簪在发上。
拿着花儿在旁边比比划划,始终觉得颜色配不好,便道:“我去后园子里给你摘个好看的。”
刘小山急忙忙拦住了:“太婆婆我不想簪花。”
“那怎行?”太婆婆不满意地看看她光秃秃的头,又对阿杏说,“这发式也要重新编,活像个道姑。”
刘小山捂住头发:“啊啊啊太婆婆我也不想编头发。”
生怕太婆婆来了劲头继续捯饬自己,刘小山赶忙拉住太婆婆的手臂撒娇:“我饿了嘛,我们先去吃中饭好不好?”
太婆婆夸张地叹口气,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儿:“你呀!活生生被你那个木头呆子祖父养成了个小木头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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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红红拉着刘小山的手,刘小山臂弯里抱着蒜泥,并排走在后面。
易红红悄悄地附耳过来说:“小山小山,你穿裙子真好看。”
刘小山别扭地扯出绊在双腿之间的凉丝丝的绸裙:“是吗?可是我走路可别扭了。”
“还有这鞋。”刘小山努力撩起裙子给她看自己的绣花鞋,“万一司马家的追兵来了,跑都跑不快的。”
太婆婆在前头听见了,回身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到了太婆婆这里,只管放心玩,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穿得漂漂亮亮的,玩的开开心心的,有太婆婆罩着你呢,还担心什么司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