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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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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不归换好衣服,扯着木十七去了水边,向水中掷了几个石块,有几条运气不济的鱼浮了上来,胡不归把鱼拿到炭盆那里去烤,又从屋里翻出一瓶辣椒酱,罐子一打开,就冒出诱人的香味。

    木十七看看胡不归那副面瘫样,笑起来,“师父,你奇葩呀,竟然在卧房里藏这种东西。”

    胡不归还是面无表情的说,“曾阿牛送的,他就喜欢做各种吃的送人。”

    木十七想起那个师伯蠢里蠢气的模样,仿佛又闻到了他那大坛子里卤煮的味道,不由得赞叹道,“师伯真是好手艺,我在锦鳞城里吃过那么多的馆子,就算是最有名的一盘醉也赶不上他的水平。”

    “嗯。”

    “他的手艺难道是在戒笃门里学的?”

    “他说是御膳房。”

    木十七仔细的想了想,“以他的水平,伺候皇帝老儿也是绰绰有余,说起来,想当年我娘还不屑伺候皇后呢。”

    “嗯。”

    胡不归话瘫,继续烤鱼。

    木十七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这屋子实在太过简陋,除了一张石床,就是一张石桌两把石椅,别说是古董金银,连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没有。木十七想起梦里的象牙床,琳琅满目的古董,不由得叹息起来,真是忽而天堂忽而地狱。

    “师父,你真的像师公说的那样有钱吗?我怎么看你跟个苦行僧似的?不不,苦行僧也比你过得好。”

    “她胡说。”

    一说到钱,胡不归就格外的警惕。

    一说到钱,木十七就格外的精明。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咯的一声笑,“师父,你紧张什么?我又不稀罕你的钱,只要找到我爹的秘笈,那还不是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师父,要不你陪我去江南梅林镇吧?拿到了秘笈,有好处能少得了你那一份?”

    胡不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不累吗?睡觉。”

    说起胡不归,天底下那是无人知晓的。人们只知道东华国有三大巨富公子,南水西沙北逍遥,如水公子是江南的盐商,黑沙公子垄断了全国的客栈,而逍遥家则是著名的酿酒世家。

    胡不归是谁?财富榜上数到第一百名,也见不到他的名字。

    名是什么?那是一把双刃剑,能给你带来更多的财富更多的朋友,也能带来更多的敌人,杀人不见血,分分钟剥了皮抽了筋剔了骨。还是柳永说得好,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木十七躺在床上,虽是石床,倒也不觉得寒凉,似乎还有点温温暖暖的感觉。胡不归躺在地上,阖着眼,仿佛睡着了。

    隔开他们的,是那根似有若无的丝线。把他俩连在一起的,也是那根似有若无的丝线。

    不得不说,胡不归睡着的样子,真是帅呆了,木十七痴痴的看了好久。这么帅的一张脸,要是能看一生一世就好了。

    不过,相比他的帅脸,木十七更想知道,他的银票藏在哪里。木十七把胡不归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来来回回数十遍,只恨目光里不能生出一双手。

    会在哪里呢?衣袖里?腰带里?或者,是鞋袜里?……

    “看什么?”

    冷不丁的,胡不归的声音响起,木十七一惊,旋即定下心来,“师父,地上很潮湿吧?床这么大,不如,你上来睡,我睡最里面,你睡最外面,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沉默,无尽的沉默……

    (画外音:好,我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胡不归不声不响的跃上了床,依然是同样的姿势躺在那里,只不过,他的脸上多了一顶破斗笠。

    木十七挪到了石床里面,忍不住问,“师父,我们从水里上岸的时候,没见你拿着这斗笠啊,你不会是又游回去取了吧?这斗笠很值钱吗?”

    沉默,无尽的沉默……

    (画外音:笨蛋,我要游回去你能不知道吗?而且,我会告诉你这样的斗笠我有几十顶吗?)

    炭盆里的火渐渐的暗了下去,房间也跟着变得模糊,木十七假装合上眼,眼珠子却在眼皮底下转来转去。

    他睡着了吗?真的睡着了吗?

    木十七假装翻身,手上的丝线跟着变紧,胡不归一点反应也没有。木十七又把头悄悄的转回去,只见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变,木十七用力的拽了拽丝线,他的手跟着丝线挪动,他却没有醒。

    木十七一阵窃喜。他果然是睡着了。

    木十七翻身,悄悄的向他爬过去,这石床真是好,不管怎么折腾,它都是纹丝不动一点声响也没有,换作她闺房里那张描金拔步床,只怕不咯吱咯吱作响也得摇上一摇。

    木十七已经能感受到胡不归散发出的某种气息,这种气息让她心里的小鹿又活了过来,欢欢乐乐的蹦跶着。

    木十七把手伸向了胡不归的袖口,轻轻的探了进去。这时,胡不归突然略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翻了一个身向着床里面,脸上的破斗笠滚落到一边。

    木十七一惊,忙把手伸了回来,正庆幸自己反应敏捷,胡不归的一只胳膊已经抡了过来,正好放在了木十七的腰上。她试图将它搬起来放回原处,那胳膊却似乎有千斤重,怎么也搬不起来。

    苦也苦也。

    木十七在心里哀叹数声,也就不去管那只胳膊了。哪怕他是蜈蚣甚至是千足虫,再多伸过来几只胳膊,只要能弄清楚银票在哪里也就都值了。

    木十七看着近在眼前的胸口,心里又一阵窃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木十七伸出两个手指头,在他的衣裳上捏来捏去,捏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有。

    失望就像外面的池水,瞬间将她淹没。没有银票?没有银子?连点银渣渣也没有?

    这也叫富甲一方?看着屋子里越来越暗的简陋摆设,木十七几乎要伤心得落下泪来。

    不过,木十七是谁?失望就是希望他妈,重整旗鼓再次冲锋陷阵只是一转念的事。

    她的手顺着胡不归的衣裳一路的搓搓捏捏下去,腰带!腰带外面是蹀躞带,碍事的东西!木十七索性轻手轻脚的将它解开,继续用两个手指头捏着胡不归的腰带,还是什么都没有!

    木十七已经泪眼婆娑了,不甘心的将手探到胡不归的身下,只有他身子压住的那段腰带没有捏过了,她抬眼看看胡不归,嗯,睡得香香甜甜,胸口有节奏的起伏。她放心的把手伸了进去……

    可是,等等,为什么她的手被压住了?她用力的向外拽那只手,胡不归就像五指山,她的手是那只可怜的孙猴子,再也动弹不得了。

    胡不归还是有节奏的一吸,一呼,一吸,一呼。

    木十七却仿佛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轻的一笑,她忙抬眼去看,一切都没有变化,许是她做贼心虚产生幻听了吧。

    只是一瞬间,胡不归放在她腰间的那只胳膊一松,木十七欣喜若狂,等着他再翻个身,可他的胳膊又放下了——这次,直接将木十七牢牢的钳制住了,嗯,钳制在他的怀里。

    就是这个时候,炭盆里的火仿佛知晓人的心事,全部熄灭了,房间里一片黑暗。

    梦里的小鹿们又来串门了,还是喝了含笑半步癫,或者是打了鸡血,四脚刨着地奔跑起来。鼓声也响了,是战鼓,咚咚咚咚咚的,蛊惑着人心。还有千军在呐喊……

    木十七挣扎了几下挣不脱,她又急又羞,用力的扭来扭去,大叫道,“胡不归,胡不归,你快醒醒。”

    胡不归有节奏的呼吸着……

    木十七这才明白,她是上了这厮的当,他肯定没有睡着,他在玩猫戏老鼠的游戏呢。她这真是损了夫人又折兵,不对不对,是折了兵又损夫人。

    任凭木十七怎样的扭,踢,咬,胡不归就是不肯醒过来。果然,你是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后来呢,木十七折腾累了,也就睡着了。

    两个人,就那样过了一夜。

    不过,在木十七睡着以后,黑暗里,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他似乎是笑了。

    第二天,木十七还没睁开眼,就想起睡着之前发生的事,她连忙把眼睛紧紧的闭上,——完了完了,要羞死了,她,她算是投怀送抱吗?这可如何是好?若是给艾嬷嬷知道了,肯定要让她嫁给这老狐狸胡不归了。

    她确定他就是一只老狐狸,看上去是块石头,其实呢,一肚子的坏水,心肝脾胃肺,都是坏水。

    等等,木十七轻轻的动了一下手,咦?好像什么也没有。她忽的睁开眼,只见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胡不归端坐在地上,正在修习内功,头上还不忘扣上那顶破斗笠。

    这该天打雷劈的,那样,过了一夜,他竟然没事人似的?

    “胡——不——归——”

    “嗯?”胡不归睁开眼,一脸无辜的问。

    就这么一个字,把木十七满肚子的话给噎了回去,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她该说什么?她能说什么?

    “你你你……我我我……”木十七你我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胡不归还要添上两个字,“怎么?”

    “算了。”木十七暗想,这一次,我就认栽了,不过,胜负也不在一局。这局输了,还有下一局呢。

    “我不在这个鬼地方了,我要去找红娘子姐姐,让她把这见鬼的线弄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