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阅小说网 > 原罪 > 7.第七章 养伤

7.第七章 养伤

品阅小说网 www.pyxs.com,最快更新原罪 !

    叶妈妈无奈地看着虞泰吃瘪的离开,收回目光,对虞泯躬身行了个大礼道:“七娘子为人端方重情,必会得佛祖庇佑早日痊愈,后福绵绵。老奴这厢,代夫人和八娘子谢过七娘子了。流云那丫头命苦,父母早逝,跟着老奴这个姑祖母长大,老奴侍候夫人,杂事颇多,难免对她疏于管教,若流云有什么服侍不周的地方,今后还望七娘子多多担待。”

    虞泯怔了片刻,含笑对叶妈妈道:“妈妈教得很好,流云姐姐一向是最规矩守礼的。妈妈放心,只要流云姐姐尽心做事,我必不会委屈了她。”

    叶妈妈盯着虞泯看了一会儿,垂首道:“除了落雪和王婆子,临渊阁伺候的下人的身契,七娘子康复回到临渊阁时,老奴会双手奉上。以后临渊阁的丫鬟们婚嫁,她们看中了谁,只要夫人允了婚事,对方的身契,也会交给七娘子。”

    这个大礼,即使是让虞泯为八娘子求情,显然也过重了。若虞泯真是个稚龄幼童,怕会受宠若惊。但虞泯清楚的知道,如果没有实力,即使握住一堆身契,也免不了被人阳奉阴违。

    深吸了口气,虞泯板着脸盯着叶妈妈道:“府里的下人,拿得都是父亲母亲给的月俸,自然该效忠父亲母亲。他们的身契,自然也该放在母亲那里。母亲遣人服侍我,已是恩赏,我岂能不知感恩,心存逾越。身契的事,妈妈不必再提。”

    叶妈妈瞳仁一缩,垂首道:“七娘子教训的是,是老奴轻狂了。七娘子好生歇息,再过一炷香的时间,正院小厨房会给七娘子送来细粥。娘子伤了胃,这几日就委屈娘子吃流食了。待娘子大安了,想吃什么,只要与郑大夫的医嘱不冲突,尽管吩咐厨房的人去做。

    软轿,老奴一定会亲自看着,给七娘子备一顶最舒适的,轿夫也挑最稳重的,必不会让七娘子受半点儿颠簸。

    有劳李姨娘看顾七娘子,老奴还有些事忙,就先告退了。”

    叶妈妈前脚出门,后脚栖雾和飞霜就进了门,看到虞泯虚弱地躺在床上,飞霜哇地一声,就哭出了声。栖雾虽是内敛,也红了眼眶。李姨娘本来略微平复的情绪,又被勾起,拉着飞霜哭作一团。

    虞泯皱皱眉,索性任三人痛快发泄一番,也不再劝慰。

    三人足足哭了两盏茶的时间,才渐渐收声。

    虞泯咳了一声,示意栖雾上前,对李姨娘道:“虽是父亲和母亲恩典,正院终究不是我和姨娘应该逗留的地方。姨娘看过了,我虽受了些小伤,也并无大碍。时辰近午,姨娘带着飞霜先回幽兰馆去,用过午餐,让飞霜把我之前住的房间收拾出来,再让飞霜给她和栖雾收拾出一间暂歇的房间。脚伤痊愈之前,我就要麻烦姨娘看顾了。

    我脚上和胳膊有伤,原来的恭桶和浴桶用着都不便了。临渊阁我书房里北面的书架上,从上往下第四层,从左边起第十本书里,夹着一些我闲来无事胡乱画得图纸。姨娘让山茶姐姐问流云取来,其中有一副标记着‘坐便器’的图画,还有一副标了尺寸的方形浴盆的图画,姨娘拿了,尽快让人找工匠赶制出来。多出些银钱也无妨,让人通知匠人尽快,最好连夜赶工。虽然是现在没有见过的工艺,其实做起来并不难的。只要做好了模胚,不需要上色也不需要印花,烧成最普通的白瓷就成。”

    李姨娘虽然不知什么坐便器、什么浴盆,还要用装饰用的瓷器制作,但既是女儿要求的,她自然是要尽心帮着办成。只是,不免嗔怪地瞪了虞泯一眼:“叶妈妈承诺了偌大的恩典娘子不要,偏要在恭桶、浴桶上费神,难道娘子受伤了,身边还能少人服侍不成?”

    虞泯任由李姨娘抱怨,真是含笑点头,却不回应。

    李姨娘暗恼,却也心知女儿脾性一贯如此,自己与她计较,没得平白填一肚子火,嘱咐栖雾好生伺候虞泯,就拉着一步三回头的红鼻头飞霜离开了。

    李姨娘离开之后,栖雾才凑到床前,拿出手帕,给虞泯仔细擦拭额头、颈项上的汗珠,末了,跪在床前,抽抽鼻子道:“娘子要早日康复,流云和飞霜还要向娘子报档案呢。”

    虞泯伤口结痂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床沿:“别跪在地上,坐在这儿,咱们说会儿话。我现在的处境很不妙,比李姨娘在父亲面前失宠的境况危险数倍不止。你若是不想再跟着我,钥匙在你手里,回去后你把档案取出来烧了就是。我自身尚且难保,自不能保证许你前程,我失信在先,断然不会不让你明哲保身。

    当然,难保也并非全然不能保。虽因为我一时大意,招了母亲忌讳,也算因祸得福,父亲对我稍稍侧目。我更加谨慎一些,假以时日,母亲知晓我当真不把今日之事放在心上之后,估计也不会自降身份跟我一个孩子计较。

    你若依然愿意跟着我,我就把今天发生的事跟你说说,也好让你了解底细,以后行事有个谱。”

    栖雾仰目看着虞泯,虞泯额发因为疼痛汗湿完全贴在了脸上,本来就比别的娘子显得瘦削的脸此刻更是苍白如纸,憔悴难掩。可是,即使这般,虞泯还有精神分析自己的处境,即使明言她自身难保,面上却不露半分失措,眼神中虽有些微恼,却依旧不失沉稳。

    如果说栖雾之前愿意跟着虞泯,一是为了能够识字明理,二来是因为不想被继母随意发嫁,想成为虞泯的心腹以求自保。现在看着虞泯,对着这个比她小了近五岁的小主人,却是真心折服。

    栖雾也没再说什么赌咒发誓的话,只嘴角微微上翘,也没有谢恩,直接起身坐到了床沿,还顺手给虞泯整了整鬓发,方看着虞泯不紧不慢地道:“本来奴婢是想着等娘子喝过粥,小憩片刻,养足了精神再问的。娘子若是现在还有精神,就给奴婢说说娘子怎生变成了如此这般吧。”

    虞泯简要地把之前发生的事说了,着重强调了八娘子反咬一口、四郎仗义执言、叶氏气结、被罚、虞之航将家务暂交叶妈妈和二娘子几个关键点。

    栖雾安静地听完,半晌,方呼出一口大气,试探着道:“娘子是怕八娘子记恨?还是……”

    虞泯赞赏地看了栖雾一眼,含笑道:“原以为你只是持重,现在看来,你还是个通透的。不错,舐犊之情,一向是最疯狂最难以用理性控制的感情,若是他日我的孩子身上也发生这样的事,我首先要做的,自然也是要抹杀被她伤害的人以防对方他日怀恨报复。

    母亲虽然素来慈和,可是,我的小命,却不能寄希望于母亲的慈和。只要府里传出了一丝对八娘子名声不利的流言,在母亲那里的威力,都不亚于台风过境。

    况且这偌大的府邸,莺莺燕燕百花争艳,即使母亲愿意放过我,难保他人不会用这件事作筏子生事。即使我无心与他人争伐,我的存在本身,就损害了很多人的利益。

    更何况出了今日的事,短时间内,父亲必会对我格外照拂,我自然会变得格外惹眼。李姨娘既然可以被人当枪使,我这么好的一块肥肉,自然不会有人放过把我放在砧板上的机会。

    当真是一步踏错,便由人间踏入了炼狱。可是,时光不会倒流,不会再有人给我时间让我们慢慢修行,我们只能边自战斗、边自修行、在战斗中成长了。

    流云是叶妈妈的人,飞霜太过跳脱、缺乏定性,落雪当是一门心思想离了我那里,本来我想着一起培养你们四个,现在看来,少不得你一个人要担下四人份的差事了。

    等过两年,这件事的影响淡薄了,你们这一批人慢慢发嫁出去,我们在府中有了一席之地,我再慢慢挑出人来培养,分担你的责任。

    现在,我们的处事标准时:恪守规矩,‘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绝不行差踏错半步。宁可让人认为刻板不近人情,不可给人留下丝毫话柄。

    这个标准坚持多长时间,就看你我成长多快了。

    未来,辛苦你了。”

    虞泯说着,垂首郑重拜托栖雾。

    午后申时,叶妈妈亲自抱了虞泯上软轿,由四个轿夫抬轿,叶妈妈一路随着轿子进了李姨娘的幽兰馆,又亲自抱虞泯下轿,安顿好虞泯,再三叮嘱李姨娘和栖雾、飞霜好生照看虞泯之后,才告辞离开。

    叶妈妈离开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住得距离幽兰馆最近的凝香馆的钱姨娘便差身边的心腹大丫鬟带着补品来看望虞泯,此后一个时辰内,内院的姨娘们,除了阮姨娘、孙姨娘,都遣了人来看望虞泯,二娘子、三娘子、四娘子也都派了人来,申末酉出,五娘子虞潋更是亲自带着丫鬟来看虞泯。

    其它人派下人来看,李姨娘遣了山茶带着四个二等丫鬟招呼,五娘子亲自前来,就是李姨娘自己都没有资格招呼,她又是府里的娘子中唯一亲自来探望的,李姨娘不免更看重她一些,便亲自领着她进了虞泯的房间。

    虞泯虽然不喜欢外人踏入自己的卧室,可是,五娘子是来探病的,她总不好把人往外赶,没得挤出笑脸来让飞霜搬了张坐床与她。

    虞潋看到虞泯躺在床上,脸色竟比虞泯还要白上几分,言语之间,尽是自责自己没有等虞泯便先行离开的意思。虞潋问了虞泯的伤情,问了何时能够康复,还跟虞泰一般承诺了会帮她请假,虞泯若不嫌弃,她得闲了,也愿意常来陪虞泯坐坐,说说话,倒是没有提给虞泯开蒙的事(整个虞府都知道虞泯的生母李姨娘出身书香世家,而虞潋的生母岳姨娘,只是先夫人沈氏的陪房,沈夫人临终前,做主让虞之航给她抬了姨娘,岳姨娘却一直不得虞之航喜欢,是大姑奶奶亲事定下来之后,遣身边的妈妈请求虞之航给岳姨娘一个依靠,才有了虞潋。虞潋长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岳姨娘身边,七岁开蒙时没少被兄弟庶姐看笑话,甚至比她晚一年入学的虞漾,现如今功课都比她做得好,常常得先生夸奖。对于功课上的事,虞潋其实是很有些自卑的)。

    虽然虞潋临出门前,岳姨娘遣人来知会她让她试探一下虞泯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虞潋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虞泯轻飘飘地滑了过去,虞潋也就识趣地不再探问,坐了大约两盏茶的时间,实在找不到话说了,便起身告辞。栖雾和山茶一同把虞潋送出了幽兰馆。

    五娘子虞潋离开之后,李姨娘不免要出生埋怨虞泯:“娘子这般态度,该让五娘子多伤心呀。难得有一个娘子不嫌弃我失宠愿意亲近娘子,娘子即使不喜,也要做做样子呀。”

    虞泯让飞霜给她倒了杯茶,由飞霜拿汤匙喂着喝了小半杯,方不紧不慢地对李姨娘道:“鬼门不多会儿就该开了,姨娘虽不得入祠堂,也可以在用过晚餐之后换身衣服,关起门来,在院子里给祖宗烧些纸钱,上些供奉。一道,也可以给先去的李举人、李老夫人上一炷香。求他们保佑我早日康复。”

    李姨娘一拳打在棉花上,仿佛一口气卡在喉咙口,吐不出来,咽不进去,卡得难受。吩咐飞霜小心伺候虞泯,不可片刻大意之后,李姨娘不再看虞泯,绞着巾帕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飞霜和虞泯,飞霜坐在虞潋之前坐得坐床上,免不了又开始抱怨五娘子虚情假意。待飞霜愤愤地发泄一通,把五娘子和岳姨娘翻来覆去骂了几遍,虞泯才伸出右手食指在她眉心点了点,含笑道:“说够了?说够了就去大厨房领你和栖雾的晚餐吧。出了这个门,直到从大厨房再回来,不管别人问你什么,不管别人吹捧你还是挤兑你,都只管微笑哼唧,除了谢过厨房分饭的管事婆子,不许多说一个字,不许跟人起争执。若做到了,今晚可以趁闲在我这里做会儿针线,说说你家里的状况还有你在府里交好、交恶的人;若做不到,有什么委屈自己受着,以后也不许在我面前说一句废话。”

    飞霜起身将虞泯喝剩下的半杯凉茶饮下,拿手背抹抹嘴唇道:“娘子放心,奴婢出了这个门,就是一泥菩萨,任人揉捏,绝不会开口说半句不该说的话。”

    虞泯摆摆手道:“赶快去吧,再晚好饭菜就都让人领完了,你回来又要一通抱怨。”

    飞霜挤眉弄眼喊了句“遵命”,咚咚咚兴冲冲地跑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