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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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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正院,栖雾想接过虞泰手中的拐杖,虞泰却兀自把玩着不理会她。甘露有心相劝,却在虞泰的瞠目瞪视下败下阵来,小心翼翼观察了虞之航的神色,见他并未因为虞泰的行为露出不快,便拽了拽栖雾的袖子,识趣地后退半步。

    路上,一行人遇到了往正院请安的阮姨娘,阮姨娘含羞带怯地看了虞之航一眼,虞之航身子僵了僵,却也只是冷着脸道:“夫人不是让你在朝凤馆休养一个月吗?一个月的时间尚未满,你跑出来作甚?”

    阮姨娘温柔婉媚地道:“奴前些日子只是吃坏了肚子,将养了几日,早已大安了。虽是姐姐体恤,奴也不能不守规矩不是?”

    虞之航见怀里的虞泯缩了缩脖子闭上了眼睛,颇有些恼羞成怒地对阮姨娘道:“听从夫人的吩咐,便是内院最应该守的规矩。既是知道夫人体恤你,就更加不应该造次生事。今日夫人身体欠安,大奶奶协助叶妈妈主持内务,你若懂规矩,就该安安分分守在自己的朝凤馆才是。

    钱嬷嬷,你是梁瞿荐来专门教阮姨娘规矩的。阮姨娘不懂规矩,你当多劝诫才是。念在你初犯,就罚你三月月银,若再犯,就直接从哪来回哪里去好了。”

    钱嬷嬷忙不迭得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虞之航不再理会她,反而加快脚步前行。

    虞泰瞪了阮姨娘一眼,也三步并作两步地快步跟上虞之航。

    待虞之航父子走远之后,钱嬷嬷从地上爬起来,拽着失魂落魄,满眼不可置信的阮姨娘道:“我的姑奶奶,快别在这里戳着了,赶紧回吧。”

    一边说着,钱嬷嬷在阮姨娘的胳膊上拧了两把,阮姨娘盯着虞之航的背影深深望了一眼,拍开钱嬷嬷的手,回身,袅袅婷婷地往朝凤馆走去。

    回到苍林轩,大约是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虞之航不待进屋,就在院子里高声吩咐准备早餐。一顿早餐,三个人吃得落针可闻。

    早餐过后,虞泯便借口精力不济,让栖雾扶着她进了内室,把外间留给虞之航、虞泰父子。

    检查了虞泰的功课,又给虞泰讲了一篇《春秋》之后,虞之航看了眼内室紧闭的房门,起身吩咐秋菱给他着靴,让虞泰待在苍林轩好好温习功课,中午陪虞泯一道用餐,自己去了前院。

    午后,虞峥、虞岳和虞泽三人身后跟着大包小包相携到了苍林轩,虞泽仍然是目下无尘的姿态,却在虞峥的示意下,高高在上地跟虞泯道了歉,并把她逛街买的零食和玩具分了一份给虞泯,然后,也不告辞,就径自下了座椅,趾高气扬的离开了。

    虞泰在虞泯的示意下送虞峥和虞岳出门,兄妹四人,一同前往正院。

    送走了几尊大佛,虞泯总算出了一口大气,让飞霜把零食分给下面的丫鬟们吃,吩咐冬青把玩具分门别类做好记录,放在一个单独的藤箱里上锁仔细收好。

    栖雾在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之后,试探着对虞泯道:“幽兰馆那里今天中午派人送来了李姨娘亲手做的月饼,娘子看,回什么礼方好?”

    虞泯觑眉,沉默片刻道:“让小厨房做一份李姨娘喜欢吃的莲蓉月饼,然后再给山茶封上一两银子的红包,你亲自送去幽兰馆,跟李姨娘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让她想开一些,保重身体。”

    栖雾迟疑地道:“夫人那里……”

    虞泯带了三分恼怒道:“母亲不是给了我《孝经》吗?虽说生恩不及养恩,李姨娘终究生了我,又养了我六年,即便我现在是夫人的女儿了,难道就能不对生母尽最基本的孝道吗?这般忘恩负义的女儿,夫人要来何用?

    我之所以恪守规矩,严于律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够遵从本心,保护自己在乎的人。而不是为了明哲保身,一味退让。人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底线,有些坚持,是不能动摇的。

    我不会私下里见李姨娘,她送了我月饼,我还之以月饼,日常的交际往来,难道还需要遮遮掩掩的避讳吗?难道我从此与李姨娘老死不相往来,就能改变我是从李姨娘肚子里托生出来的事实吗?

    栖雾,你谨慎是好,也当把握好尺度,莫因为太过小心翼翼而迷失了本心。”

    栖雾敛容道:“娘子教训的是,是奴婢糊涂了。”

    虞泯呼出一口浊气道:“你压力大,不说我也知道。只是,压力会让人窒息,同时也逼迫人成长。

    夫人虽然不喜我,却终究是周正识大体的人。父亲的内院虽然莺莺燕燕勾心斗角,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手段都显得微不足道。

    你要让人认可你,不是靠隐忍和逢迎,而是靠你的行事风格和你的能力。哪怕他人不喜欢你,即使别人当面对你表示出厌恶,但是,终究不能随意拿捏你,不能逼迫你做有违你本心的事。这才是我希望的,你的成长方向。

    我在你身后呢,你做事只要坦坦荡荡,不违背府中的规矩,不给人留下话柄,别人即使看不过眼,顶多闲言碎语,却不会有人动你的根本。我不需要讨好别人在这个府中活下去,你也不需要卑躬屈膝、曲意逢迎。”

    栖雾抽抽鼻子道:“奴婢去冬青那里取一两银子,然后去厨房,亲自看着厨娘做月饼。除了莲蓉的,再做一份蛋黄的,娘子以为如何?”

    虞泯翻开书道:“你随意吧,叶妈妈给的钱,你看着何管事,至少花出六两去,然后,让她把账目明细报给冬青一一记录下来,告诉她,我会派人查的。剩下的银钱,你嘱咐她一句,除了她和吴厨娘,洗菜、烧火的丫鬟们那里也要意思到,别让下面做事的人寒心。

    月饼、蔬果、菜肴、汤饭……别忘了除了咱们院子里的份额,也给听涛轩准备出一份来。上至甘露这样的大丫鬟,下至看门的婆子,都要照顾到了。那些家里人口多的,可以适当地多分一些便宜的时新蔬果。让飞霜带着她下面的人去送,大过节的,也许有人请假,赶在晚餐前送过去,请假的人,留下一份记录,交给她的同屋或者跟她关系好的。

    这是我搬出来后第一个大节,你把握好尺度,既要让下面的人满意,也莫让她们生出骄矜之心来。嗯~~甜妞那里,你多留意一些。她是粗使丫鬟,便只给她粗使丫鬟的份例。如果她生事,就让青芽和秋菱好好敲打敲打她。飞霜那里,你什么都不用说。只是把她的反应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就是。

    今晚让阿清替你守夜,你回一趟家。飞霜的奶奶和娘亲有什么反应,还有其它人家里的反应,你能打听到的,都留意一下,明天过了晌午你再回来。”

    晚间,耿氏身边的大丫鬟和大厨房的管事婆子一起,往苍林轩送了八荤、六素、两个拼盘,外加六碟水果,八份月饼,虞泯让冬青打赏了两人,挑了一荤、两素、一个拼盘、一叠水果,让人摆饭,剩下的,让飞霜原样赏给了下面的人。

    虞泯用过晚餐,翻开《春秋》随意的看着,直到了晚上下钥的时间,虞泰也没有出现在苍林轩。

    虞泯想喊栖雾,却想起栖雾让她打发回家去了,只得忍着别扭,让阿清服侍她沐浴更衣,上床睡觉不提。

    翌日,近午时分,虞泰和虞峥相携到了苍林轩。

    顾不上擦汗、喝茶,虞泰先给虞泯作了个揖赔礼道:“昨晚我把酒当茶水喝,不小心喝醉了,就睡在母亲那里了。今天早晨本来想过来用早餐,父亲又让我和二哥、三哥一起送大嫂出城,就耽误了。虞泯你没生气吧?”

    虞泯先是给虞峥问安,让秋菱、阿清给两人准备了湿巾帕擦脸,又吩咐飞霜准备茶水,请两人落座,自己也在两人对面的高脚椅上坐定,方道:“我因为自身的原因不能出席家宴已是遗憾,若因为我再让四郎不能尽兴,那便是罪过了。

    如果可以,我也想为大嫂践行。四郎做了我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我怎么会生气?

    倒是母亲那里,昨日父亲说母亲身体欠安,不知母亲昨日可有劳累?”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虞泰早已习惯了。虽有些憋气,却终究在饮下大半杯茶之后道:“我今天出门的时候,看着娘气色还行。不过,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他昨晚在外书房,似是没休息好。

    你反正脚伤还没好利落,这两天就躲着些,别往娘那里请安了。等过段时间爹心情恢复了,你再出门。”

    虞泯沉吟片刻,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四郎。”

    虞泰随意地摆摆手。

    虞泯看向一直沉默的虞峥道:“这一个月来先是中元节,后又是二姐出阁,再又是中秋节,二哥耽误了不少课业吧?不知二哥何时回书院?”

    虞峥惜字如金:“下午。”

    虞泯眉心微觑,挤出一抹笑容道:“二哥和四郎从外面回来,还没去过母亲那里吧?虽然我也很想留两位用午餐,不过,礼不可废,我只能惋惜送客了。”

    虞泰应景地站起来,虞峥却仍是坐着,双手紧紧握着茶杯道:“我听四郎说你从父亲那里借了一套《春秋》,你何时看完?我拿《史记》与你换。”

    虞泯看向虞泰,见他亦是满脸错愕,心念流转之下,斟酌着道:“二哥也说了书是我从父亲那里借的了,未经父亲同意,我着实不方便转借他人。

    二哥单纯想看一眼春苑坊的精刻本《春秋》的话,在我这里翻看就好;

    如果二哥想做学习研究之用,正好父亲今日也在家中,由四郎带着我的丫鬟将书还给父亲,二哥再开口问父亲借便是;或者,如果二哥不方便跟父亲开口的话,不妨等上半月,由我和四郎分别抄一份,二哥若看中了四郎抄得那份,就自去与四郎交换,若看中了我抄录的那份,二哥只需将《史记》借与我抄录一遍,然后我会将原书完好无损地还与二哥。

    不知二哥意下如何?”

    虞峥咬牙沉默良久,终究面色赤红地将茶杯放下,站起身道:“那你抄吧。”

    说罢,虞峥连告辞的话都不说,径自迈步离开。虞泯无视虞泰的目光,在虞峥身后行礼道:“虞泯恭送二哥。”

    虞泰面色难看地看了虞泯一眼,快步追上虞峥。

    虞泯深呼吸一口,放平语气道:“秋菱快追出去送送两位少爷,就说我招待不周,多有得罪,代我向两位少爷赔礼。”

    秋菱怔了一下,匆猝地向虞泯行礼,小跑着追了出去。

    秋菱出门之后,虞泯对阿清挥挥手道:“去问问你飞霜姐姐,午餐什么时候上,我饿了。”

    阿清略微笨拙地对虞泯行礼,口中应“是”,轻手轻脚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