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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全锦赛（三）
景慕其实也觉得有点儿尴尬，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害羞——毕竟是走光了，谁都会觉得不自在的。只是当她裹好了浴巾，刚要抬头解释点什么的时候，就见少年一张清秀的脸涨得通红，别过头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她的模样，忽然就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可尴尬的了。
毕竟，看到的人比她这个走光的人还不好意思呢。
再说，他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呢！
反正现在浴巾也裹上了、也不怕再走光了，景慕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也没什么可害羞的了，顿时就又有了点儿玩笑的心情，一边手肘支在自己的腿上，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去看殷邈。
少年人似乎是还不知道她已经遮好了，依然红着脸不敢回头看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看起来十足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我盖好了，”女孩子的声音里带着点软糯的笑意，听起来有些揶揄，“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
“没、没什么。”少年下意识地摇头答了一句，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试探性地转回头来，见她确实已经裹好了，这才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没那么红了，一直到他视线又上移了一些，对上了一双笑盈盈的眼睛。
她长了一双圆圆的杏眼，乌溜溜的，有点儿……可爱。
脸上刚刚褪下去的温度好像哗的一下又蹿了上来。
景慕却没有注意到他的模样，笑过了之后又低头去拿棉签和双氧水——正事儿还没办完，伤口还没处理好呢！
她膝盖上的伤口不深，只是隐约泛出一点血丝来，但面积却不小，被推挤着在水泥地上蹭过，几乎擦破了整个膝盖。她用浸透了双氧水的棉签往自己膝盖的伤口上轻轻一按——顿时就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刺啦”声，伴随着双氧水泛起的细小泡沫。
景慕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是不是很疼？”少年原本还算清亮的声音这会儿听起来居然微有些发哑。
真的挺疼的——景慕刚要点头，就见少年看过来的视线里满是紧张和无措，忽然间又觉得……好像没那么疼了。
“还行吧，”她摇了摇头，笑了起来，“你怎么好像比我还怕一样？”
她声音里略带了些安抚的意味，殷邈看起来似乎是稍稍松了口气，又被她后半句话说得不好意思，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景慕又低头继续去给自己的伤口消毒。
疼是真的挺疼，但也没有到无法忍受的地步。景慕一边在心里暗自吸气，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平平静静地消完了毒，然后又涂上了碘伏，总算是把伤口给彻底处理完了。
少年满脸紧张地盯着看了全程，最后又凑过来检查了一下——他是运动员，虽然年纪小，但训练时难免总会有些磕磕碰碰，一些小伤的处理也是很熟练的。他来回看了好一会儿，见是真的没什么其他问题了，这才终于放心地松了口气，又把碘伏、棉签都放进袋子里装好了，放到姑娘的手边：“你别忘了带回去，每天要重新上药的。”
景慕乖乖点头。
然后……空气突然安静得有些过分。
刚才有事忙碌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两人都停下了动作、相对而坐——孤男寡女、宾馆房间，还是坐在床边，气氛一下子就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我哥应该快回来了，我也先回房间吧。”景慕想了想，还是抓着浴巾站起身来，一边弯腰去拎那个装着药的袋子。
殷邈还记得她是伤员，急忙先拎了袋子给她，又虚扶了她一下。
他和景慕身高差得不多，扶完一转头，就正对上姑娘精致的眉眼，这时候正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真诚又好看的笑容来：“谢谢你，全锦赛要加油呀！我会来看你比赛的。”
少年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也不知道是因为靠得太近，还是因为……她说，她要来看他的比赛。但他又莫名觉得心底像是生出了一点儿陌生又隐蔽的雀跃，抓了抓头发，不太确定地又问：“那……你不是要看誉哥吗？”
“他球迷那么多，反正也发现不了我，”少女冲他眨了眨眼睛，“我偷偷溜过来看你，你可别告诉他啊！他要是知道肯定了又要装委屈。”
大概是说到了有共同语言的话题，气氛一下子就自然融洽了太多。殷邈跟着她的话，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平时世界第一那假哭装可怜的样子，顿时就也忍不住笑了，认认真真地点头：“我不告诉他。”
——像是突然有了什么只属于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他一本正经承诺保证的样子，出乎意料地有些可爱，景慕顿时就笑得更厉害了：“好啦，那我先走……”
最后一句道别还没有说完，两人都突然顿了一下，齐齐转头往门口看去。
门口传来了门卡验证时“滴——”的响动，随即就是门把手被转动和门被推开的声音。
“哎，你和谁睡一间来着？殷邈？”有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卡插上了，小孩儿已经回来了？”
是一道两个人都很熟悉的声音。
又有人“嗯”了一声，随口答应了一句：“应该回来……”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前面开口的那人突然高声叫了起来：“你们在干什么？”
孤男寡女，宾馆房间，站在床边，姑娘腰间还围着浴巾！腿还是光着的！
后面那人这会儿终于也彻底走进了房间里，就见对面一对少年少女正挨在一起、衣着可疑，先自己一步进门的队友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伸手指着对面的少年少女、手抖得活像是得了帕金森似的。
“哥……”“誉哥……”
两人开口叫人——不开口还好，这不约而同开口的默契样子，顿时就深深地刺激到了对面的人，猛地横跨一步把两人隔了开来，然后一伸手就把姑娘揽到了自己的身后，黑着脸看向对面的少年。
“哥……”景慕扯他的衣袖。
“我一会儿收拾你，”景誉瞪了她一眼，又去瞪对面的殷邈，“我妹妹怎么在你这儿？”
还衣衫不整的。
行啊，真能耐啊——枉他还以为这小子是个老实孩子呢，没想到就是老实人才最要命。
“誉哥，我们不是……”殷邈本来就内向得厉害，不善言辞，这时候被景誉一瞪，顿时就更解释不清了，“是景慕，景慕刚才……”
“你别护着他，”景誉回头又瞪了眼扯自己衣摆的妹妹，一脸的没好气，“让他说！”
景慕没说话，又扯他衣摆，扯得还更用力了。
景誉头疼得不行，只能黑着脸示意妹妹先说。
景慕一脸平静：“我是想说，你刚才拉我过来，磕到我伤口了。”
景誉愣了一下，顿时一下子变了脸色：“伤口？什么伤口？你磕哪了？”
他一边说，一边急急忙忙就去打量妹妹。
殷邈也满脸紧张地看了过来。
景慕指了指自己的膝盖，见兄长现在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伤口上，又抬起头来，对着满脸关切的少年眨了眨眼睛。
殷邈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了神来——她并不是真的磕到了，只是为了转移景誉的注意力。
景誉的注意力果然已经全不在殷邈身上了，围着妹妹一个劲地问：“怎么会擦破的？怎么破得这么厉害？还疼不疼？”
“刚才我看完比赛，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碰见殷邈。多亏他问队医要了双氧水和碘伏。”景慕对青年的唠叨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也不挨个回答，只是三两句话就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
景誉还在愤愤不平：“那你怎么不打我电话？还到殷邈房间里？”
“因为……”少女拖长了声音，“就知道你会这么唠叨，才不告诉你的。”
乒坛世界第一顿时一副受到了巨大打击的模样，整个人都有些蔫儿了，好一会儿才梗着脖子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那你围着浴巾干什么？”
“裤子磨破，我换掉了。总得有什么遮一下吧？”景慕叹气，“谁知道你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说到“遮一下”的时候，一旁已经彻底被景誉忽略了的少年顿时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景誉咳嗽了两声，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顿时就有些下不来台。不过倒是也没有怎么再嘴硬，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景誉转头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老老实实给人家道歉：“对不起啊，是我想太多。谢谢啊，晚上我请你吃宵夜！吃什么你随便点。”
晚上还有比赛，来不及吃得多好，倒是晚上比完以后的宵夜可以随意一些。
殷邈赶紧摇头示意没有关系，景慕又扒着兄长的胳膊凑过来，笑盈盈地插话：“别给他省钱，我也想吃宵夜。”
在一旁围观了整场跌宕起伏剧情的吃瓜群众终于也看够了戏、开口了：“老规矩，见者有份啊？”
景誉翻了个白眼。
“叶哥。”景慕笑着叫人。
“景慕，”叶廷冲她点头，笑意温和，“好久不见，长高了。”
是景誉在国家队的室友，目前世界排名第三。
景慕长得不算高挑，总希望自己还能再蹿一蹿个子，这时候听对方一说，顿时就笑得弯起了一双杏眼：“叶哥一起吃夜宵吧，我哥请客。”
景誉抬头看天花板。
——这个房间他没法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