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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智星的心已经被恶意充满，如果把恶意比喻成无尽深渊，此刻的他已经溺水而死。回到自己的帐篷，他一句话也不说，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仿佛严冬的雪雕。欧嘉知道他心情不好，想劝慰他两句，刚一张嘴就被他用眼神瞪了回去。
欧嘉耸了耸肩。“好啦，我不说了。”
古智星从沙发上站起。
欧嘉问：“你要去哪儿？”
“尿尿，你以为我要去干嘛？”
“我以为你要去找聂天啸怄气打架呢。”欧嘉走到他跟前，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现在的表情很恐怖，眼睛都红了。”
古智星摸摸她的脸。“放心吧，我不会做蠢事的，要做刚才就已经做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他推开洗手间的门，正要方便，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冷汗嗖嗖，一泡热尿愣是憋了回去。
浴缸里躺着一个人，金发遮脸，穿着一件白色吊带睡衣，裸露着两条长腿，腿上遍布瘀痕。仔细一看，竟然是安娜。他走过去，发现安娜还有气，赶紧把她扶起来，抱出洗手间。欧嘉见他抱着一个女人出来，顿时愣住了。古智星把安娜抱进卧室，欧嘉尾随而入。
“啊！”欧嘉看清了，失声喊道：“是安娜？她怎么了？”
安娜脸上全是污垢，都快看不出本来相貌了。古智星让欧嘉把毛巾浸湿了，拿过来为安娜擦脸，正擦着呢，安娜忽然醒了，竭尽全力瞪着眼睛，就像诈尸了似的，把古智星吓得一激灵。见到古智星，安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他被他们抓走了，他们要杀我。”
“谁？谁被抓走了，他们是谁？”
“嬴……嬴先生被抓走了。”
古智星愣住了。“谁干的？”
“聂成吾。”安娜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你看到了？”欧嘉问。
“是。”
“你确定？”
“是……我确定。”安娜扑到古智星的怀里。
古智星轻轻拍着安娜的后背，看着欧嘉说：“让我猜对了。”
欧嘉给安娜倒了杯水。安娜渐渐恢复平静，然后给古智星和欧嘉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安娜名义上是古智星的助理，其实和嬴前一直保持的情人关系。那天，所有的学员都去007智训基地看热闹了，智训营空了下来，嬴前便和她返回营地偷情。他们在古智星的帐篷一直待到很晚，她起身去洗手间，就在这个时候，聂成吾带着人冲了进来，控制了嬴前，并把他一顿毒打，打昏后带走了。这一幕被她在洗手间的门缝里看到了。她吓坏了，也不敢出去，便一直藏在这里。
“那你身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古智星问。
安娜脸红了，低着说：“我……我和嬴先生都……都喜欢SM，这些伤是情趣用品弄出来的。”
古智星嘿嘿地笑了。“你们的爱好还挺广泛呢，佩服。”
“嬴前的两个女儿呢？”欧嘉问。
安娜摇了摇头。“她女儿也被抓走了？我不知道啊。”她猛地抓住古智星的胳膊，“带我走，我……我不想死。”
“你怕什么？又没人知道你在这里。”古智星掰开安娜的手。
“嬴太太……她，她一定知道我们在这里，她不会放过我的。”安娜哭了，眼中恐惧无限，“带我走，求求你，求求你们。”
“你觉得哪里安全？”欧嘉问。
“智研所，带我去智研所，没人跟去那里闹事的。”
古智星看了一眼欧嘉。
欧嘉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智研所。”她让安娜穿上古智星的训练服，然后回到自己的帐篷，拿来化妆用品，给安娜打扮一下，把眉毛描粗，嘴唇化后，然后用剪子剪去了安娜的一头金色长发。这么一弄，还真认不出来了。
离开之前，安娜犹豫了一下，怯生生地问：“嬴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处于失踪状态。”
安娜闭上眼又要哭。古智星不耐烦了，他在心里对比了一下嬴太太和安娜的泪水，对安娜突然感到有些讨厌。“憋回去。”他没好声地说。
三人挤着欧嘉的飞行器回到了智研所，欧嘉让安娜住进自己的房间。安顿好安娜，俩人来到教授的办公室，把刚刚发生的事给教授讲了一遍。
教授表情平静，对聂成吾绑架的嬴前的事竟然一点也不惊讶，并告诫他们，你们是智研所的研究人员，外面的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至于安娜，教授不同意他们把她安置在智研所，却也没有直接反对，他说，既然带来了，就先留下了吧。
这一次，连欧嘉都急了，她说：“教授，聂成功要重启H7虫洞，您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吗？”
教授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担心有用吗？”他摆了摆手，“去吧，我累了，我要休息。”
教授下了逐客令，他们只能离开。刚刚关上门，欧嘉便发出一声感慨：“教授真是怎么了，他真的老了吗？”门又开了，教授走了出来，他猫着腰，看上去比刚才还要疲惫，好像一秒钟就衰老了。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孩子们，我没有老，我只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把魔鬼放出来了，我不知道未来为怎么样，所以我很难过。”
古智星知道潘多拉魔盒意味着什么。是啊，教授说得没错，这狗屁实验确实是被他放出来的魔鬼，现在，魔鬼已经失去控制，正在引来更多的魔鬼。他叹了口气说：“岛爷，您别难过，最起码我不是魔鬼。”
“是啊，”教授摸了摸他的头，“你是好孩子。”
教授的抚摸让古智星感受到一丝温暖，他冲动地说：“教授，不如我们……”话没说话，他停下了，然后笑了笑，“没事，我们走了。”
教授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回到房间，欧嘉问古智星刚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古智星没有回答，他蜷缩在床上，再次变成木头人。他想起了许多事，想得好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半夜，他猛地惊醒，心中被复杂的情绪涨得满满登登，他干呕了两声，把身边的欧嘉惊醒了。欧嘉问他怎么了。他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厌倦了，我不想做大猩猩了。我不想被聂成功摆弄了，我要毁了这这件事。”
欧嘉诧异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古智星说：“我说梦话了。”
欧嘉把他搂在怀里，轻轻亲吻他的额头，柔声说：“乖，做噩梦了吧？没关系，我在呢，别怕。”
他们同时失去了睡眠。就这么坐着，谁也不说话，看着窗帘外的天空慢慢变亮。他们各自洗漱，然后一起去餐厅吃早饭，看上去和每个早上都一样。吃完饭，古智星平静地说：
“我下了个决心。”
“什么？”欧嘉问。
“我们去见教授吧。”古智星说。
教授有晨练的习惯，每天早上都要在跑步机上散一会儿步。他们进去的时候，教授刚从跑步机上下来，正在用毛巾擦汗。
“教授，”古智星严肃地说，“我想和你谈谈。”
见惯了古智星的嬉皮笑脸，对他的郑重，教授很诧异，他让古智星坐下，然后做到他的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教授，我记得您说过，如果有后悔药吃，您一定不会启动智元开放实验，现在，后悔药来了。”
教授不解地看着古智星。
古智星淡淡地说：“我现在有办法终结实验，这就是您的后悔药，您吃吗？”
“继续说。”
“不，说之前，我必须要确切地知道，您到底想不想终结实验。”
“想。”教授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可能，就算丢了老命，我也要终结实验。”
“有您这个态度，事情就好办了。”
古智星挺直腰板，说了四个在他看来应该终止实验的理由：第一，他厌倦了作为实验室黑猩猩的生活，他要按照自己的意图过好每一天；第二，就算以死相要挟，他也绝不为聂成功做事；第三，聂成功有意重启虫洞，从古代弄来十个试验品，按照教授和欧嘉的说法，此举有可能会造成时空崩塌，而在这个时候结束实验，星联自然不会同意重启虫洞这件事；第四，他为嬴前报仇。
教授同意他的看法。
“教授，摧毁这个项目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一个过程，我想知道，如果把聂成功惹毛了，在终止项目的过程中谁能保护我？”
教授想了想说：“这个问题由我来解决。”
古智星点点头，又问：“项目终止后，我的出路在哪里？”
教授沉思许久，摇头说：“没有出路。我不可能把你送回去你的时代。如果项目失败，智研所一定会被裁撤；然后……”教授长叹一声，“那些在你身上投了大钱的奸商们也不会容你，恐怕……连星联都不会放过你。”
古智星沉默了。出路，是他最关心的问题，没有出路，就等于和聂成功同归于尽，他犹豫了。
“我有办法。”欧嘉忽然说。
教授和古智星一起把目光投向欧嘉。
“参加雇佣军，去法外之地。”欧嘉郑重地说。
教授点点头。“这是个办法。”
古智星知道参加雇佣军意味着什么。在这个大殖民时代，就像以前的大航海时代一样，有太多的未知领域等待征服，由此便衍生出了雇佣军。在星联的法律中，无论犯了多大的罪，只要加入雇佣军，所有罪责都可以被赦免。任何法律都不适用雇佣军。所以，欧嘉说，那是法外之地。这确实是个出路，但是，参加雇佣军，等待他的必将是血雨腥风。
古智星“哼”了一声，一拍大腿说：“好，我同意了。这件事一结束，我就去参加雇佣军。”
“我和你一起去。”欧嘉毫不犹豫地说。
教授叹了口气。“好吧，现在你可以说了，用什么办法能终结实验？”
“岛爷，这件事太简单了，你要您配合我，聂成功……”古智星嘿嘿一笑，“他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