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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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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毗舍梨眯眼打量着,出声问夷筝:“夷筝公子,你方才所说的变故,是什么?”

    夷筝冷漠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去年白云观老观主突然暴毙,道观的弟子和山上的农户接连失踪,野兽频出,山林间突然多了许多有毒的树木和瘴气,也因此,白云观不得不闭门谢客,除了资助他们的苏家偶尔会派人上来送粮食,平日都不会再下山去。”

    朱恪狐疑地和毗舍梨对视一眼,道:“这里实在有些诡异,明明是三清之地,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妖气?”

    毗舍梨倒是觉得不奇怪,回想那需要以生人来祭典的山神便知道这里绝不是什么琅嬛福地。朱恪不敢再大意,领着两人往上走去,却被巡逻的道士阻拦了前进的去路。那些道士身背长剑,手执拂尘,都不是好对付的,他懊恼地很,转头又扯了夷筝问:“喂,这里有没有什么别的门,没人看着那种。”

    夷筝应该翻了个白眼,因为他沉默了一下才说:“那边有一个侧门,平日里无人看守,今天虽然情况特殊,但应该不会有太多人。”朱恪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猫着腰又往那个方向去了。毗舍梨盯着夷筝的侧脸,眼神警惕怀疑,夷筝自然也发现,淡淡说了一句:“如果你怀疑我,可以劝他不要去。”

    毗舍梨看向正急切不已的朱恪,知道他现在心里只有丹胥,一定不论怎么劝也劝不听,便只能也跟着去了。

    那侧门果然是没有什么人的,两三个小道士靠在门扉上昏昏欲睡,朱恪一个昏睡咒便将他们放倒了。见他伸手就想推门,毗舍梨终于忍不住道:“朱恪,你不觉得我们这一路上来都太顺利了么?”

    朱恪停下动作,这才觉得他们的确除了遇到那只白虎,其他的都太顺利,或者说,这个夷筝给他们提供了太多的便利。按理说今天他才劫走了圣子,苏家应该草木皆兵才对,怎么会把守的这么松散,一路上来就只在这侧门留两三个不济的小道士?

    夷筝见两人望着他,淡淡笑了,浑不在意道:“我不过是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信不信是你们的事情,到了这里却想着过河拆桥,是否有些太小人?”他捂着自己受伤的右臂,又说:“何况在山下时我反抗过,是你们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上来的。”

    朱恪摸摸脑袋,望着毗舍梨,呆呆的说:“好像是这样。”

    毗舍梨无语,想了想,只能从发上取下那柄刻着桃木枝的木梳递给朱恪,那是跟随她几千年的东西,应该还残留着许多仙气。她道:“我还是不放心,你把这个带在身上吧,它也算是个法器,若是出了事,或许能护你平安……”她感到扶着的夷筝身子僵了一下,而眼前的朱恪也皱眉不接,表情古怪地看着她。毗舍梨不解,问:“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送梳子……”见她一脸茫然,朱恪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道:“你还是带在自己身上吧,我好歹一身功夫,未必会出什么事。”

    毗舍梨想了想也是,朱恪是习武之人,又有些许道行在身,说不定比起自己来还要厉害些,现在保护谁也不是保护他。她将手收了回来,嘱咐道:“那进去后一定要万事小心,不可鲁莽。”

    朱恪说了声“知道了”转身便推开那道腐朽的木门。

    进了白云观后,那股妖气越来越浓烈,且和寻常的妖气不同,还带着刺鼻的腥臭味。朱恪心中对丹胥的处境越加忧心,在问过夷筝后便直奔禅房而去,毗舍梨紧随其后,心中却越来越觉得不安。几人绕了几转,躲过巡逻的道士,来到一间关着门的房间门口,朱恪转身问夷筝:“你确定是这里?”

    夷筝立在院子里,一派镇定,说:“从前上山时,他只住这间。”

    朱恪不再犹豫,轻轻将那门推开,黑暗中他看不清东西,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毗舍梨却是眼神极好的,几乎在那门打开的一瞬间她就看见了里面的一片狼藉,上前越过朱恪跨进屋子,一脸震惊。朱恪不晓得她怎么突然这么大胆,但料定里面是没有危险的,便也提剑而入,拿出火折子吹了吹,火光立马照亮一隅。只看清这一隅,他骤然变了脸色。

    他拿着火折子慢慢逡巡,只见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放满刑具,墙上溅射着鲜红的血迹,皮肉与内脏堆在门口的角落,而屋子里叠放着的数个牢笼里,全都关着已经死亡许久的,被刨腹开膛的妖怪尸首。

    朱恪怔在原地,握剑的手不住颤抖:“这……这是怎么回事……”他脸色一变,匆匆往更里面的角落走去,急切道:“丹胥呢,丹胥!”

    自然没有人回他,毗舍梨查看了下那些刑具和牢笼,安抚他:“丹胥应该不在这里。”朱恪且松下紧皱的眉头,却又倏地凝住,转身拔剑指向站在台阶上的夷筝,冷冷道:“丹胥究竟在哪里,你带我们来这里有何企图?”

    夷筝轻悠悠地拨开他的剑,仍旧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只道:“这里曾经的确是丹胥的住处,不过我身份卑微,已经许久没有跟着老爷上过山,他搬离了也未可知。”

    毗舍梨自然不信,道:“夷筝公子,此事非同儿戏,若您是有意助我们,请万万不要有所隐瞒,若不是……”

    夷筝垂手立在那里,淡淡说:“若不是,你们就要杀了我?”

    “我……”毗舍梨哑然,没有说出话来,旁边的朱恪却一步上前,剑刃横过他的脖子,冷冷道:“若让我知道你真的耍了什么诡计,我不仅会杀了你,还会让你死得比这些被掏心挖肺的妖怪还要痛苦!”

    夷筝沉默着,半晌,出声道:“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信不信由你们。现在丹胥不知被迁到何处,若你们需要,我可以带你们去东苑和西苑这两个住客的厢房,若你们信不过我,可以就此放了我,或杀了我。”

    朱恪低声怒道:“别以为小爷我不敢!”毗舍梨连忙拉住他,暗暗摇了摇头。朱恪犹豫了一下,还是撤下剑,恨声道:“事到如今也只有把赌注压在你身上了,奶奶的,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夷筝冷笑了一声,转身欲走,却忽然听到走廊边传来说话的人声,掌心一暖一紧,便被人拉着躲到屋子里去了。

    毗舍梨挨在他身边屏息静听外面的说话声,应该是两个白云观的小道士,正埋怨着今天仪式的繁复和山下出的那场乱子。

    “好在苏老爷及时放出消息说圣子已经被找到,不然怕是现在我们都还吃不上一口饭呢。”

    “那本来就是个替身,丢了便丢了,有什么关系,重要的还是咱们山上这个嘛。”

    毗舍梨有意打量了一下身旁的人,却见他正对着木门,面具遮着看不见表情,只能看到那红红的耳根,毗舍梨觉得他可能是在恼怒外面的人说的话,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这一捏,她才想起方才为了躲避一把拉住了人家,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缓缓松开。

    门外的人还在说着话。

    “可是那个丹胥好像已经快不行了,今日下午我去给他送饭时见他吐了好大一盆子血。你说苏老爷也真是,为了长生不老也忒狠了些,这男娃娃好歹是从小跟他到大的,怎么就狠得下心用来做药引子呢,你看着满院子的妖怪尸体,真是乌烟瘴气成何体统。”

    “小声点!你想死么,别忘了我们真正的主子是谁,要是被苏老爷听到,你保不定和观主一样,成为他身边的一缕死魂!”

    “我不就跟你说说么,别人我哪里还敢……我只是觉得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啊,天天和那些妖魔鬼怪为伍,听他们哀嚎尖叫,实在是心烦得很。”

    “快了快了,死了这么多妖怪,总算将想要的药材准备好了,只等明日那药引子的心一到,苏老爷就地成仙,大功告成,咱们不就也跟着得道升天了么!”

    “也是,总算……”

    毗舍梨眼见身边的朱恪铁青着脸冲了出去,吓得那两个小弟子惊呼了一声。好在他动作很快,没等对方叫几声便把他们三下五除二地撂倒在地。毗舍梨赶过去时朱恪正踩在其中一个人身上,用冷到骇人的声音问:“你们口中的药引子,他在哪里?”

    本就夜黑,那两人怕是将他们当做了妖魔,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瑟瑟发抖。朱恪没耐心在和他们说下去,他蹲下身,捂住其中一个人的嘴,却从蹀躞带上抽出一把短刃往其中一人的掌心一刺。毗舍梨眸色一凛,下意识想要上前阻拦,却突然被人拉住,她转头,看到夷筝正一语不发的看着前面。

    那被刺的小道士在朱恪掌心痛苦的呜咽却无法说话,旁边他的伙伴早已被吓傻了眼。朱恪顶着那张冷如严寒的脸转头盯着他,冷冷道:“我再问一遍,他在哪里?”

    那小道士眼泪鼻涕流了一脸,颤巍巍道:“斜、斜阳阁……他斜阳阁……”

    朱恪闭了闭眼,抽出短刃,却伸向了那人的脖颈。毗舍梨在他身后出声道:“朱恪,不要!”

    朱恪动作顿了一下,改变方向收回剑,只在两人脖颈间重重一击,那两人便昏睡了过去。他起身看向夷筝,用命令的语气说:“带我去他们说的那个地方。”

    夷筝未有犹豫,直接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毗舍梨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和那一地鲜血,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才在屋子里见到的惨景,心想这即便这些道士是受人之命却也太过残忍,她那声“不要”已叫得颇为勉强,再次见到,她怕自己也会起了杀心。她转身不再理会,跟着朱恪离开院落。

    夷筝轻车熟路找到斜阳苑,却意料之中的有重重护院把守,根本进不去。毗舍梨此时真是十分懊恼自己为何不是仙身,若是当初,比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将人带走,可现在……

    “我不能等下去了,凛姬,你们赶快离开这里,接下来的事我一个人来就行。”朱恪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说着便想转到墙角去,却被毗舍梨拉住,他回头,看到毗舍梨正指着另一边在院子外巡逻的道士。朱恪皱眉,半晌,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