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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这一章字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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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耍赖归耍赖,但这个赖曹老爷认了,曹莺莺也没有办法。

    曹老爷也许是因为当年在白沙镇见到了光华流转的幻象,所以对于神明十分地虔诚,当即喝了曹莺莺一声:“女儿,不得胡闹。”

    曹莺莺自小是被惯着的,曹老爷没跟她说过重话,被他这一喝,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去,哼了一声,就提起裙摆往外头跑掉了。我看了看曹老爷,又看了看跑走的曹莺莺,叹了口气追着她出了门。

    一小会儿的功夫,曹莺莺就跑出老远,外头天光已经亮了,卯日星君日头布得足,火辣辣地烤在身上,不一会儿身上就出了薄薄一层汗。

    我赶紧两步,拉过她的手臂:“跑这么快干什么?”

    她甩着袖子又走了几步,我又追了几步:“你这又是使什么性子?”

    她转过身来,忽然眼睛一红:“你是不是要走了?”

    我一怔,一凛。

    却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的。

    曹莺莺笑了笑,那笑却比哭还难看:“其实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不是人的,可是我知道你,还有你的狼妖们都没有恶意。”

    “当时爹爹逼我得紧,非得要我在那几日找个相公。我在绣楼上,看到你和小狼妖他们在一起。所以我知道你肯定不会长留,我就对奶娘使了眼色,让她将你哄过来的。”

    “你不会长留,我也不会留你,可我没想到你会走得这么快。”

    “从小,我就没什么朋友,因为我能看见他们看不见的东西。那会儿我穿着新裙子,以为能和他们做朋友。结果其中有一个小胖子,他的肩膀上趴了一个东西,那个东西吐着长长的舌头,舌头上滴着血,就快垂到地上了,他幽幽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害怕。但那个小胖子一直往我面前凑,那个东西就一直森然地笑,然后我就哭了。小胖子以为我不愿和他玩儿,怂恿别的小伙伴将我推到了地上,那个水坑的水已经没过膝盖,新裙子脏了,朋友也没交到。”

    她又笑了笑:“后来我就不怎么去找他们了,反正一个人也能好好的,只不过有时候看到院子里飘进来的风筝,还是会觉得很羡慕。我喜欢你和月令他们,秋葛虽然很粘人,但是他胖乎乎的小手扯着我的衣袖的时候,我觉得心里很欢乐。还有少秧和少卿,别人都说狐狸很小气,但是他们都很好,很和善。”

    “你们帮了我那么多,陪了我这许多日子,我知道,应该知足了。我一直瞒着你们,小时候有一回我和娘亲到慈恩寺去上香,娘亲在大雄宝殿磕头,有一只蝴蝶飞到了殿里,我悄悄去追它,然后一直追到了后院,那只蝴蝶忽然化成了一个男子模样,他长得可好看了。他向我招手,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没有一丝害怕,反而雀跃着向他跑去,可是还没有跑近,慈恩寺的主持就到后院来了。那个男子就像化作了一阵烟,消失不见。我拉着主持问他去哪里了,主持却双手合十叹了一声阿弥陀佛,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这个女娃娃命中注定是天煞孤星,强不得,求不得,改命虽易,但改命之后的后却不好善,好自为之。”

    “这件事情我谁也没有说过,今日是第一次对你说,这么多年了,我命中的姻缘都没有来,前些日子我忽然想起老主持的话,大概就明白了,我命是天煞孤星,你们是找不到我的姻缘的。我故意瞒着这件事……其实……我私心里……不想你们离开。”

    没有料到曹莺莺会跟我说这般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当年她在慈恩寺遇到的化蝶男子应该就是迦叶了吧,他根本就没有忘记以前的事情,他故意装作忘记所有,让霜桐再入轮回,相必也是打定主意从此以后的年年岁岁都和她两清。

    不相扰,便是最大的成全。

    大概因着年龄上又长了些年岁,在四方山又囚了这么久,我心里再也没有从前看得通透了,竟然隐隐有些不忍,又有些哀叹,为何这世上总是如此这般,越是相爱便越不能相亲?

    诸如霜桐和迦叶,这三生三世,何其不是心中眼中只有对方,但求不到一个圆满的结局。

    我酸着眼角抚了一把她的发:“命中缘,命中定,求不得,不如就放宽心一些。”

    她做出笑来:“没有尝试过心里装着人,求不求得到,遇不遇得着,我倒没有那么在意了。只不过前些日子看你们找得热火朝天的,今日突然就找人来演了这么一出戏,我猜你们大概知道了些什么,否则以我这些日子对你的了解,你决计不会这样慌慌张张抛下我就走了。”

    我嗓子眼发了发干,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你放心,我决计不是要强求你什么。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若是来日你遇见了当初在慈恩寺里化蝶的那个人,能不能帮我告诉他,那只蝴蝶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蝴蝶。”

    我抬起袖子遮住了发酸的眼角,轻轻嗯了一声。

    曹莺莺粲然一笑,忽然又挽着我的手臂,甜甜的叫了一生呢个:“多谢相公~”

    回到曹家,也不知道璎珞和曹老爷说了些什么。

    曹老爷将我单独留在了花厅,左一句抱歉,又一句对不起,叫得我老脸滚烫滚烫的,临末了才厚着脸道当初将我劫来实属意外,也没问过我的意愿就将我强留在了曹府,对不起我云云。

    总而言之,下了逐客令。

    我长舒了一口气。

    离开曹府的时候,曹员外为我打点的行囊很是丰厚,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

    曹夫人拉着我的衣袖一个劲地抹眼泪,看来本殿下这假女婿做得很到位,曹家满门,对我的离开,都十分不舍。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唏嘘了半晌,便也道别了。

    这一趟耽搁下来,近乎午后我才出了曹家的大门。

    依着和他们相约在先,我直奔小树林去同月令汇合。

    山还是那么高,树还是那么青,我的心思却沉甸甸的。

    他们一行四人,连着璎珞在林子里等我。见到我来,秋葛张开双臂就往我怀里扑来了,最近他的小嘴,越发的甜:“琅環,我可想你得太。”

    我甚是含蓄地揉了揉他的发:“我可也想你得太。”

    他笑眯眯的用小脸蹭了蹭我的袍子。

    同月令他们打过招呼之后,璎珞笑吟吟地上前:“阿……”

    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漫不经心的少秧,还有神情殷切地的少卿,忙捂住璎珞的嘴:“啊……这个仙友啊,这次的事情,有劳你了。”

    璎珞挣扎了,尤要说话,就被我拖到一旁。

    “璎珞。”我道:“你是不是要回天宫了?”

    她脸上还残留了几个我的手指印,摇了摇头:“我……不回天宫。”

    “为什么?”

    “因为我要去南荒了。”

    我的手一震:“南荒那等蛮夷之地,你去干什么?”

    她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寓木受伤,我送他去昆仑虚医治了,然后顺路回了趟天宫,才知道父君本来要派神君去南荒,但是现在他受伤了,然后……我就跟父君说想去南荒历练历练。”

    她说得十分轻松,但我明白,她是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哪里见过真刀实枪的大场合,一到南荒,也不知道能适应不能。

    我凝神,将美人泪从指尖逼出,它闪烁着淡淡柔和的光泽,我轻轻递给她。

    “前去南荒,前途多桀,你自己小心。”

    她却不接,侧身避开:“这是我送给阿姐的,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放心好了,我去南荒,父君派了迦叶和我一并前去,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听到迦叶的名字,我的脑海中又拂过曹莺莺的脸,滋味难辨。

    “可是他不是和白珠成婚不久?”

    “父君跟我说的时候,我也觉得很奇怪,可是他说迦叶当时是自己到殿上请命的,他推脱不过,只好答应了。”

    若是曹莺莺没有跟我说过当年迦叶化蝶来见的事情,我一定也会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我现在明白迦叶分明就没有失忆,从前的事情他记得清清楚楚,和霜桐的过往,还有曹莺莺的未来。

    不由得又是一番感叹。

    璎珞执意不肯收下美人泪:“你受了雷刑不久,现在正是恢复灵力的时候,留下美人泪,比在我身边用处更大。”

    我只好又将美人泪纳回血脉中,拱手道:“那就多谢了。”

    这声多谢让璎珞脸上白了一白:“阿姐为什么跟我这个客气,这些日子我见阿姐对曹莺莺,有时候会很羡慕她。”

    我愣了,嘴唇哆嗦几番,扯出一个笑来:“你言重了。”

    她面上瞧不大出喜怒来,理了理袖子:“阿姐对她,比对我上心。”

    我讪讪道:“你想得太多了。”

    看着我默了片刻,忽然道:“我能理解你,我没有怪你。是……我不好。”

    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翻了几个浪潮。

    人人都说做神仙好,有事都烧香祈祷求着神仙。却没有想到神仙也有这么多的烦恼,而我们一旦犯了恼偏偏还不知道向谁人去求解。

    譬如我和父君,是没有和解的机会,虽然璎珞无辜,但牵扯在这些恩怨里,错综复杂,不是我想理清就能理清了。

    她说得没错,我待曹莺莺都比对她好,因为和曹莺莺在一起,我不会想起母妃。

    正在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时候,身后响了个声音:“琅兄,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谢天谢地谢谢月令。

    我向璎珞道:“我该走了,此去南荒,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她苦笑着向我点点头:“阿姐,你也多小心。”

    道别之后,我和她反向而行。

    又走了几步,她忽然叫住我:“阿姐。”

    我停了脚,没有转身。

    她说:“你早点回家。”

    回家?喉头涌起一阵酸,那个地方没有阿娘,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只有她还傻傻的,觉得我还能回去。

    根据临走之前打探来的消息,曹夫人的娘家在离月华镇不算远也不算近的一个地方。

    我们腾云,大概走了两个时辰。

    当初我们在青麓仙境呆了三天,算作人间的年月,刚好三年。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云舒现在已经三岁了。

    坐在云头的时候,秋葛贴得我极近,紧巴巴地挨在我腿边站着,时不时还要顺手捋一把云彩,那云落在手中就散了,他却乐此不疲。

    我笑了笑,抓住他的手:“傻秋葛,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你说你怎么抓得住流云?”

    秋葛嘟了嘟嘴:“不是的,月令教过我抓云的法子,是我自己没有学好,所以抓不住。”

    “哦?”我侧目看着月令,朝他笑了笑。

    这种事情以前我也干过,不过是使个障眼法来诳小孩子,道理我都懂。

    “你看你看。”秋葛忽然叫道:“我抓住彩云了。”

    我向他瞥了一眼,我的个乖乖,他竟然真的将流云抓到了手里,团成一团,凝聚在他胖乎乎的小手心。

    我揉了揉眼睛,那的的确确是天上飘的流云,不是变幻出来的,也不是使的障眼法。

    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你看,我说的可以抓住吧。”

    ——“你看,我说的她会说话吧。”

    莫名其妙的,脑海中国突然浮现出了当年慕然说的这句话。

    “哇,小秋葛,你可真厉害了。”少秧见状,忙涌上来夸赞道。

    秋葛小脸红扑扑的,嘿嘿直笑:“都是月令教我的。”

    少秧又忙夸月令:“哇,月令你可真厉害。”

    月令含蓄地笑笑:“其实这种术法并不是很难,只不过有点麻烦,又很繁琐,所以你们也就没心思去钻研。恰好前两年我闲着没事做,就往里钻了钻。”

    此言一出,少秧更是赞不绝口。

    他们又说了什么,我都没有听进去,耳朵里,脑子里,到处回荡的都是慕然和我说话的样子。

    在哪里?他究竟在哪里?

    曹夫人这位表兄姓陈。

    我们从云端落下的时候,又遇见了一桩麻烦事。

    当时我们刚刚落地,脚还没有踩实,秋葛甫地一个踉跄,往前栽了栽。他这一栽,双膝就往地上去了。

    若是双膝往地上去也不算什么事,偏偏我们面前的是一座庙宇。

    我还来不及将秋葛扶起来,从庙里就走出来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和尚,他左手执法杖,右手握剃刀,对秋葛和蔼地笑了笑:“阿弥陀佛,施主迷途知返,实在是我佛慈悲。今日归依我佛,实在是功德无量。”

    他话说得文绉绉的,我理了半天才理清楚,他这是要让秋葛去做小和尚。

    莫说月令不干,就连我也不会干。要知道小秋葛这一头油亮的毛发,摸着抚着就跟摸缎子一样,要是剃了多可惜。

    但老和尚出手极快,我还没来得急将秋葛往身后送一送,他的剃刀就挥了过来。

    我凝聚灵力,一脚将他踹开。但没想到老和尚有一定的道行,我这一脚被他轻而易举地避开了。

    避开归避开了,他脸上大慈大悲的笑意却不见了:“这位施主是什么意思?”

    我笑了笑:“这位师父是什么意思?”

    他一声冷哼:“老衲自然是要为这天下清除魔孽,肃清妖魔。”

    “魔孽?老师父可知道什么是做魔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身为妖魔不潜心修炼,出入于市井之内,不是魔孽是什么?”

    这话说得委实冤枉小狼妖了,他出入市井,实属无奈。

    我道:“他出入市井都是我带的,有什么你同我算计就是了。”

    “我看这位道友道行不浅,为什么要做这个豢养妖宠的不齿之事?”

    豢养妖宠?这老和尚的想象力忒天马行空了一点,在仙界,有一种修道之术,便是豢养妖宠,将妖宠养到一般大的年纪,吸食灵力,从而提升自己的道行。

    “老师父,这你可就误会我了……”

    那和尚却不听我解释,又是一记剃刀向我招呼而来。我抱起秋葛轻身一转,将它塞回月令怀里。

    少秧急得直跳脚:“喂喂喂,老秃驴,你可别乱来,我们还有要是要办的。”

    她这架劝得老和尚的招式越发狠戾。

    我是天族,不能伤他碰他磕着他,打得束手束脚。

    这一架直从傍晚打到午夜,又从午夜打到天明,少秧少卿掐了一个又一个的定身诀都被他巧妙地躲过。

    我一度以为会和他打到天荒地老,却没想到在天亮的时候,终于住了手。

    但不是他放弃了要为天下肃清妖魔,而是他年事已高,上跳下窜和我斗了一夜,终于疲累得瘫坐在庙前的梯阶上了。

    我拍了拍手,向他走去,道:“你应该知道,这一夜,你的命都是捡回来的,若我真的是那作恶多端心术不正的修道者,你恐怕是没有机会见到这初生的太阳的。”

    老和尚的眼光很是渗人。

    月令抱着睡得正香甜的秋葛,道:“这一架,你打痛快了吧?”

    我半眯着眼睛:“哦?”

    他笑了笑:“我知道你灵力刚刚恢复,肯定想好好使一使,练一练。”

    “所以,这就是你这么大一晚上都不来帮我的原因?”

    他羞赧地垂下了头。

    我不禁叹道:这些日子,月令可越发的了解我了。

    云舒现在的家和寺庙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处理完老和尚之后,我们大步往他家走去。

    走着走着,鼻尖飘过一阵烟灰的气息。

    “快看那边。”

    随着少秧的一声唤,我们举目望去,城东的半边天燃得通红,压过了初阳升起的那阵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