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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诡艳之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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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宣宜听这话却不走了,“容公子嫌这礼不够大?”

    “岂敢。”他微微一笑,“反倒是这礼太大了!我承受不起!”

    “那你想娶我?”高宣宜又上前几步,目光锐利而冰冷。

    听她把一句无限旖旎的话说的寒气森森,容洵嘴角微勾,“公主这样的妙人,容某无福消受。”

    高宣宜遥遥与他对峙,戾气不减半分,“你不想受齐王府招揽,反倒要归入高元珉麾下?”

    “不错。”容洵神色柔和,视线温凉地落在她身上。

    高宣宜默然不语,半晌毫无形象地啐了一口,张口便骂道:“容公子忒没有眼光了!就高元珉那又酸又腐的病秧子?!走三步路都颤颤巍巍连喘带咳的,没事还专爱去小树林吟诗作画舞文弄墨,看朵小花儿谢了也要哭个两三回,这种弱不禁风的病茬子指不定没等容公子把他端上龙椅就驾鹤西归了?!”

    “呵……”容洵不禁轻笑出声,“素来听闻媵国长公主不爱读书,我看您遣词用句倒是生动准确得很呢!”

    “掉书袋谁不会?!”高宣宜不屑地哼了一声,“良禽择良木而栖,容公子这般颖慧的人,不要不识好歹偏往那刺茬里钻,卡在里头进退两难不说,还白白折损了羽翼。”

    “不见得。”容洵眯着眼,面上仍旧含着一抹清浅的笑意,“自古不定输赢似弈棋,你又怎可判定我握的是枚臭棋?”

    高宣宜面色阴鹜,眉间笼着腾腾煞气,半晌开口道:“容公子好似误解了我的意思!”她冰雕玉琢的脸又黯了黯,“一般来讲,我高宣宜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知道吗?这盆水浇你们丞相府身上了,是冷是热都得给我好好受着,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我从来不允许任何人忤逆我,也从不和任何人打商量!”

    容洵看她张牙舞爪的模样,竟也不动怒,如朗风明月般微微一笑,“要是我非要拒绝呢?”

    “那也可以,”高宣宜突然笑了,“这块肥肉你不吃也行,那我只好叫人猛填硬塞,一根棍子直直戳你们丞相府肚子里!到时要是噎死或者撑死,只好事先道声抱歉了!”

    “我忽然好奇得很,”容洵不动声色,语调平缓和煦,“你那意中人陆渐到底是噎死的,还是撑死的?”

    高宣宜一瞬间眸内风云涌动,她紧握着拳,掠至容洵身前,一把抓住他前襟咬牙切齿道:“容公子好奇心似乎太重了些!”她说罢松开手,理理他衣服,“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看还是不告诉你的好!”

    容洵面上岿然不动,只是眼帘微垂俯看着她,唇角始终一点似喜非喜的笑容,“不告诉我也无妨,当年发生了什么,我似乎比寻常人知道的多那么一点儿,”他唇边笑意又深了一层,“陆渐那个不足百日便夭折的孩子,想必让小郡主午夜梦回时寝食难安得很!”他说完那一抹笑在脸上扩散开来,显出一种恶毒的畅意。

    “有什么好笑的?!”高宣宜恼羞成怒,劈手便向他面上抓去,“我倒要看看这副好皮囊下藏了些什么样的腌脏龌龊?!”

    容洵身形一动,飘出一丈远,落定便笑意难明地望着她,叹道:“真不知道陆渐碰到你算幸事还是祸事呢!”

    高宣宜只觉得他那笑直捣进了心里,搅得她五脏六腑都跟着绞痛起来,恨恨道:“不管是祸是福,你这种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容洵凝目窥着她,不作回应,良久另起话头和声道:“我看招安之事就到此为止!买卖不成仁义在,做的难看了双方面上也过不去,不如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行其道,各饲其主!”

    “呵呵,你倒想得轻松!”高宣宜冷笑一声,停下动作来,“我高宣宜行事向来爱憎分明,既然容公子执意不合作,那今后就不要怪我们齐王府翻脸不认人了!”说罢几个提纵便翻出丞相府大门。

    高宣宜走后,容洵便陷入了沉思,他在掂量她话里头的份量,以齐王府的实力要是硬压他们一头,的确足以让容怀瑾今后举步维艰,他的丞相之位才失而复得半年,朝中幕僚尚少,能替他说得上话的也就寥寥几人而已,棋走到这一着必须找出一个万全之策来,他这么想着便提手在纸上写了三个字:“周楚楚。”

    容洵写罢在空无一人的房内对着虚无道:“你去将这人的底细查清楚,两天内我要一份结果。”高宣宜那点嚼烂了的陈年旧事还是好好翻一翻才好,他对着虚空又笑了笑,人就不能有软肋,一旦有了,总被有心人窥了去,不经意时用刀子往那一戳,腐烂的长脓的血-液便涌了出来,必死无疑了!

    容洵在房内待到晚间,点上宫灯时东宫送来一份信儿,他在灯下看着那一行“绿绾暴毙狱中”的花笺小字,眉间微蹙,面上却没有太多的讶异之色。

    待到天狠狠暗了一层,容洵才带着白芪一起赶往开封府大牢,才踏入狱中便看到牢门口熙熙攘攘围了不少人,容洵一顿,停步远望,不过死了一个小小的女仕,关心的人倒不少,东宫,燕王府,齐王府全来齐了!

    他冷冷的地瞟了一眼坦步上前,只见里头的人一如第一次见到般趴伏在地,手掌向前伸着形成虚空的形状,好似垂死前想抓住什么东西,枕在右臂上的脸扯出一个极怪异的诡笑,使人见之不禁遍体生寒……

    仵作见容洵来极快速地向他飞了一眼,方用醋瓶净手,抬首环目四顾。

    旁边如蝇群围笼的脑袋看他验完又一拥上前,面上都是一派好奇又期待的神色。

    仵作清了清嗓门,朗声禀告:“原尸死后呈正常的青黑色,全身洁净未见伤痕,面上七窍无血,项背骨节无断裂,胸腹无疮伤,应无他杀之嫌!”

    语毕毫无意外地响起几声不满,“我看先生老糊涂了吧!”首先沉不住气的是齐王府的长史萧刑钊,他将一双怒目投向老仵作,冷声道:“这女侍指甲内有淤血,指甲断裂,面目可憎诡异,明明临死前经过剧烈挣扎,老先生明目张胆的视而不见,混淆是非,不知是作何居心?”

    那老仵作却是个见过世面的,在萧刑钊的厉声责问之下毫无惊惶之态,只耐心道:“老小刚刚的话没有说完,这女侍的确跟谋杀无半点关系,看她面部青紫,脖颈上青筋突出,应当是死于喘疾,得喘疾之人在牢狱这种密不透风阴湿闷臭的环境下很容易气滞,气滞时呼吸急促全身抽搐,留下手上的抓痕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他缓缓说完,又坦然补充道,“若大人信不过老朽,不妨再请其他的仵作案官来验上一验。”

    萧刑钊闷哼一声并不全信,旁边歪立着的瘦小老儿将他那螳螂脑袋一伸,疑声道:“那她脸上的诡笑又作何解?”

    老仵作稍稍欠身,向他拱了拱手,“梁总管,”梁巩微微一惊,不想这眼花耳拙的老头子才来过燕王府一遭倒把他记得一清二楚了,老仵作身板挺的笔直,侃侃而来:“人之将死,脑袋昏聩心志不明,往往会心生绮念,脑中万象丛生,有些因心有余愿而临死不甘,有些忆起前尘往事而面现喜色,有些看破尘世而淡然从容,人各有心魔,自然临死呈现出或悲或喜的情态了!”

    众人听着他解释,不约而同都看向绿绾微仰着的脸,不知是否是心理原因,那张青紫的面孔细看之下好似和之前不同了,眉还是清浅的眉,原本呆滞的眼却无端爆出一丝丝勾魂摄魄的媚,无孔不入地渗入脑海中,在里面生根发芽。

    容洵不动声色地向周遭溜了一眼,在一派心猿意马中细细琢磨绿绾的脸,那是一种凝滞的贪渴,但到底是在贪恋生,还是在渴求欲,恐怕舀出她脑浆也无可解了!

    容洵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抬手轻轻拍了下白芪的肩膀,道:“走吧!”

    白芪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闷声问道:“这就走了?”

    容洵不理他,不急不缓往回走,出了狱门才问道:“刚才的情况你怎么看?”

    “那老仵作牵强附会,颠倒黑白。”在牢里容洵不发一言,他也就不敢轻易置喙,此时提及不禁怒上心头,“那绿绾死于谋杀无疑,他非强拉硬拽出这么一大堆歪理来。”

    容洵淡然一笑:“何以见得?”

    “宫中选秀制度森严,连那些手腕短粗点,脚板大点的都会被淘汰回家,一个有喘疾的宫女怎么当得了东宫的女侍。”

    容洵轻轻挑眉,“接着说。”

    “从医理来看,人活着时身上原为赤黑色,正常死亡后为青黑色,绿绾面色青中透紫,定是中毒无疑,单单一个犯了喘疾猝死怎么解释得通?!至于为什么指腹划伤,指甲劈裂,看牢内地面的痕迹,定是临死前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

    容洵淡淡地看着他,耐心听他说完才轻轻笑了笑,“看来,也不是很笨。”他对着微凉的深夜呵出一口白气,低声叮嘱道:“你先在附近侯着,若那老仵作出来便暗中跟着他,务必要护他周全。”说罢正要提脚往外走,迎面匆匆走来一人,却是皇长子高元玠的舅子李文焯,只见他衣衫不整,神色恍惚,见到容洵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便错身而过。

    容洵住脚,转过身来回望那慌里慌张的背影,喃喃道:“狐狸尾巴终究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