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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极光

作者:孤帆远影碧空尽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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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极悲狂喜交替,耗费了太多精神,登机后她很快就睡着了。何清远却从所未有的觉得精神很好,在过后那6年,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过,胸腔中的幸福快要溢出来。失去的肋骨,终于寻回,他眼角微微泛酸。6年的时间,她其实变化不小,虽然五官没有改变,但是眉眼间的气质却已大变。从前那个过于耿直刚强的少女,终于学会委婉柔软,在人际交往中学会保护自己也不得罪别人。虽然他并不认为他何清远的女人必须要跟世俗妥协,但是她毕竟要学着跟这个世界相处。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尽管在外人面前,霍助理虽然不算八面玲珑,但至少进退有据,通世故却不世故,恰如其分的纯粹与圆滑。但是在何清远面前的霍淸懿,仍旧是那个矫情别扭的少女。虽然会让他头疼不已,但是这种唯他独享的亲密与信赖带来的自豪感爆棚。相比之下,那点头疼只当是情人间的调味剂,就当调情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他心中沉甸甸的,一眼未合。无数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要睁开眼就能见到她,却无数次失望,所以他不想睡,想将从前的6年时光都追回来。在西雅图中转的时候,她睡醒精神很好,他买了碗意面:“先垫一下,实在没有好吃的东西!”

    方才在飞机上睡着了,以至于错过了米饭,她撅着嘴巴说:“我不想吃!”

    “或者你想吃什么,带你去买?”

    她趴在桌上,兴致不高,他疑惑,她闷闷地说:“食管烫伤了!”她将脑袋贴在手臂上:“吃红薯丸子烫的!”

    当时没察觉,今天早上吃东西的时候,才察觉到连喝水都很痛苦。那红薯丸子是油炸食物,内热外冷,滚烫的一颗咽下去,等到觉得太烫已经来不及。

    他有些无奈的蹙眉,为什么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忽然变得脆弱娇气?她本来并不是马虎的女生,所以类似被鱼刺卡住、牙齿咬破舌头这样因为吃东西受伤的事情,他以为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但是这样的她,又忽然多了一丝人间烟火的可爱,远比自己最初喜欢的那个高傲冷清的女子更讨喜。

    到达费尔班克斯已经是四个小时后,到了盛超定的酒店,霍淸懿脸都黑了,何清远以拳抵唇掩饰笑意:“真不是我交代的!”

    大圆床卧室竟然四面全是镜子,她恨不得沉进浴缸里脸上的燥热才稍解,浴袍下他修长的腿趿着拖鞋走近,将她从水里捞出来:“你要把自己溺毙在水里?”

    她看见他眼中得逞的笃定,他缓缓垂下头呢喃着轻啄她眼皮,霍清懿虽然反应慢了半拍,但是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双手抵着他胸膛说:“不行,你还没跟我说复合呢?”

    何清远握住她的手轻笑:“我可从来没承认过我们分手了,是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从来没问过我一句!”

    霍清懿的委屈憋了6年忽然爆发了,她揪着他胳膊用指甲掐着:“你不声不响不辞而别,6年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个信息,我凭什么要过问你?”

    他轻轻的吻她的额头哄道:“霍清懿,我明明给你发过很多封邮件,你却从来没回过。”

    霍清懿的邮箱还是何清远帮她申请的,密码是何清远的姓名拼音加生日,何清远走后她便没登过,工作之后用Outlook邮箱,时间久了连邮箱账号都不记得了,所以自然没有看见。霍清懿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何清远明白了,她根本连看都没看。于是情势瞬间逆转,原本底气不足的他此刻觉得自己又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登上霍清懿的邮箱,不断有新邮件接收进来,整整1057封邮件。霍清懿拿过手机一封一封点开看,有的只有一张他的照片,有的是风景,有的短短几句话,有的是电影里的台词。看着看着她脸上浮出淡淡的微笑,原来过去的6年间他一直以这样的方式存在着她的生活里,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何清远一把抢过手机:“改天你再慢慢回味吧,现在轮到我拷问你了。”他扶着霍清懿的脑袋看着她认真的问:“如果我没主动去找你,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跟那个顾慎行在一起?”

    霍清懿点点头:“是啊,可能会吧!”

    何清远闻言顿时内伤到吐血,他双手一松,霍清懿软绵绵的滑下去,脑袋砸在浴缸上,她皱着眉轻呼一声:“哎呀。”

    何清远看着她那副迷糊的模样,心中的抑郁稍稍舒展,将她从浴缸里捞到床上,他扶着她的肩让她躺好,两个人面对着侧躺下。霍清懿咕哝着说了什么,何清远没听清楚,就凑近她问:“你说什么?”

    暖黄的台灯下,霍清懿的眼角猝不及防的落下泪:“如果那个人不是你,是其他任何人又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引起何清远内心激荡不已,从前他也以为自己对霍清懿情根深种,但是万万没有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愉悦,心中仿佛盛了蜜一样,柔软甜腻。这些年他终于慢慢意识到,原来真的非她不可,多么难得,她感同身受!

    他不禁动容的将她搂在怀里:“霍清懿,你这句话,胜过千万句,有你这句话,就值了。”

    霍清懿此刻已经沉沉睡去,何清远只得无奈起身给她脱了衣服让她睡得舒服一点。何清远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时,霍清懿仍旧睡的香甜,依然是昨天的姿势,一夜竟然没动过。早晨醒来能看见她,实在是件美好的事情,他忍不住凑近前去吻她,睡梦中的人晕乎乎转醒,看到他的笑脸一时有些错愕。何清远根本不给她缓冲的时间直接继续昨晚没完成的事情。霍清懿一边顽强抵抗一边惊呼:“我还要上班呢,来不及了。”

    何清远昨晚上忍了一夜,现在怎么可能放过她,身体力行叫醒她:“今天不用上班!”

    可是比上班还累,她闭着眼睛睫毛微颤,似有蝴蝶翩跹起舞,何清远看了一眼镜子里的景象:“淸懿,想不想看.......”

    “不想、不要、不看!”虽然已经被他占领,但是意识却不肯投降,颇有身残志坚的精神。

    他讨到甜头,不敢再惹她,惹恼了她,吃苦的还是自己。炙热的唇爱不释手的舔吮过她每一寸毛孔,她觉得自己热得像笼屉里的包子,神魂都飘忽似不是自己。

    霍淸懿后知后觉发现,这里恰好进入极昼现象,晚饭过后两个人还能惬意的骑着双人自行车感受异域风情,沿着街道一路散步回来,红红的夕阳照的她的脸红彤彤的。这里常年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行人早已对肤色各异的旅客习以为常。她抱着他的手臂歪着脑袋问:“居然偷偷的帮我办好签证,临上飞机前才告诉我?”

    他嘴角噙着淡淡的戏谑:“嗯,办签证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们淸懿偷偷从6年前开始,存了一笔巨款。”

    她恼怒的捂住他嘴巴不许他在说话,他呵呵轻笑着,湿热的气息浸入她白嫩的手心。他捏起她手掌,放在唇边吮吻,然后便握住,再没松开。

    从前他是绝对憋不住心思,恨不得昭告全世界他对她的爱,如今竟能坐到这般不动声色。一来是源于恐惧,害怕失败的打击。二来,是自小养成的骄傲,让他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一击致命!

    “可是没有看到极光啊!”她有些失望。虽然极昼也难得罕见的现象,但是她更想看到极光。

    “极昼快结束了!”这个季节并不是观赏极光的最佳时期,但是他等不了了。

    “淸懿,为什么喜欢极光?”他记得大学的时候,经常看到她浏览相关网页,借相关的书籍。从来没见过的景象,如此着迷总该有个原因吧?

    她却愣住,垂下眼帘,似乎在思索。但是他已经不想知道了,无论她说什么,都是在撒谎。她并不擅长撒谎,所以说谎前会先思索一番,这个习惯,到如今也没改过来。

    “嗯......上课的时候听老师讲,很想体验那种极致的震撼。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唔!”

    他恶狠狠的吻住她,亏她如此煞费苦心编谎话骗自己,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云旗将车驶进铁门,院子两旁的花圃郁郁葱葱的花枝攀爬在铁栅栏上,前面的花坛开着火红的月季。玻璃花房里养着珍贵的品种,他从未踏足进去过,花房前的草地上架着白色的秋千,据说是为陆云茵设的。心情没有由来的烦闷燥郁,他按响门铃,佣人开门看到他,惊讶的喊:“大少爷,你怎么回来了?”

    看,来佣人都觉得意外!他点点头,并未多说,直接上楼,书房里他的父亲正在习字。古朴的书房里挂满了他的丹青字迹,据说自小习国画,是以画工颇有水准,并不是附庸风雅的粗制滥造。他凌厉的收回最后一笔,苍劲的字迹隐隐透着霸气。净手之后,燃上檀香,又以泉水煮开洗茶,确实是个雅人。

    “我听说......”

    “是!”他未等他开口直接回复,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礼。父亲对他的教育非常严格,良好的教养和自小根植于心里的品性让他时刻克己复礼。但他不想从父亲口中听到他称呼母亲为“霍女士”,荒谬可笑又虚伪的称呼。

    陆哲成掀起眼帘望了他一眼,默默的倒了一杯茶:“把她送走!”

    “如果我不呢?”他握着拳,眸中已有薄怒,更多的是伤心跟失落。

    陆哲成放下茶杯望向他:“或者你要让我亲自送她走?”

    他紧握的拳无力的松开,转而揪住膝盖的西裤:“她病了,很严重!”

    陆哲成愣了一下,但眼中并无太多情绪:“跟你无关!”

    他翕张着唇,胸腔似灌铅了一般闷沉,喉头发涩。陆哲成给他倒了一杯茶:“还有小霍,我希望你注意分寸!”

    他啪地掀翻案上的茶杯,茶水顺着实木边缘流向地板,浅浅的茶盅并没有多少茶水,不过几秒便流尽了,剩下残渍一滴一滴的落下。

    陆哲成眸中闪过一抹不悦,向来不显不露的面上浮起愠色:“我希望你不需要我跟你说第二遍!”

    “当初为什么要带我回来,你需要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你尽可找其他女人生......”

    “放肆!”他掂起桌上的紫砂茶壶掷向他,眼角已见震怒。他伸出手指向他:“再敢胡言乱语......”

    90度的茶水混着茶叶泼在他深色的手工西装上,曾经在他心头盘旋了无数次的念头豁然蹦出来:“那你干脆把我赶出陆家,把我的名字从户口本上抹去,你以为我在乎?”

    陆哲成怒极反笑:“你以为陆家将你培养长大,是你说走便能走的?你生来是我陆哲成的儿子,便要认命,你如今的成就,你享受的光鲜与成就无一不是因为你姓陆。你以为是陆家欠了你?是你欠了陆家!”

    陆云旗跪了太久,虽然膝下垫着软垫,小腿已经隐隐发麻。陆哲成却端跪着,并未有任何不适:“你的婚约,我替你挡着,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你别挑衅我的底线!”

    他从书房出来,正欲下楼,听见楼下娇俏的女生撒娇道:“妈,清远去美国是出差,你别听别人瞎说!”

    “我怎么听说,他是带着一个女人过去的,茵茵,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你们今年都28了,不小了......”

    “哎呀,妈,人家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你为什么巴不得我早点出嫁?难道你忍心我早早嫁到婆家受罪?”

    “凤章不是庸人,不必担心受婆婆的气,何况你们婚后不跟他们住,怎会起摩擦。他是不是真的有了别的女人......”

    “妈,不是他的问题,是我不想结婚,我不想那么早被束缚,不想早早生孩子不行吗?”

    秦华还想多说,看见从楼梯步下的年轻男子,换上一副慈爱的面容起身唤道:“云旗,什么时候回来的,等会儿吃完饭跟茵茵一起走吧!”

    陆云旗扣住西装外套:“不了,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今天是周末,哪有什么关紧事,我买了许多才菜呢,你等一会儿,很快就好!”

    “不了,我有急事!”搁在从前,他一般不会拒绝扮演母慈子孝的机会,总是耐心的与她们虚与委蛇,并不是因为想讨好秦华。而是因为,想看看她们像小丑一样滑稽的表演,以慰藉百无聊赖的人生。

    秦华见他似乎真的打定主意不欲留下,也就不再劝说,又说到:“这几日天热,你.......”忽然瞧见暗色的西装似被水渍打湿:“衣服怎么湿了,要不要......”

    “阿姨,再见!”他瞥了她一眼,转身眼中浮起鄙夷之色,继而嘴角勾起一抹嘲弄,有什么好鄙夷的,自己与她有何二般?

    “等一下,顺路带我一程!”他已经系好安全带,陆云茵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没等他应声,已经自觉的坐上车。

    他久久未启动车子,她疑惑的看他,他看着远处说:“跟何清远一起出国的人,是霍淸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