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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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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摊牌

    “采儿,你将这几盆朱槿送到薛府吧。”看见采儿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冉竹吩咐道。

    “冉姐姐,你可真是一点也不心疼。费尽心思培育出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就送人。”采儿有些不能理解,替她打抱不平。

    冉竹浅浅笑道:“采儿我寄人篱下,无以为报,能做的就是这些了,况且薛伯母一向喜欢这些。”

    “那也不是三天两头就送些。冉姐姐,你花铺里的那些呢?”

    “没带过来。”冉竹不想提及。

    “那你不能放任不管啊……”采儿还想再说些什么。

    “行了行了,你快些送过去。顺便看看琴姐姐在不在,要是在的话替我带个话。”冉竹塞了张纸条到采儿手里。

    薛照琴看见纸条后,马上来到济安堂。

    她快步走进来到后室,看见冉竹正蹲在地上修剪花枝。“妹妹,你找我有事。”薛照琴飞快地整理好心情,用一贯温柔的语气。

    “琴姐姐请稍等,我这边马上就好了。”冉竹将她引进房间。

    薛照琴坐在冉竹房间的小桌边,看着她在外面忙碌的背影,莫名觉得有点心酸。她曾经是临安城中最让人羡慕的小姐,拥有最好的父母,最好的家世,她是京中最出名的才女,只要是流传出来的诗词歌赋冠以她的名字,总能被人追捧。可惜一切就像是一场大梦,她现在一无所有,每天操劳粗活,布衣淡饭,隐姓埋名,聊以度日。

    “琴姐姐,等久了吧。”冉竹进来,擦了擦自己才洗过水淋淋的手。

    薛照琴拉着冉竹的手坐下,这一触摸真是惊心,她的手早已不是过去的十指纤纤,温润细滑,经过岁月的磨砺,老茧遍生,还有很多细小的伤口。

    冉竹见琴姐姐盯着她的手出神,急忙抽了回去,不在意的说:“这是一开始种植花草时弄的,姐姐别看了。”

    “你跟我说实话,这些年你恨吗?”薛照琴别过去脸问道。

    “京中许多人说姐姐不像是将军的女儿,将军豪迈英武,姐姐从小被伯母培养成名门淑女,学习琴棋书画而不是武艺兵法,”冉竹没有回答,顾左右而言他,“姐姐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我知道你爱恨分明,试问站在我的角度,姐姐能心如止水,不闻不问?”

    “确实,我想我不会做的比你好。”薛照琴一下子就明白了冉竹话中的意思,“这么些年一直要求你忘记重新生活,太过残忍了。你多么的心高气傲,怎么会愿意浑浑噩噩不明不白了此一生。尽管过去了很久,但我一直没忘那时的你那么耀眼。”

    “琴姐姐别说了,那是我最没有资格去回想的时光。”冉竹的声音很抖,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我明白了。冉竹,你从来没有忘记甚至将它刻入骨髓,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讨回一切的。是不是?”

    冉竹直视薛照琴:“是的。哪怕拼上我的性命我也要寻根问底,反正我也是一个人,无牵无挂。”

    “一个人,真的是一个人吗?你置我和我爹娘于何地位,我们瞒着所有人救下你,你这是让整个薛家为你陪葬!”薛照琴有些不能接受,有一天自己会与冉竹走到这一步。

    “琴姐姐我也不想的,可是我不能放弃啊,我每天一闭上眼睛就听到爹娘的声音,弟弟哭泣的声音……”冉竹埋下了头,微微的抽泣。

    “你知道的为了薛家的将来,我不能再帮你了,爹让我跟你划清界限。今天过来就是爹的授意,他说如果你再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就要对你采取手段,至少不威胁到薛家。”薛照琴叹了一口气,“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不会让爹伤害到你的。”

    “琴姐姐,走到了这一步你还能这么帮我,我真的很感谢。正如薛伯父所说,以后还是少跟我来往吧。为了你好,也为了薛家。”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倒是你,既然决定了就不会有回头路了,这条路前面是光明还是地狱全看你自己了。”薛照琴看着这个倔强执拗的小妹,心知没有办法改变她的决定。

    回到薛府,薛照琴来到父亲的书房门口,正准备敲门,手悬着迟迟没有敲下,她知道跟父亲说了之后,大家都没有回头路了,不知道父亲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

    思量半天,薛照琴还是决定不说,指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她转身离开,与此同时书房的门开了,薛将军问:“琴儿是有事吗,怎么又走了?”

    “啊?没事没事,不过是想来看看爹爹,又想到可能在处理军务不便打扰,就走了。”薛照琴有点惊慌,迅速想出了一个借口掩饰过去。

    “对了,听说你今天去了竹儿那里,可知道她什么打算。”薛将军凝视着女儿,大概是看穿了女儿拙劣的谎言。

    “她什么也没跟我说,言语间我能感觉到她对我们救命之恩的感激,我想冉竹应该不会做出对薛家不利的事情。”薛照琴有点不敢看父亲审视的目光,不停地回避。

    薛将军看到女儿这副神情,心里明白了五分,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回去好好休息。”

    薛将军的心沉了下去,看来自己的推测没有错,蛰伏了五年的林家小女要出手了。还不知道她给自己的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竟一味维护她,不顾家族荣辱,隐瞒实情。

    因为选择了家族,他薛谦不得不站在冉竹的对立面上,从这一刻起,战场上杀敌无数的老将军隐隐有些不安,一想到冉竹的如花笑靥他又很痛心,但愿百年之后,下去见到她的爹娘,能够理解他的抉择,不要怪罪。他是被逼的,他也没有办法。

    这个琴儿,真是让人头疼。做事只顾着自己的心情,从来不考虑大局。这段时间最好让她出去避避,远离这场纷争。

    屏退了所有人,薛将军认为有些事情必须与夫人说清楚,才好行事,也免得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夫人,已经可以肯定竹儿这次回来是别有用心的,恐怕对我们不利。要知道她的身份是个秘密,一旦揭开后果不堪设想,我们肯定人头落地。”

    薛夫人晓得其中的牵连,忧心忡忡:“这可怎么办,竹儿是铁了心吗?”

    “估计是的,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刻。所以,我们不能放任她了,放任就是自掘坟墓,坐以待毙。”

    “那你怎么打算的,”薛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是想……”

    “斩草除根,反正林家就剩下她一个了,她死了,就再也没有什么风浪了。我也算对得起她了,她早就该死了。这条命是我救的,现在还回来,也没有什么不对的。”薛将军顿了一下,看着面色惨白的夫人,“你这回可别拖后腿,李素衣的恩在她女儿身上你也报完了,你不欠她什么。记着你是薛家的主母,凡是以薛家为重。”

    听到老爷的告诫,薛夫人知道这次冉竹是在劫难逃:“那琴儿呢,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原谅你的。”

    “这件事我早就想好了,明天把她送到我娘那里去,对外就说薛小姐思念祖母,回去看望了。”薛将军告诉夫人自己的谋划。

    薛夫人听得暗暗心惊,但也明白这是无奈之举,冉竹的行为现在很危险,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要保全自己,就必须舍弃,这是代价。

    “一切老爷作主吧,我想和琴儿一起回去,希望老爷同意。”薛夫人不想亲眼看见冉竹被除,想带着琴儿一起躲开。

    “也好,这样吧,后天一早我就安排人送你们走。”薛将军明白夫人的意思,夫人不忍心,离开这里眼不见,也是个好主意。

    这时的薛夫人不知道,以后回想起这一幕自己会有多么心寒。可能以后发生的所有事,都是由这一刻的决定生发而来。她越发看不懂自己的枕边人,到底是什么让他变化这么大,连竹儿都能痛下杀手。

    薛照琴回去之后,冉竹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自己刚才说错话了。不应该这么早这么直截了当地向她说明自己的意图。其实,倒不是担心她回家向薛将军禀告,薛将军老狐狸似的人物,肯定已经察觉了。

    自己这个琴姐姐被家人保护的太好,从来没有直面过这些血腥黑暗,如今这层遮羞布被扯开,她被迫接受着一些残忍的事实。她认作的妹妹利用她,她尊重的父亲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一切悄然铺开,不是琴姐姐一时半刻所能承受的。

    冉竹知道自己身不由已,可能已经伤害了一直对自己好的琴姐姐,她愧疚可没有办法住手。惟愿琴姐姐能早日想通,不要被牵扯进来,永远身如琉璃,净无瑕秽。

    “冉姐姐,有人求见请你帮忙。”采儿的声音将冉竹从内疚里拉回到现实中。

    “那就请进来吧。”冉竹淡淡道。

    进来的那人是个仆人打扮,手里抱着一盆蔫蔫的花,眉目间有点不安。冉竹看了一眼,就知道来人所为何事了。

    “冉姑娘,帮帮我吧。”那人将花盆放下,跪在地上,“我是姚太师府上的花匠,近日太师得了一盆三色堇交由我侍弄。可谁知几天不到就萎蔫了,听闻姑娘一手养花技巧无人能敌,小人才来求姑娘帮忙。姚太师最是待花如命,要是知道了小人吃不了兜着走。”

    冉竹挑了挑眉,又是姚太师府上,看来这忙非帮不可了。

    她走近看了看,就这盆三色堇目前的状况还有救,只是比较复杂。“这样吧,你把这盆花放我这儿,我替你养几天,一周后你再回来拿。”冉竹说道。

    “好好好,谢谢姑娘,姑娘的恩德小人他日定报。”

    冉竹摇了摇头,她连这人叫什么都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都是一码事,怎么可能指望他报恩。

    “别说套话了,你好好把这花侍弄好了才是正道。我只帮你一次,要是又这样了,我绝对不会再帮你了。”冉竹没好气的说。

    “我记住了,可是这花放你这儿了,我拿什么回去交差啊。”那花匠抓耳挠腮。

    “真是个蠢蛋。”冉竹悄悄嘀咕了一句,“那你就在我这儿拿一盆走吧,到时候再还回来,正好我最近养了几盆。”冉竹示意采儿带那花匠去拿。

    “你听着,这三色堇不同于一般的花,不适宜养在室内,你这盆的情况就是养在室内少见阳光。回去后把花养在露天阳光充足的地方,土壤要干燥一点,生长过程中还要及时摘除残枝残花,促发新枝可以延长花期。听清楚了没有?”冉竹嘱咐道。

    那花匠赶忙点点头,谢过冉竹,“我都记着了,姑娘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这盆花。其他的就劳姑娘多多费心了,小人先走了。”

    冉竹望着那花匠匆匆离开的身影,只当是帮了个忙吧,现在时机还未成熟,不能与某些关键人物正面交锋。

    这事情不能心急,每一步都要深思熟虑,自己没有可以犯错的资格,只有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