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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安游回完信息,就将手机往包里一扔,仿佛上头带刺扎手似的。

    这时候,那夏山青到了,是个惊人的大高个。板寸头,穿杂色格子短袖衬衫,浓眉,眼睛炯炯有神。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一脸真诚歉意:“祝小#姐?我夏山青。抱歉,竟然让你等我了。”

    祝安游一笑:“你没有迟到,是我早来了。”

    “还是很抱歉,我应当早点来才是。”夏山青坐下,仍是客气。

    不过乍一见面,祝安游对这夏山青倒平生几分好感。

    大概是因为,他的整个脸颊线条、唇形和眉形,都与石新雨非常相像。而且他整个人十分精神,像棵阳光下的大向日葵似的。

    尽管如此,他终究远远比不上石新雨的动人心魄。

    石新雨那人,单论容貌算不上绝顶的帅。但人的魅力,容貌只是部分。尤其他对于祝安游来说,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魔力。

    如此地想着,祝安游忽然心中暗骂自己:这种时候还拿他来作比较,真是有病。

    夏山青人如其名,点了吃食,喝了两口咖啡就开门见山:“这趟相亲,不是祝小#姐自己愿意来的吧?”

    祝安游吃着绿豆芝士,抬眸一笑:“这么说,你也是?”

    “说起来大概有点冒犯”,夏山青直视她眼睛,“我其实已经有女朋友了,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没办法让家里人接受。我答应相亲,是为了缓一缓家里病人的心情。非常抱歉浪费你的时间,希望有机会能弥———”

    “没关系,你知道我正好也要交差的。什么特殊原因?家族恩怨、杀父之仇?”祝安游闻言倍感轻松,没等他讲完,几句话就脱口而出,随后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讲话真难听。”

    夏山青倒不介意,反而朗然一笑:“没事!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倒还好办一些。另外我爸确实已经不在了,不过他可不是被仇家追杀,反而算得上是寿终正寝。”

    祝安游疑惑地看了看他。他自己不是才过三十岁吗?

    夏山青立刻体会到了:“我是我爸老来得子。”

    祝安游大悟,扬唇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原本以为会是无聊到死的一场会面,结果却聊得甚是开胃。渐渐地,彼此也不那么客套。

    这夏山青也算是个妙人,浑身有一股开朗磊落的气韵。他与祝安游都是明大的,差三届。夏山青物理系,祝安游新闻系。

    “咱们以后要是有缘再见,倒是可以交个朋友。”快分别时夏山青说。

    祝安游搅搅咖啡杯:“好啊,还可以见见你女朋友。”

    夏山青闻言一笑:“我说的交朋友,可没别的意思啊。”

    他是指,有不少男人,借相亲之名行猎艳之实。

    “我知道,不然可不会答应你。你这一解释,反而浑了。”祝安游说完,俩人都笑起来,心照不宣地感慨成年人的世界可真是麻烦。

    回去的出租车上,祝安游怀着某种已经发酵很久的隐秘期待,从包里摸出手机,却发现石新雨在她那句“请不要有下次”之后,慢悠悠地隔了半个多小时,惜墨如金般回了一个“好”字。

    果然吧,果然只是,只是想与她撇清而已。

    祝安游把头往椅背上猛然一靠,恹恹地望着车窗外流动的缤纷繁华,和晃人眼睛的太阳光,只觉一片晦暗无趣。

    她还记得,两年多前,她千方百计悄悄寻来了石新雨在美国的新号码,千斟百酌之后给他发了一句:

    “很想你!对不起!有些事我想跟你谈谈,可不可以?”

    然后,她抱着膝盖、捏着手机,独自蜷在窗帘紧闭的出租屋里,焦肠百结地整整等了一天一夜,抽光了平生唯一的一包烟。

    石新雨半个字也没有理她。

    也是,是她的脑子太异想天开了。一个男人如何会原谅她做过的那些事?何况还是石新雨那种男人?

    祝安游就是从那天之后,一日一日地蓄起了长发。

    不久,她就从湖城回了明城,换了工作,换了号码,也换了生活圈。

    昨天,她去理发店,本来只是打算修一修发尾的,谁想竟突然生了念头,当机立断之下,请理发师将那一把黑发咔嚓咔嚓给剪了去。

    重回短发的当日,她竟就那么再遇见了石新雨。多么神奇。

    但,又能怎么样呢?

    祝安游面无表情地回到了家,僵尸一样倒在沙发上,昏沉沉地睡死了过去。

    田梅梅的夺命电话把她给轰醒了:“打了三四遍,你怎么才接?”

    “睡着了。”祝安游惺忪揉眼。

    “我问你,你为什么看不上人家?那个小夏,到底是哪里入不了你的法眼?”田梅梅气势汹汹。

    祝安游忍着酸痛坐起身来:“哪有啦,是他瞧不上你女儿。”

    “瞎扯谎,那介绍的人讲了,是你看不上小夏。”

    祝安游慢悠悠地站起来去倒水:“哎呀,人家绅士嘛,当然不好意思说是他嫌弃我啊。”

    田梅梅口气微软:“你有什么好让人嫌弃的?”

    祝安游转了转眼睛:“嗯……长得丑屁#股又小吧。”

    “屁!我告诉你祝安游,今年过年你要是还这副鬼样子,就别给我回家!”田梅梅在怒气中挂掉了电话。

    “噢,好的。”祝安游对着嘟嘟声说。

    只觉生之艰难。

    在世人眼中,一个女人奔向三十岁时,似乎只配拥有一种样子。

    祝安游咕嘟嘟大口喝水,忽猛然一呛,大声咳嗽起来。

    一事不顺,事事都使绊子。

    简直可恶。

    手机上还有三个未接电话。下属,李烨,孙笑笑。

    有一条微信。李烨:“为了报答,下礼拜四请你吃小龙虾,保证鲜嫩卫生。”

    先回复李烨:“好,如果工作走得开。”

    然后处理了工作电话。

    接着打给孙笑笑。

    响了七八声,孙笑笑才接,娇滴滴的声音:“我刚去卫生间了。哎怀孕真麻烦,上个卫生间都跟老弱病残一样。”

    祝安游一笑:“反正还有半个月你就能卸货了,再过一个月你就又能上房揭瓦了。”

    “别提这个,一提我就紧张”,孙笑笑嘟着嘴说,“我找你是有事要讲唉,但是我又不知道该不该讲,觉得你会打我,我都慎重考虑两天了。”

    祝安游暗自翻了翻白眼:“慎重什么呀,讲吧,大肚婆,你一有壮汉保镖,二有孕妇特权,三还远在湖城,我能把你怎么样。”

    那头孙笑笑深吸了一口气,难掩兴奋似地:“礼拜五的时候,我在校园里头散步,看见石新雨啦。”

    祝安游心里悠悠荡了一下:“哦,所以呢?”

    “他比以前又帅了一点,也高了一点,不过人还是冷淡淡的,在我面前随便打了一声招呼,笑都没笑就走过去了。”

    “天生就那死样,你管他呢。”祝安游漫不经心地说。

    孙笑笑嘿嘿一笑:“我在替你管啊。他呀,被总部派到青市工作了。那天是到湖城参加宿舍聚会的,老周也去了。我特意交待老周套点话,看看他现在有没有主———”

    祝安游却突兀地打断她的话:“大肚婆,你乖乖养胎,别给我多事知不知道。”

    “人家是为你想……你们俩当年多可惜……”孙笑笑故意用一副委屈撒娇的语调说。

    祝安游此时猛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不假思索问道:“喂,我的电话不会就是你让周东给他的吧?”

    话一出口,后悔不迭。

    那头孙笑笑早已拍手笑起来:“我可没有,哈哈,他是不是去找你啦?快交代,见面没有啊?”

    接下来,经过几句话抽丝剥茧,就被孙笑笑大概知晓了石新雨留宿过夜一事。

    那女人在电话里笑得大肚乱颤,祝安游则红了脸,想要飞去湖城来个一尸二命、再咬舌自尽。

    “那我就不说什么了,你们肯定都聊过。重温旧情的感觉怎么样?”孙笑笑笑嘻嘻。

    “哪有什么旧情可以重温。”祝安游心烦意乱。

    孙笑笑高声耻笑:“算了吧你,虽然很多事你都藏着掖着,不过你对他的情有独钟,我可是一清二楚。”

    祝安游一时默然。

    “多多约会哈,哪天一不小心搞出条人命”,孙笑笑娇笑,“你就可以接我的任了。”

    祝安游的心猛然扑通一跳,嘴上呸了她一声:“我才不要当大肚婆呢。”

    “自然有好处呀,我们家呀,自从有了这只球,老周几乎天天一早就回,足球也不踢了,狐朋狗友也不怎么聚了,天天围着我,看得我都对他发腻,真想给一脚踹走。”

    祝安游撇撇嘴:“切,嘴上嫌弃得要命,心里头吃了一大包太妃糖了吧?”

    孙笑笑甜滋滋地笑。

    挂了电话,祝安游揪着眉头,心慌地往沙发里狠狠一坐。

    简直要死了!

    孙笑笑提起“人命”那刻,她才想起,昨晚她与石新雨,谁也没有做保护措施。而且,———正是危险期!

    丫的,自己都二十七八了,还出这种纰漏。

    心想,得赶紧去买药,脑中却有个念头悠然一转:

    一条可能存在的、她跟石新雨共同的,人命?

    许多关于“奉子成婚”的真实故事,在祝安游的心头流转,让她不由得有所期待。

    如果,如果真有了一个孩子,会怎么样?

    石新雨会回头照顾她吗?还是会不理不睬?还是,会当成垃圾嫌弃打发掉?

    祝安游稍微想了一想,就发现当然是最后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

    想完了,她一阵苦笑。

    从前自己也嘲笑过那些妄图用肚子绑住男人的女人,可现今她却也动了这等愚蠢的念头,真是讽刺得很。

    也心疼得很。

    胡乱地抓起钱包门卡,就出了门,中途在药店门口怔了好一阵。等她买了药回来,已经暮色沉沉。

    身上这时却一簇热涌。进了卫生间查看。竟是来了。

    整整提前了十多天。仿佛要特意告诉她什么似的。

    祝安游望着那一小片红迹,将刚买的药随手丢进了垃圾桶,解脱又沮丧地笑了一下。

    等她收拾完,回到客厅拿起方才落在家里的手机,却愣住了。

    有一通来自石新雨的未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