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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天下会在雄霸三名弟子秦霜、步惊云和聂风的率领下，遵循雄霸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旨意，开始他染指武林江山的计划。随着雄霸三大弟子的争逐，天下会的版图不断扩张。
暮春三月，秦霜、步惊云和聂风带着天下会兵士凯旋而归。天下会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列队迎接天下会的这三位英雄。雄霸为示恩宠，亲赴欢迎。
这一天，不管是谁，只要是天下会的，都赶去正门凑热闹。青石板笔直延伸出去的路，两侧人满为患，夹道欢呼。三匹高头骏马，缓缓而来，马上三位意气奋发的儿郎。入了正门，雄霸在台阶处高台站起，满意地看着他三个徒弟下马跪地——
“秦霜拜见师父。”
“惊云拜见师父。”
“聂风拜见师父。”
“帮主英明，文承武德。奉天承运，一统天下。”后面的教众十分配合，喊声震天，一声又一声。
伴随着这阵呼号的是雄霸猖狂的笑声，问鼎天下指日可待，金鳞化龙叱咤风云，这一切都让雄霸得意极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多少人汲汲一生难以得到的东西，如今已入他掌中。
青天白日，微风拂面，雄霸正是最为威风之际。一切似乎万事顺遂，其乐融融。然而，在人所不见的黑暗里，十二年前种下的命局已经开始缓缓转动，命运之神睁开了它的双眼，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是夜，天下会烛火通明，篝火燃起，围在一起跳舞的众人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在乎上下尊卑，热血厮杀之后，抛开局势，大家图个高兴就好。连一向冰坨子般的步惊云都在孔慈的请求下，和秦霜、聂风三兄弟放声高歌，饮酒言欢。
大碗摆满桌子，酒坛开封，一股清香从坛中流入碗中，弯月如钩，倒映在其间，一旁还有进贡来的葡萄。可谓葡萄美酒，月光杯。
“情意相许，生死相交。豪情征万里，浩气震九霄。”柳则罄念出他们在唱的其中几句话，转向断浪，“你和聂风、秦霜关系也不错，如此慷慨豪气的时候，你怎么能缺席。断浪，你也下去和他们一起玩乐吧，不用陪着我了。”
幽若等不及断浪说话，拉着柳则罄语气急促：“姐姐，我们一起下去好了，我也想一起去。”
雄霸在旁边“咳”了两声，道：“幽若，我刚才交代的话，不过走了三四步路，你就忘了？”
“爹，他们是你徒弟，我和姐姐同他们亲近一点，有什么关系？”
雄霸看着幽若，语气严厉不较往日的温和，“为父自有用意。”说罢转向大女儿，道：“清若，带你妹妹回去吧。”
柳则罄望眼下面的热闹，耸了耸肩，虽然她喜欢有意思的场合，可今天明显是凑不成热闹，也不想做口舌之争，脚步一转便往清幽小院去了。幽若一看柳则罄走人了，撅着嘴，看看下面的歌舞喧嚣，再瞅瞅雄霸沉闷的脸，跺跺脚，起步追柳则罄而去。
断浪刚才被幽若抢了话，现在更没他说话的机会。此时天晚，他不便跟着柳则罄回房。只得抱着剑在原地犹豫片刻，刚准备向雄霸告退回房之时，便看雄霸沿着阶梯朝下面走去。他咬咬牙，只好跟在后面。
然而属于别人的热闹荣耀，他其实并不想参与，更不想看到。
底下原本随意自在的玩闹场面，在有人见到雄霸拾级而下时，瞬间凝固了。大家停下所有动作，向帮主抱拳行礼。即使雄霸是面带笑意鼓着掌走下的，也挡不住众人的畏惧之色。
不过，雄霸也不在意这些。他走下台阶，未语先笑，“很好很好，我雄霸的三个好徒弟，全都没有让我失望，我要大大地赏赐你们。江山易得，守成不易，我决定遴选适当的人，与我共同掌管大好江山。”
雄霸一说完，身旁的丑丑十分配合地道：“丑丑明白了，帮主的意思指的就是霜少爷、云少爷和风少爷是吗？”
雄霸详怒，“丑丑，这你就错了。天下会会众岂止数千数万，老夫必须抛私就公，以杜悠悠之口。你们应当明白，胜利属于强者。”
断浪抱剑的手一紧，侧目看向雄霸，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文丑丑心中还有些困惑，却还是捧场，“是，是帮主英明。”
“丑丑，你马上昭告所有会众，即日举行堂主选拔大会，不得有误。”
明月皎洁，银光洒落。天下会后山，断浪一路轻功疾行，跃上则浪峰顶，只觉朗月清风，心中畅快至极。
“我的机会来了，机会来了啊！”
山间一声清啸，惊起飞鸟万千。
雄霸当众宣布完消息，再嘱咐众人好好玩乐之后，回到自己的住处。烛火燃起，一室阴沉。
“丑丑，你去查查清若身边那个叫断浪的侍卫武功如何。”
“哎呀帮主这不用查，断浪这小子几乎天天陪大小姐过招，武功不错，连大小姐都称赞过呢。”
“清若称赞过的？”雄霸眉头一皱，道：“那在帮众之间的评价呢？”
“断浪是从那杂役院里出来的，又是大小姐的侍卫，他自己还常以南麟剑首断帅之子的名头为荣，这些累加起来，杂役们都当他是大哥，对他推崇得紧。”
……
良久，雄霸摸了摸胡子，道：“断浪此人，我也留意过几次，忠厚不足，邪气有余，又野心勃勃，其心性怕是不足以担任天下会的堂主啊。”
文丑丑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雄霸的意思。在帮众面前说的一番话不过是为了服众，天下会堂主的位置雄霸心里早有人选。心性一说，也不过是随意的借口。
雄霸此人，一向如此。
文丑丑心里一明了，面上便笑道：“帮主果然英明，堂主之位，至关重要，自然要武功高强心思正直之人才堪当大任。”
“嗯，那你明白怎么做了吗？”
文丑丑跟在雄霸身边数年，有如他腹中蛔虫，此刻轻摇扇子，点头道：“帮主放心，一切教给丑丑去办。”
断浪自幼资质过人，却在天下会忍辱十年，在这两年虽然从杂役到了侍卫，可侍卫一职无权无势，又无法建功立业威名远扬。他眼睁睁看着秦霜、步惊云和聂风三人尽显威名，自己去只能窝在天下会里一事无成。
如今翻身之际来临，心中的喜悦自不可言说。
他从则浪峰下来，来到清幽小院外，在院外踱步许久，也没想好要不要进去。清幽小院里，两位小姐的房间皆是一片漆黑，只有书房还亮着光。书房里二小姐是不可能一个人呆在里面不能的，唯有大小姐这一阵总时不时关在书房，也不知在看什么书。
可若是敲开门，两位小姐都在，岂不是尴尬，还白来一趟，不如先回去算了，反正明日一早见到大小姐，也可诉说此事。
断浪靠在清幽小院的外墙，这样想到。他仰头望明月当空，清若琉璃。一刹那，心中急着想要见一面大小姐的心情，怎么也压不住。
若是今夜见不到大小姐，我恐怕一晚上都睡不安稳了。我敲门进去，若是不止大小姐一个人在，我就说是想今早的武功招式，琢磨地睡不着，才冒昧来请教大小姐。
想到这儿，断浪双拳一击，也不管这借口拙劣与否，这决定一下便心情松快地往书房里走。
“叩叩叩。”敲门声想起，柳则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没留心觉察到有人靠近。此时叩门声在寂静中乍然想起，条件反射地把书往下一压，拿起另一本盖在上面。
“大小姐，是我断浪。”
听里面没动机，断浪踟蹰了片刻，又伸手轻叩门扉。
门开了，断浪轻轻松了口气。
“大小姐，我有事想要跟你说。”
柳则罄点头，指了指对面屋顶，断浪会意。两人提起纵上房，落脚皆悄无声息。
“你有什么事这么急着跑来，明天都等不到。”
断浪见柳则罄没有坐下，也就陪她站在屋顶。屋顶风大，暮春夜凉，他见柳则罄身上单薄，脱下外衣想给她披上。
“不用了，我有武功护体，不怎么冷，你自己穿着吧。”
柳则罄侧身避过，她暗想自己身为师父，竟让徒弟小瞧了去，就算现在断浪不知道她是他师父，可每日上午比试时，明显她武功较高一筹，怎么断浪会觉得她比他更容易寒冷。
真是不知所谓，柳则罄暗暗摇了摇头。
断浪讪讪地收回手，把外衣重套上身，摸了摸鼻子，道：“大小姐，师父公开甄选天下会堂主，你觉得以我的武功，能打败帮主的三个徒弟吗？”
最后一句话虽然是问句，可断浪自己心里是肯定回答的，之所以这么问，只是想听大小姐亲口说一次他比别人厉害。
柳则罄果然如他所愿，道：“你放心去比，你的武功比什么秦霜、步惊云和聂风好多了。”
断浪忍不住翘起嘴角，他侧过身看去，大小姐并没有看他，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月色如水，佳人如玉。
“不过断浪，你记得一点，比试之时定要一往无前，不可有犹豫退却之心，否则比试结果我就不能定论了。”
“我怎会退却！”
柳则罄终于转过头来看他，面前之人英俊的脸上野心勃勃，无所畏惧。她转回头去，心中无甚波澜。
断浪站在柳则罄身边，有一句话含在口中，终究没有说出。他想等着比试后得到堂主之位，再告诉大小姐。那时候，他更有资格说出心中之意。
在这一刻，在这个如水般温柔的夜晚，断浪心中甚至产生了这样一种念头——这样一直做一个大小姐身边的侍卫，其实也很好，只要能一直和她这样并肩而立。
这个念头从心里一闪而过，就再也寻不着踪迹了。
夜色静谧，仿佛可以把片刻拉长成永恒。
书房中，后窗半阖，风吹进房中，书页翻动，露出压在下面的书名——《风土人情·地理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