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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帮主遴选堂主之事便传遍了整个天下会。断浪回杂役院中，大伙儿起哄地下赌注，纷纷叫嚣断浪此战必胜，那自信的姿态比要出战的人更胜。
断浪走出杂役大院，嗤笑一声，却不知在笑谁。
曲径通幽处，清幽小院建在天下会静谧之所，风景独特雅致，有别于大开大合的天下会建筑。断浪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走，原本沸腾的心忽的清净下来。每一次，只要走在这条路上，繁华浮躁都可归于平静。
断浪想，因为他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有大小姐在等着他。曾经让他有过这般安心感觉的，是去往则浪峰的那条路，自从两年前师姐留下四个字失踪后，大小姐就出现了，这条通向清幽小院的路也慢慢代替了则浪峰的路。
说来奇怪，明明是出身地位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却时常在大小姐身上看到师姐的感觉。有时候他会恍惚认为，她们是同一个人。却在下一刻清醒地认识到不可能，师姐陪着他长大，大小姐却被帮主寄养在别处。如此二人，怎会是同一个人？
大概是人有相似吧？
不知不觉间，清幽小院已经近在眼前。
断浪走进门，看到院中无人，而书房门大开，桌前一人正拿着一本书翻阅。左右望望，二小姐幽若不在院中，怕是又找人去玩了。
断浪在书房门口踟蹰几步，方才伸手敲了敲开着的门，提醒里面专心致志读书的人有人来了。
柳则罄心中一惊，正写字的手没稳住，一滴墨顺着笔尖落在纸上，渐渐晕开去。
“断浪，你来了？”
“是，大小姐。”
柳则罄起身，把看的书和写的书两本压在下面，放下笔。“那就按照昨晚约定的，我来替你看看武功。虽说我觉得，你的武功打败我爹那三个徒弟绰绰有余。”
断浪恍了神，大小姐对他武功的自信，也和师姐很像啊。还有大小姐出神入化的武功，他从未见过这个年纪的姑娘，武功和他师姐一般高。大概，是他见过的人太少了吧。
想到此，断浪苦笑一声，还记得曾经同师姐说过这世上他只能接受输给她，可现在也已不知道在大小姐手下输过多少回了，要是师姐知道了，怕是会活活打死他。
“你跟我来。”柳则罄招招手，断浪跟上。
两人往院中去，转身时断浪朝书桌上不经意望了一眼，究竟看什么书，能看得这么心无旁骛，连有人来都没察觉？可惜书上叠了书，看不清楚书名。
上午辰时至午时，暮春三月的阳光下，断浪周身剑影飞转，一刻不曾停歇。柳则罄坐在院中树上，倚靠在树干，眯着眼睛，时不时点拨几句。
“好了断浪，你先回去吧。”
“怎么了大小姐？”断浪收势归剑，有些不解。
“你的武功没有问题，不需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你明天比武，好好休息去吧。”
“……是。”
柳则罄转身走了几步，断浪在她身后叫道：“大小姐，这柄剑？”
柳则罄头也不回，“你没有趁手的武器，这剑你去用吧。虽然不是顶尖的佩剑，但我这里没有更好的了。”
“多谢大小姐。”
柳则罄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断浪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离Ａ蝮捞缴砗蟮亩玻佳垡凰桑叩绞榧芮按有矶嗍槔锍槌鲆槐尽端暮Ｖ尽贰
第二日比试，断浪势如破竹，毫无悬念进入堂主选拔的决赛。
十二年的压抑，在这一天释放出来，在对打中，断浪下手狠厉，令人生畏。不过此时他杂役院里的朋友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拥簇着他欢呼不已。
柳则罄悄无声息地从树后隐去。
是夜，断浪在比武的三分校场练剑，他练得是断家的蚀日剑法。
忽然——
“谁？”断浪喝道。
文丑丑挥着扇子从台阶拐角处下来，“断浪啊，你练功倒是练得挺勤？”
“因为我势在必得，希望有一天能为雄帮主所重用。”
文丑丑面上带笑，舞着扇子不住点头。
“请问文总管找我有什么事？”
“啊有事有事，帮主要召见你呢。”
“真的？！”
“是啊，你跟我来。”
断浪惊喜交加，转身取了东西跟上。
“我就知道天下会不会有怀才不遇的事情发生，我日夜的苦练，总算没有白费。”
这些年他虽然明面上是大小姐的侍卫，可是整日只能陪大小姐练武，其余之外毫无用武之地。正应了幽若开始时说的那句“逗个乐子”，他心中何尝不憋屈。只是大小姐对他很好，他已经因为一时意气气走了师姐，不能再如此对待大小姐了。
断浪以为这一趟是他辉煌的起点，从没想过是梦想破灭的开始。
一进屋，雄霸高坐龙椅之上，闭目沉吟。断浪急忙跪下，道：“小人断浪叩见帮主，敢问帮主召见小人有何训示？”
“断浪，明天你跟步惊云之战，绝对要败。”
雄霸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双手抱胸说道。他说的轻巧，可这几个字对断浪来说，不下于晴天霹雳。
“为什么？”
“这无须跟你解释，你照办就是了。”
“帮主，您常说胜利属于强者，小的自问最能胜任堂主之位。如能得位，我发誓一定效忠帮主。”
“普天之下，只有我才是真正的强者。我的徒儿，决不能败在一个带艺入会的人手上。”
“帮主，断浪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求帮主——”
文丑丑瞥了眼雄霸，道：“够了，别说了。断浪，你还年轻，好好干，天下会不会亏待你的，好了，走吧走吧。”
断浪犹不死心，不住磕头，叫了几声帮主，不料雄霸真的止住了脚步，断浪心中忽然升起了希望。
“对了，你是在清若身边做事的。”
“是，帮主。”
“明日你输了比赛，也没资格留在清若身边保护了，丑丑，你看着给断浪安排个合适的位置去做事。”
“好嘞。”
“可是帮主，大小姐——”
雄霸转过身，眼神阴沉，“我的女儿，将来定是要许给门当户对的少年英雄。清若又素来优秀，不是哪个落魄子弟随从杂役都能入她的眼的。”
断浪脑中一个激灵，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连大小姐都不曾察觉，怎么帮主会知道？
“断浪，不要痴心妄想，不管是堂主之位，还是别的东西，你明白了吗？”
“帮主，求你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帮主……”
这公平的机会，指的是物也是人。没有人理会他，雄霸和文丑丑走得头也不回。屋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跪求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他趴伏在地上，不甘不忿不服，可终究什么都没有用，他只能捶地发泄，大叫一声，声音里困兽般绝望。
这一夜，过去了。
翌日，比试的时间。
雄霸早已坐在三分教场高处的龙椅上，文丑丑随侍在侧。决赛的六人分前后两排，和周围的教众一起，三呼：“帮主英明，文承武德。奉天承运，一统天下。”
雄霸满意地点了点头，决赛开始。
“姐姐，姐姐，今天决赛，你不去看热闹吗？”
“我知道结果，有什么好看的。”
幽若歪头盯着柳则罄，疑惑道：“决赛还没结束呢，姐姐你怎么知道结果？”
柳则罄放下手中的剑，道：“我知道断浪一定能赢，这就够了。”对于自己的徒弟，柳则罄毫不怀疑，就像她从来不怀疑自己一样。
“那可不一定，爹的三个徒弟也不是吃素的，断浪不过是自学的功夫，哪里比得过爹教的徒弟。”
“断浪天资极高，我虽不明白爹当年为何不收他为徒，可我觉得这是爹的损失。”柳则罄拿起一块白布拭剑，她在凛然宫求“贤”若渴的环境里呆了多年，确实不懂雄霸为何要把天赋异禀的徒弟往外推。不过无所谓，与她无关。
“咦，这不是姐姐平时的那把剑。”看见柳则罄擦剑，幽若忽然发现，指着剑叫道。
“断浪没有趁手的兵器，我借给他用了。”
“哦——”幽若负手原地跺了几步，道：“也不知那断浪哪里好，让姐姐对他另眼相看，我反正看不出他哪里好，武功想也知道不怎么，姐姐还常常和他练功，还不如跟我练呢。”
“你平时一个眨眼就没影了，我要找你也得找得到人呐。”柳则罄轻轻一笑，“更何况我觉得找你不如找断浪，你没仔细看过他的武功，怎知他武功不行。”
“一个杂役，又没有人教过，想想也知道。”幽若看了眼天色，急道：“算了我不跟你多说了，姐姐你不去看他们决赛，我自个儿去。”
话音未落，幽若人已经跑出了清幽小院。
柳则罄站在院中，仰头望天，太阳直直照射世间，晃花了人的眼。天下会十八载，她也不似自己想的毫无留恋，尤其是她的徒弟，她一点一点教出来的断浪。今日之后，他也就能实现自己想要的出人头地了吧。
从此，真的要后会有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