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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诉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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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两情相悦最难。

    喻柏章今次算是明白了,而且他的难,是难上难。

    国子监的那个肉脸小公子,临走前偷着给他放了什么狠话来着?

    “别看我现下小,我而立之年你就是知天命的老头子了。”

    后生可畏,更别说近了还有汤伏华,广了还有全天下。

    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聪明如喻柏章,自然能明白小国主要的是什么。尤慕月仓皇离去的背影,现在想起依旧扎眼。天方的国主,不过是个金丝雀。困在锦宫,时刻提心吊胆,枕边人从未能由他自己决定,多的是人来说心悦陛下,可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是心悦陛下还是心悦天下?是心悦一个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是心悦一个光宗耀祖的虚名,这些都无人能去探究。

    喻柏章早就忘了出发前的誓言,金榜题名时,金屋囚皇日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了。

    他此刻只想着那位锦宫中的小国主,心乱如麻。以前还觉得小夜谭上面那些主人公整天猜来猜去好不磨蹭,表白了心迹还要在连载个二十章方能与国主修成正果。若是换了他,肯定快刀斩乱麻,可如今真轮到了自己,又是感慨万千,也不知道他要连载多少章。

    怪急的。

    这厢失意的状元郎整日在家里的书房内研究天方南部的水患区地形,废寝忘食的画水利工程图,连上朝都是没精打采的。小国主想要天方治世,他就尽己所能,给她的太平盛世添砖加瓦。小国主想要自己姻缘自己做主,他却不愿卸甲归田,万一他就是阿月想要的那份姻缘呢嘻嘻嘻…

    另一边,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无储君。朝局刚刚稳定走向正轨,榜眼汤伏华就四下撺掇着朝臣们劝国主广开宫门,纳妃选侍。虽然她自己是个女的,国主也是个女的,无法诞下龙嗣,不过她好看啊!她可以在寂寞的夜里给予国主最温暖的陪伴啊,晨起为国主画眉梳妆贴贴花黄,黄昏时分与国主一起挑灯读个言情的话本,嘻嘻笑笑真是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

    只羡鸳鸯不羡仙说的就是她们二人了,多年后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这日下午阳光满溢,打从锦宫外朝着这国主的宫殿望去,琉璃瓦熠熠生辉,庄严肃穆。议事殿里群臣跪了一地,讨论着天方该国子民最关心的国家大事。这次人倒是多,春闱过后政局更迭,新进了一大批年轻官员,不光填补了离退休官员的空白,还新增了不少临时的官位,故而眼下跪着的这一片,不似她登基时那般稀稀拉拉,还甚至隐隐有些壮观的意思。

    人虽变了却还那一套老话,臣家有一子,臣家有一侄。

    男的丰神俊逸,女的嫦娥再世。腕子细溜溜白生生的汤伏华,媚眼如丝,在自荐枕席。

    尤慕月坐在宝座上,垂着手垂着眼很是无力。

    殿中群臣瞧着她这副模样,越发心旌摇曳,跪在地上更加坚定了。试问谁不想和我天人一般的国主困觉呢?

    话说尤氏祖上刚开国的时候,那也是大权在握,想鱼肉谁就鱼肉谁,风光的很。

    锦宫的装修也曾奢靡过,说不上酒池肉林,但也是金砖玉瓦,雕梁画栋,皇家之风。

    手握大权却整日不务正业,花天酒地,后宫有不止三千佳丽,前边几代国主全是这个尿性。按说这样的昏君谁愿意给他当佳丽啊早闹起义了,可天方国情不同啊。

    我天方自有国情!

    就尤氏国主那张脸摆在那里,酒池肉林得叫会玩,尖酸刻薄要说幽默,就他#妈生来便是个傻子,天方的小姑娘小伙们也得昧着良心说那叫大智若愚。要是赶上哪年国主不选秀,才要出乱子。我愿意给陛下当佳丽啊!后宫佳丽别说三千人,只要锦宫住的下,报名人数翻两番都没有问题。都给陛下当佳丽,那天方男儿如何娶妻?

    都说了我天方自有国情啊!

    天方男儿也愿意给陛下做佳丽啊!谁规定只有女人可以了,这是性别歧视。

    直到有一位国主,天方的中宗厌恶了这种生活。他深感民间疾苦,而皇室却挥霍无度。有的人娶不起老婆,他的老婆却太多太多太多。是故整日感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别人没老婆,我老婆太多。

    中宗陛下为国家操碎了心。

    是故辗转悱恻了几年,一天夜里灵机一动,一拍妃子纤细光滑的大腿,终于想出了个法子。

    后宫之中三个宠妃分权合治,一人掌管理,一人章法度,还有一人掌财务,想来已经好几年没有生出事端了。意图怕他龙床的人较往年大幅下降,当然彻底杜绝是不可能的。光是夜均怕龙床的宫女较往年降了三番,此法便可行。

    治国同后宫一理!

    天方要改走了民主的道路,三权分立。

    说干就干,天方的颜狗臣子们对陛下的话是言听计从。在这之后短短数年,天方因为这个领先列国君主□□一人独大的新政策,果然成了强国。一时之间国富民强,平日里邻国提起天方都要嘲讽一番,如今却要在嘲讽之前艳羡一会儿。只可惜国主之名,也只剩个民间偶像、天方元首了…

    大写的美丽花瓶。

    除了左相将军都无人以继的时候,或是官员大规模换届的时候,基本上是没啥正经权力的。只有祭天啊求雨啊,过春节过中秋的时候,拎出来在大庆典上讲个话,挥挥手。

    那位祖先若是泉下有知,恐怕万万想不到,尤氏的后人们,会是这个结果。这也就罢了,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也是他的初衷。但后人们每天醒来都要担心,今天的百姓有没有造反,今天的权臣会不会逼宫,可就不怎么好玩了。也不知他要如何面对下了地的儿孙后人们,想来也得扼腕叹息。

    大殿上的尤慕月瞧着这种场面,黑着脸喝道:“爱卿们,这是要逼宫吗?”

    跪着的百官瞧瞧国主,又四下偷偷瞧瞧,虽说逼宫也不是没想过,大家都想过但承认下来面上总是不太好看啊。听国主这么一说,今日也还没到逼宫那份上,就顺着心上人摇头摆手忙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臣不敢,臣不敢。

    自荐枕席的汤伏华,啊呀我被国主凶凶了,脸上辣辣的…

    趁殿里沉默的时候,尤慕月虽然挺生气,但是佯作特别生气的模样,退了朝。气哼哼的回了书房,假模假式摔了个汤伏华送来的砚台,还没匀口气喝杯茶,女官们就说喻柏章求见。

    听了这话尤慕月是气不打一处来,本以为他有所不同,不曾想这状元郎错过了刚才议事殿的热闹,竟还追到御书房了?不得了不得了,气的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唤!唤他进来!”

    喻柏章心知之前花园里失言惹得他的小国主不开心,近来也不敢往国主跟前凑。忙了数月,终于画出了一个合理的工程图,这几天绘图的最后关头,告了假都没去上朝。如今终于绘好了,着急上火的献宝一样赶紧进宫,希望能见见日思夜想的人,最好小国主再夸一夸他嘿嘿嘿。

    谁知进门后发现小国主气鼓鼓的一张脸,虽说特别可爱想多看一眼,但还是规规矩矩的垂着脑袋跪了下来,试探着开口。

    “陛…下?”

    “你也来逼宫吗?”

    喻柏章闻言脊背一僵,啊…被国主看破了心思完蛋了…不过他可没想现在就逼宫啊,起码是真的求不到慕月这个偶,他才会来囚国主这个皇啊…再说这也没扎稳脚跟,连个心腹都没有,军权也还…嗨呀总之逼宫囚皇之事眼下还不能提上日程的…

    难不成是有别人逼宫了?肯定是汤伏华那个狐狸精!狐媚子真是狼子野心,看我明日不参她一本。

    喻柏章一边不开心,一边赶紧把自己摘出去,从怀里摸出了他的水利工程图,期期艾艾道:“我不曾似前朝左相,将军待老国主。希望,陛下也不要像老国主对他二人那样对我,满是猜忌,叫臣寒心。”

    尤慕月脸一红接过图纸来瞧,竟然是个水利工程图。再看喻柏章近日里一副操劳过度的模样,也明白是自己冤枉了人家,气氛尴尬。攒了一肚子正要撒,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棉花还受伤了,垂着眼嘤嘤嘤的委屈着叫疼。

    棉花还说:“我心悦陛下,陛下心悦谁呢?”

    尤氏小国主脸腾的一下窜红,又不能承认错误,结结巴巴的急说:“你先退…退下吧!”

    喻柏章不情不愿的领了圣意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御书房,又在门口磨蹭了半盏茶的时间才离去。

    …也不说夸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