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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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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朝朝最近很不对劲。

    这是一众军妓观察了三天以后得出的结论。

    她们再三商量,决定由平素和他最亲香的十三娘出面试探试探。

    趁着晚间秦朝朝来送菜的功夫,十三娘捏着裙角凑到他身边:“朝朝啊……”

    秦朝朝停下筷子,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稍稍想了想,说:“十三娘,王大哥家里头订了亲的,床榻间说的都是些场面话,再者,你的身份特殊……你还是趁早断了这念想吧。”

    十三娘原本是上京一户商贾之女,她爹鬼迷心窍,在一批送进宫的云锦上头克扣了油水,劣质布料冲撞了皇后凤体。陛下大怒,陈家满门遭殃,男的发配,女的充妓。

    转眼,她进军中十年,早不是当初二八年华的小姑娘了。

    十三娘被他一刀戳进心口,哪里还记得姐妹们的嘱托,泪眼涟涟地哭诉道:“我自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将军仁爱,我们虽然地位卑微但好歹吃喝不愁……只是王进他,回回找我都要说些赎我出去的混账话……我如何能不动容……”

    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秦朝朝宽慰她几句,见没有成效,也就随了她,默默扒着碗里干巴巴的饭菜。

    唉,也不知道等会儿能不能从炊事兵手底下再抠出几碗油水来。

    两人一哭一呆坐了半晌,十三娘才想起正事来,眼泪一抹,抽抽噎噎地问他:“朝朝,你老实告诉十三娘,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他平素一向笑脸迎人,极是和气,可近来却时时耷拉着脑袋,蹲在营地外头数蚂蚁,小身板在风中抖动可怜极了,激发了一众营妓勃发的母爱。

    秦朝朝摇头:“没事。”

    十三娘想了想,忽然福至心灵,秦朝朝进军帐两年,也快十六了,正是少年春心萌动的年纪,莫不是……想女人了,却苦于脸皮不好开口?

    她含蓄地问:“这事儿……是不是同女人家有关?”

    闻言,秦朝朝脸色倏地通红,而后煞白:“没有!没有的事!”说着端着饭碗跑了出去。

    等着帐门合起,余下的姐妹们忙凑过来:“如何如何?我们小朝朝是不是被哪个混蛋打压了?”

    十三娘眨眨眼,目光从几人中间扫视一圈,落在后头进来不久,还没来得及被传召的小莲身上。

    “你不是对你秦大哥一见倾心吗,就今晚,好好收拾了去他帐子里伺候。就当断个念想,别再寻死觅活了。”

    大家都是久经风月场的女人,一听这话,都回味过来,一脸暧昧地看着羞答答的小莲,调笑几句就散了。

    唉,想女人算什么大事儿,秦朝朝常年和她们打交道,这会儿才开窍,她们都嫌迟了呢。

    另一头,被蒙在鼓里的秦朝朝正背对着风口,蹲在地上刷碗。

    刺骨的冷水把他的小手冻得通红,长了一手冻疮。

    他动作利索地用干布把碗擦干,发着抖把两只手踹进麻衣襟口,动作看起来颇为猥琐,但胸口的温度熨帖在手上,简直不要太幸福。

    做了两年奴才,他早把脸面抛开了。要是让他老娘见到他现在的活法,非得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哭天抢地喊造孽。

    两手暖得差不多了,他恋恋不舍地把手抽出来,不小心刮蹭到下面一马平川的胸口,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垂着脑袋去马场喂马。

    小腹还在一坠一坠地疼着。

    十三娘猜得没错,他摊上大麻烦了。还一摊摊上俩。

    他的生辰在正月,还有三个月便到了。前头几年一直相安无事,他还以为军营生活太苦,让他身子出了问题。

    怎么也没想到都十六岁了,这传说中的月事竟姗姗来了!

    秦朝朝蹲在马槽旁边,瞅一瞅牝马身下鼓鼓胀胀的那啥,心里头更苦了。

    月事一来,身子估计也能发育起来了,那时候明眼人一瞧,哪里还能瞒得住。

    秦朝朝越想越愁,扒着马场栅栏不想走。她还不如做匹马呢!想怎么发育就怎么发育!

    那头和她一道来的王淇不耐烦了:“秦朝朝!磨蹭什么呢!回去问问哪位大人晚上有需要,仔细记下去春风帐报信!弄错了人有你好受!”

    “哦。”她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木头板,三步一回头往军营走。

    从前任老齐入土以后,秦朝朝就一直负责春风帐的事宜,主帐的小厮都混熟了,见他过来,动作麻利地把纸条塞过去,上头写着大人和今晚要传召的军妓名字。

    一圈下来,她袖子里已经满满一堆字条。

    她小心翼翼收好,又从小道回去了。

    本来这种事小兵们有需要进帐子里解决就好了,可这些大人不同,蠢蠢欲动又死要面子,发明出这种私下传召的模式。

    有时候一个姑娘被点到好几回,怎么安排顺序也是个大问题……每回对着纸条给姑娘们分配任务,她都觉着自个像个猥琐的勾栏老鸨。

    路过最大的那顶帐子,秦朝朝原本想直接略过,想想还是凑到偏门唤了季三出来:“将军今晚有需要不?”

    季三板着脸答:“不用。”

    “哦。”意料之中。

    秦朝朝行了个礼准备走,忽然帐子里传来一个清朗男声:“是秦朝朝吗?进来。”

    秦朝朝一愣,看了眼同样诧异的季三,这是……要私下点人的节奏?

    掀开帐子,一阵暖气扑面而来,让她不由畅快地眯了眯眼。

    帐中间的书桌后,端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剑眉星目,俊朗非常。

    他正端笔站在案前练字,见她进来,勾了勾唇角:“晚饭用了吗?”

    秦朝朝低眉顺眼,老实答:“吃了。”想了想,礼尚往来问:“将军呢?”

    季桓眉角舒展,含笑道:“还未。”

    “哦。”秦朝朝酝酿半天,干巴巴地说:“早点吃。”

    “好。”他笑。

    相对无言站了一会儿,秦朝朝盯着鞋面大气都不敢喘。

    季桓瞥见她发紫的唇色渐渐和缓,这才大发慈悲地让她下去。

    转身时,由于太过紧张,袖子里揣着的纸条唰地掉了一地。秦朝朝吓了一跳,忙告罪,弯身去捡。

    季桓见了,脸色有些许不自然:“今晚……很忙?”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脸上倒没有被撞见的尴尬,只说,“将军恕罪,是小人污了您的眼睛。”

    季桓淡淡道:“人之常情,没有什么污不污的。兴许某日本王也要在春风帐受你的关照呢。”

    最后一句他说得意味深长,秦朝朝却像什么都没听懂,施了礼退下。

    正巧账外副将齐脉进来,见到她愣了一下,才冲到案前:“将军,查清楚了……”

    厚厚的帐门一掀,刺骨的寒风吹得她一个哆嗦,隐约听见身后缝隙中传来的只言片语:“晋国……失踪了……凶多吉少。”

    他们齐国和晋国水火不容多年,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大家都麻木了。

    每回边关号角声一响,边城的百姓抬头望一望天:“啊,十五了,晋国该打过来了吧。”然后该吃饭吃饭,半点不耽误。

    大约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吧。

    秦朝朝就着灶台火光把名单改成符号,动作娴熟地毁尸灭迹,火舌一卷,这些猥琐的字条就化为了灰烬。

    一切准备就绪,天色黑沉恰到好处,正是某些活动最适合的时辰。

    秦朝朝进了春风帐,帐子后边还有着某些响动,吱吱呀呀,让人面红耳热的。

    秦朝朝目不斜视,拍拍那个大哥赤.裸的肩头:“翠娘晚上有安排,你抓紧。”

    那人低低应了一声,动得更起劲,很快结束战局,提了裤子出去。

    秦朝朝赶紧拉过被单给翠娘盖上,翠娘原本还有些不舒服,这会儿见她眉头紧锁的正经样子,忍不住笑了:“我说朝朝啊,你这每天对着三十来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就没有点反应?”

    秦朝朝没说话。

    翠娘便笑了:“呆子一个。行了,晚上和小莲摸索摸索就开窍了。”

    秦朝朝茫然抬头:“小莲?”

    “对啊!她可一直中意你呢!用了晚饭就跑去沐浴了,这会儿,应该都在你帐子里了。”

    秦朝朝的脸上瞬间失了血色,把晚上的“花名册”往翠娘手里一塞,提腿就往自个帐子跑。

    翠娘见他火急火燎的模样,掩唇笑了。

    火急火燎的秦朝朝表示,她都要疯了好吗?

    万一小莲进了帐子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人……她应该杀谁?

    腿脚发软地奔到帐子前面,还来不及喘气,就看见一个人影从里头横空飞出来,直直摔在她跟前。

    小莲抖抖索索爬起来,难以置信地指了指帐子,又指了指秦朝朝,终究是一捂脸,哭着跑了。

    秦朝朝:“……”

    她捂着心口,慢腾腾往里头挪,军帐刚放下来,一抹银光闪过,擦着她的脑袋打在木桩子上,铮地一声锐响。

    一抬头,就对上黑暗中森然湛亮的一双眸子,声音喑哑低沉:“你相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