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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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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的号角吹响半个山头,偌大一片营地的火光渐次熄灭,只有值班的士兵举着火把四下巡逻。

    秦朝朝蹲在后山灌木丛里,拿着个小铲子挖坑,旁边地上放着的,正是她的月事带……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她做起来格外顺手。不像第一回,战战兢兢地探查地形,结果就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楚穆。

    那时,他身上还穿着战时的银色盔甲,精良的做工一看就不是出自以勤俭著称的齐国之手。

    身份昭然若揭。

    楚穆,晋国永乐侯府嫡幼子,少年将军,战功赫赫,晋国国君破例封为异姓王爷,赐名孤光。

    听说他十三岁就率领半百精兵血洗了一座城池,自此一战成名,步步高升。

    与煊赫功绩共同为人所知的,就是他杀伐果敢阴晴不定的暴脾气了……

    秦朝朝蹲在坑边,掰着指头数着传说中这位将军的暴行,早前的什么委屈啦气愤啦通通随风飘散,只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完了,她竟然以下犯上踹了这位将军一脚。也许直接把自己埋在这里还能死得痛快些呜呜呜!

    她埋好坑,战战兢兢往回走。

    楚穆正靠坐在床头看书,脸色发白,很是虚弱的模样。见她进来,懒懒掀了眼皮扫过一眼,复又垂眸看书。

    秦朝朝小媳妇样地挪到床边,弱弱地问:“将军大人您冷么?”

    楚穆拿书脊敲了敲火光微弱的火盆边,冷声:“你以为呢?”

    嗷嗷嗷,这是冻到将军大人了。

    秦朝朝颠颠把床底的行李箱拖出来,翻出唯一一件狐裘,抖索两下披到了他身上,摸到他腕骨的时候发觉真是冷冰冰的。

    她为难道:“我这个冬天分到的柴火只这么多了……”

    楚穆拥着狐裘坐起来,半张脸埋在雪白的绒毛里,衬得那张妖孽脸愈发精致。他偏头嗅了嗅,没有熏过宫里头独有的香薰,倒是浅浅的皂角味,洗得很是干净。

    他端详着眼前这个瘦削的少年,真是好奇她怎么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军营里活过来的。

    秦朝朝被他盯得不自在,挪了挪脚,说道:“今天,营里来了一位晋国的使臣大人……”

    闻言,楚穆停了拨弄袖口片羽的动作,目光锐利:“来做什么?”

    “好像是因将军失踪一事,请求暂时休战,一同搜救将军。”

    楚穆冷冷勾了唇角:“一帮蠢货,丢人丢到齐国来了。”

    秦朝朝没说话,她也觉得挺蠢的。哪有仗打到一半,忽然对敌军说:“哥们稍等,我们主帅丢了,帮忙一起找找呗!”人家管你主帅去死!

    这般自爆其短,季桓不趁机开火才是脑子坏了。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楚穆挺不容易的。

    晋国崇文,以往都是附庸诸国苟延残喘,直到永乐侯府这一脉崛起,才在兵力上有所长进。

    但每回出征,身后总吊着一车文官挥毫呐喊:“将军风采卓然!将军旗开得胜!将军千秋万代!”

    想想自个在前头杀敌,后边一堆糟心臣子磕着瓜子写狗屁不通的颂表文,也是实在有些心塞。

    她心里吐槽正欢,一抬头就看见楚穆兴味的目光:“你可知道,你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属通敌卖国的罪名?”

    秦朝朝点点头。

    楚穆:“你一个小小的火头军也有胆子叛国?碰过剑么,杀过人么?”

    秦朝朝低着头,半天嗫嚅:“杀过人的。”

    楚穆颇为诧异地挑了挑眉,秦朝朝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她从后腰摸出一把做工精良的匕首,递给楚穆,小眼睛真诚地眨巴眨巴。

    楚穆自然认得它,正是自己随身携带的物件。只是瞥见刀鞘缝里脏脏的泥土渍,他的额角跳了两跳。

    秦朝朝察觉,不好意思地拍了两下:“洗洗就好了。”

    楚穆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本将军的盔甲呢?”

    “……埋得太深,挖不到了。”

    楚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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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后几日,果然没有人指派秦朝朝做事了。

    而春风帐的姑娘知道她在屋里豢养了一个神秘男人后,也渐渐识趣,不往她住所来了,给她免去不少麻烦。

    她每日就窝在自己的帐子里吃吃睡睡伺候将军,晚饭后出去溜达一圈“揽客”,继续回去洗洗睡睡伺候将军,生活好不惬意。

    值得一提的是,楚大将军最近伤势好转,已经能下床溜达了,秦朝朝观察了两日,也就大发慈悲地准许他在后山附近转悠了……

    好吧,是她迫于将军淫威,每天胆战心惊在后山放风。

    总之生活过于顺遂,以至于秦朝朝幸福地发现自己的小脸圆润了许多。

    这日饭后,趁着天色将暗未暗,楚穆又拉了秦朝朝出来散步。

    他腿上因为坠马有些骨节错位,而秦朝朝对医术一知半解,只随便给他绑了两块木板固定。他醒来后,自己拿了木棍咬着,眼也不眨地打断又重新接了回来。

    秦朝朝蹲在边上看他疼得直冒冷汗,只觉得自己的双腿也钝钝地发疼:“将军,会疼死的。”

    楚穆脸色发白,没有做声。

    等着那股劲缓过去,松开木棍,哑声笑笑:“瘸着腿回晋国也是一条死路,还不若死在自己手上。”

    秦朝朝帮他上药,眉心皱紧。

    “被自己疼死,这种死法也太不英武了。”

    “……”呵,他竟然指望这个蠢货说些窝心话。

    秦朝朝坐在一块岩石上头丈量自己的小蛮腰,欣喜地发现自己果然长了圈软肉。她捏了又捏,手感柔软,舒服极了,忍不住抬头对楚穆道:“将军,我真的……”

    偌大个山坡,哪里还有那道颀长挺拔的背影。

    她咦了一声,拨开灌木往里头走了几步。

    远远就看见他和另一个黑衣人站在林子深处密谋什么。手边树叶一颤,两人皆是机警地转过头来,目光凌厉。

    秦朝朝连忙抬起手,识趣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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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夷看着秦朝朝猫着背谨慎地退出去,不由眉头一皱:“将军,他知道的会不会太多了?”

    楚穆把玩着手里的面具,抽空瞥他一眼:“有你多?”

    西夷:“……他易容了。”

    “哦?”楚穆来了点兴趣,“怎么,竟有人的面具能做得比你逼真?”

    要知道,西夷在他一众部下中,最擅长的便是这易容术了。凡是经他手里的假面,除了楚穆没人能看出端倪来。

    而今他和秦朝朝同室而居许久,竟从不曾发觉异样!

    西夷抿唇,眉心紧锁:“属下所用皆是猪皮,而他的……”

    楚穆微愣,旋即明白过来他没说完的话:“呵,这倒是有趣了。”

    他略想了想,心中有了计较,对他道:“行了,你回去吧。齐国不日必会大举进攻,你和南霖再去确保部署无误。”

    西夷点头应下,一本正经道:“五日后属下前来接应将军回营。”

    楚穆转身之前狠狠踹了他一脚,啧啧摇头:“别,让南霖来,你这张木脸看久了闹心。赶紧走吧!”

    西夷:“……”

    ……

    楚穆不甚利索地扶着树干往帐篷走,默默思索相识以来秦朝朝的举止。

    一个普普通通的伙头兵,却一个人独享一顶帐篷。每日看着东奔西跑,但真正要紧的事情似乎就是晚膳后那一个时辰。另外,齐国似乎随军带着女人,而这群女人很听秦朝朝的话……

    如此想来,他的身份确实很可疑。

    楚穆习惯性地叠起食指和中指在腿边敲了敲,眼里满是兴味。

    正走到山脚,忽然听见前面一个男人激动的声音:“你收了钱就不认账了?是不是嫌钱少?”

    楚穆环着手就要绕路走,接下来的一个声音成功让他停下脚步。

    “王大哥,十三娘只是个小小军妓,大人何时要她,她就得何时过去。你的钱能保她两天,保得了一辈子吗?”

    竟是秦朝朝的声音。可是沉静干脆,一点都不像在他面前的奴颜婢膝的模样。

    他一挑眉,索性靠在石头边光明正大听起了墙角。

    王进咬着牙:“能保一时是一时。”

    秦朝朝点点头:“所以这一时已经过去了。”

    “你!”

    想起他许给十三娘的那些空头承诺,秦朝朝一点都不想同他理论,索性放了狠话:“你这些日子没少瞒着十三娘进春风帐吧。我要是你,舒坦过了就提裤子利索走人。”

    王进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前几日十三娘不方便,他就偷偷找了另几个姑娘泄火……

    见秦朝朝转身要走,他一时头脑发热,上前抓住她的胳膊,狠狠挥了一拳。

    “你他娘的放屁!”

    秦朝朝脸颊一痛,就被他放倒在地上,着实懵了一下。一回神,就揪着他的领子和他扭打在一起了。

    她从小性子就野,十岁前打架斗殴不在话下,人送外号洛城一霸。后来母亲觉得这么下去得嫁不出去了,这才请了先生教化,并放出传言秦氏幼女如何如何娴静淑良,委实蒙蔽了不少纯情少男。

    而王进只是个小小的举旗兵,应征之前连个米袋都不一定能扛起来。不消片刻,秦朝朝已经牢牢压制住了他。

    王进挣扎无果,羞恼地骂她:“秦鸨鸨你个小人!平时不是装可怜装得挺好的么,现在怎么不装了?真他娘恶心!”

    秦朝朝手臂横在他脖子前,用力一按,他登时翻着白眼说不出话了。

    秦朝朝恶狠狠道:“以后再进我的春风帐,见一次打一次!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