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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楚穆在帐中研究边防图。
自从见过齐国详尽的舆图，他就一心惦记着。晋国重文轻武，没有人乐意花费十几年时间去丈量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他摸着年久泛黄的纸张，微微蹙眉。
忽然帐中光亮大盛，却是谢修和捧着那叠信纸进来。
他一脸小媳妇样的把东西放在桌前，余光瞥见他面前的军事手札，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这堂兄，二十来岁了还不开窍，整天抱着这些刀枪剑戟过日子。
啊，不对，现在还多了一个偷看小姑娘情书的癖好。
痛心归痛心，他眨巴眨巴眼：“喏，我亲自盯着药酒泡了两天的，一眼都没看就给堂兄你送来了！”
楚穆示意他搁在一边，头也不抬道：“辛苦你了。自己找西夷去。”
谢修和应了声，步履轻快地出去了。
又是一炷香后，楚穆提笔在崇门关外添了两道新立的栈道，这才搁下笔，拿起桌边信纸。
因泡过药酒，闻起来有种甜腻的古怪。
他沉了沉心思，一本正经地研读起来。
然而方看了半页就愣住了。又翻出别的那些，无一例外都是小姑娘工工整整的字迹。
他前后左右仔细研究了半天，确定这就是显影粉泡过后现出来的字迹。
“……”
所以这小姑娘吃饱撑的换花样写情书？
想到自己如临大敌地构想了这么多对策，楚穆难得觉得尴尬了，黑着脸出去找小将切磋泄愤。
……
直到子时的号声吹了两遍，他才披着寝衣回到帐中。一手拿着条干布绞着湿发，一手握着白日没读完的兵书。
走过桌案时余光扫见上头铺陈的信纸，脚步一顿，思量了片刻，还是一张张拿了起来。
他倒要看看，一个连情诗都从古籍上东拼西凑过来的小丫头，能用秘药写下什么东西。
他坐在床板上，依照来信时间排成一列，依次看起来。不过这目光，却渐渐古怪。
他翻过纸张来，上头是原先的字迹：“殿下展信安好。日前得生辰礼物，心中甚为欢喜，不自禁提笔通函。望兄长莫怪，若能得兄长只言片语手书，念至不欢愉。”
端的是一个情意绵绵的娇俏小姐。
然而再看显影粉下的内容……
“九殿下安好。您的礼物已经收到了，老实说，我很不喜欢！云水裙很飘逸，织锦很华贵，但是殿下！我穿不上哇！！阿娘说您寄来这裙子的用意是告诫我莫贪口舌之欲。于是我的房里已经小半月没有闻到肉味了，殿下，我的绝望您能懂么？能么！我现在很虚弱，很无力，已经提不起笔了。倘若殿下还顾念着我们之前的婚约，烦请您务必修书一封，告诫我多多食宵夜，我必定在府内设立功德碑，日日为您上香！秦念拜上。”
楚穆细细读完这洋洋洒洒的一段，觉得这姑娘似乎同传闻中不大一样呐。他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索性就将兵书丢在一侧，就这烛火仔细拜读了。
“九殿下安好。耽搁了许久不曾回信，我心中……其实并不怎么歉疚。盖因不久前同忠勇侯府上的小表弟干架，向来百战百胜的我竟被他揍了两拳，在床上躺了数日。然而阿娘颇感欣慰，感慨我终于开始像个姑娘家了，我很不开心。秦念拜上。”
……
“九殿下安好。不知你们边关那儿流言的传播速度如何，然我如今竟成了洛城乃至大齐国最最雅致最最绝色的女子，每日有一摞摞的诗赋往府上送，那些诗词中我竟成了九天上揽月自怜的小仙女，我心中不甚惶恐，差点就信了。新年时有画师入府作画，我得给您寄去一幅，叫您时时警醒，莫要对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秦念拜上。”
……
一夜光景，楚穆坐在灯下眉目柔和，不知不觉看完了一个小姑娘大半年的生活琐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