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阅小说网 > 将军请上座 > 第26章 贰肆 修

第26章 贰肆 修

品阅小说网 www.pyxs.com,最快更新将军请上座 !

    室外雨势稍大,打在窗棱上啪嗒啪嗒作响。

    室内却安静得厉害。

    楚穆动作一顿,回身就看见秦朝朝披散着长发坐在床帐里,脸颊通红,一双眸子莹莹闪闪。

    “装睡?”

    这种商船不比画舫,墙壁薄得很。隔壁就是北余,她不敢出声吵闹。

    只好错开眼,咬牙切齿:“你在做什么?”

    楚穆云淡风轻地耸耸肩:“外头雨大,衣裳湿了。”

    “……我问你进我房里做什么?”

    他没出声。

    秦朝朝心念一动:“你……你不会之前也……”

    “没,第一次。”他淡淡应了一声,伸出手来掀她的被褥。

    秦朝朝一个激灵,翻身就往另一边跑,还没迈开腿,又被他长臂一伸捞了回去,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床板上。

    眼前是他精壮的肩膀,挨得极近,那体温蒸得她全身发热。

    “去哪?”

    秦朝朝伸手去推她,触手碰到他胸口,又烫人似的缩了回来,涨红了脸:“楚穆你放开我!”

    “怎么这会儿不叫表哥了?”他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我也觉得表哥比堂兄来得亲近多了。”

    秦朝朝语塞,气鼓鼓地扭过头去。

    楚穆低声笑笑,翻身躺在她身边,一手从锦被往下走。秦朝朝一惊,怀里的汤婆子已经被他抽走,取而代之的是他滚烫的掌心。

    他的低温偏高,整个人被他包在怀里确实比汤婆子舒服多了。

    秦朝朝正难受,一时之间屈从于这小利小惠,哼哼两声,勉为其难地让他躺下了。

    说起来,两人也许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一道说说话了。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低声问:“将军离开军营有好一阵了吧,不是正和北疆交战么?”

    楚穆嗯了一声,将军中的情况大致说给她听,自然,略过了秦琰的那部分。

    秦朝朝听得一知半解,想了半天,问:“那你何时回去?若是你不在军营的消息传出去,北疆一定会趁机动手的。”

    “担心我?”楚穆弯了弯唇,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北疆少了军师不足为惧,我想对付的另有其人。”

    “是谁?”

    楚穆笑而不语,捏着她的耳垂:“怕吓着你。”

    两人凑在一起小声说着话,不多时秦朝朝的声音弱了下去,吐息平缓,迷迷糊糊往他怀里钻。

    楚穆就着窗外电闪雷鸣,细细端详她的眉眼。

    确实比数月前又长开了些。只是这八爪鱼似的睡姿仍是没变,缠人得很。

    目光下移,松散的里衣襟口处隐约瞥见白腻的两团,叫他喉头微动。

    唔……这儿也长开了。

    #

    虽说有楚将军独家汤婆子在手,秦朝朝仍旧睡得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像是鬼压床似的,一度喘不过气来。

    不知睡过去多久,房外似乎传来数声尖锐的呼喊。惊得她一个蹬腿醒了过来。

    楚穆已经穿戴整齐,一手握着佩剑,一手探过来揉了揉她迷瞪瞪的脸:“几个不成气候的小刺客,待在房里等我回来。”

    她尚未反应过来,眼前已经没有了人影。

    她忙推开窗,外头雨势已经歇了,此时船上灯火通明,尖叫声与呼和打杀声交织成一片,嘈杂又混乱。

    北余很快从隔壁过来,守在她屋门前。秦朝朝透过窗沿隐约看见西夷束着腰带从她房中匆匆出来,往前边赶去了。

    秦朝朝登时清醒了,目光灼灼,哇哦!

    北余脸色微红,咳嗽一声:“姑娘,咱们半斤八两,还是不要互相伤害了吧。”

    “哦……”秦朝朝知错就改,问正事:“前面发生何事了?”

    “不知是谁开了底仓,江水渗漏进来,刺客便趁乱从船底爬上来了。”

    秦朝朝有些紧张:“是冲着楚穆来的么?”

    北余摇头:“这些刺客上船后直奔二楼,是冲着那两人来的。”

    秦朝朝了然,原来是躲避仇家,怪不得从没见过他们出来溜达。

    两人正说着,房门被推开,李织织急慌慌地冲进来,花容失色:“船家说你们这儿有高手?可得保护我们!”

    李裕被她带进来,一眼看见帷帐遮掩的床榻,忙涨红了脸不敢四处看,坚持在外间竖了道屏风。

    秦朝朝此时只松松垮垮披了件外衫,对李织织贸然破门而入的行径狠皱了眉头,默默拢了拢衣口。

    大家各自捧了杯热茶,围坐在桌前。

    李织织余骇犹在,义愤填膺道:“李荣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兄长本是见他身世可怜才动了恻隐之心,没想到却是这样凶恶的一号人物!”她一时忘记了往日的淑仪,絮絮叨叨抱怨。原来李裕上船前在码头救了个青年,随手就留下做了书童,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

    说着,李织织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兄长的胳膊:“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若非有谢公子慧眼如炬,我们恐怕小命都丢在这破地方了!”

    闻言,秦朝朝诧异地开口:“谢公子?”谢修和不是出去办事了么?

    听李织织一说才知道,昨日二人告辞离开后不久,楚穆便上门拜访,提醒二人今夜不要深眠,多多提防那小书童。

    李裕惭愧道:“谢兄昨日言那李荣身上杀血太盛,若我那时就将他赶下船,便也没有后来这骚乱了。”

    想到昨日午后关于那杀血的问题两人还闹得不愉快,秦朝朝心虚地摸着手边的小布偶。

    既然楚穆早有防备,她便不担心了,捧着温水小口小口嘬着。

    外头的动静渐渐小了下去。

    慌乱过后,李织织也很快静了下来,她的目光在房中随意转了一圈,虽说只是个暂时的落脚地,却被拾掇得很精致,姑娘家的小玩意儿随处可见。

    李织织撇撇嘴,心想,她这表哥可真宠她。

    目光随之扫过墙上各式的小横板,不由眼睛一亮,上头整齐地码放着十来个小布偶,和秦朝朝手中的正是一套,做工精巧逼真,一只只小动物讨喜得很。她一眼就看出来正是出自奇宝斋的巧云姑姑之手,价值千金。

    她刚及笄不久,还很喜欢这些小物件,上前摸了摸,眼睛亮亮地看着秦朝朝:“这布偶样式真新奇,秦姑娘怎么随手摆在这船上了,落了灰多可惜。”

    秦朝朝看着她指尖落下的地方,不知怎么的心里很不痛快,遂闭口不答。

    倒是北余含笑接过话题:“李姑娘不必担心,我家主子每日就送新的过来,落灰便落灰了。”

    李织织出身商贾,也不是什么勤俭持家的姑娘,但要说拿百十两黄金招尘土,还是舍不得的。

    这会儿听她一说,只讪讪收回手,装作浑不在意的模样,意有所指道说:“我兄长对我这亲妹妹都不见得肯这样花钱。你的主子对表妹倒是大方。”

    北余笑笑正要说话,却见秦朝朝伸手敲了敲桌面,露出一个软软的笑来:“吃迟早都是一家人么。”

    李织织脸上一僵:“你表哥,不是已经娶妻了么?”

    秦朝朝笑着摇摇头:“并没有哦。”略一停顿,说:“不过我想快了。”

    之后又说了什么,李织织便一概不知了,也只有她那傻兄长还什么都听不出来。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李织织识趣地告辞,起身时,秦朝朝身上的披风往肩下一滑,李织织一眼就看见了上头暧昧的痕迹,下意识就伸手过去拉开了她外头那件罩衫。

    清晰的红痕点点,从耳后一直没入衣领,精致的锁骨旁一个张扬的牙印在烛火下醒目得很。

    李织织年纪虽不大,可这些年随父叔外出言商,见识得不少,自然知道那是怎么来的,又是羞又是怒:“你们!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秦朝朝被吓得不轻,立马揪住衣领推开她,虽然她没有看见,但想到梦中模模糊糊的感觉,已经明白了大半。

    她内心崩溃了数息,还得强作镇定:“北余,你送两位回房吧。”

    李织织愤然起身:“不必送!你这儿这么脏,我还不想多呆呢!”

    秦朝朝啼笑皆非,统共不过昨日那一个时辰的交往,这姑娘气成这样,莫不是早就脑补了一出与楚穆的才子佳人吧。

    正这时,面前忽然飞来一个黑影,落在船板上一动不动,正好截住两人的去路。

    楚穆回得不巧,只隐约听见李织织吵吵嚷嚷的声音,当下眉峰一压,不悦道:“你吵什么?”

    李织织叫这声音拨得心头一动,一脸委屈幽怨地抬头,却见他雪白衣袍上的血迹触目惊心,往下一瞧,方才被他丢在脚边的竟是一具肢体残缺血肉模糊的尸体!

    李织织惊叫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这场源于楚穆的闹剧最后也终结于楚穆他下巴上渗了血丝的牙印。

    他抬手摸了摸,疼得嘶了一声:“我咬得可比这个轻多了吧。”

    秦朝朝坐在床边愤然看着他:“花-孔-雀!”

    “……你不喜欢她,明日换一艘船就是了,从这里折回江夏倒也不远。”

    秦朝朝:“你想得美!我不换!”

    楚穆捏捏眉心,姑娘家闹起脾气来果真能比过千军压境,谢修和诚不欺我。

    最后竟还是仗着力气抓住床板才没有被轰出去,真乃是英雄挽歌。

    僵持不下之际,外头传来扣门声。

    两人对望一眼,无声交流。秦朝朝撇撇嘴,把他的衣带丢了过去。

    脸上的牙印子却是遮不住了,楚穆一抹血珠,坦然出去了。

    隐约听见有男有女的声音。

    秦朝朝皱眉,不会是李织织杀回来了吧?她磨蹭了片刻,慢吞吞地挪到门边,却见外头立着一男一女,皆是面生。

    那男子约摸二十五六的年纪,模样英俊,气度沉稳,同楚穆站在一处丝毫不落下风。身侧站着个娇小的姑娘,模样如何不大重要,盖因她上身一件翠绿夏衫,底下却穿了条朱砂红的飘逸褶裙,如是鲜明的冲击,很难让人再定睛去看她的容貌了。

    这便是那对被追杀的男女。此番正是来道谢的。

    那男子拱手说了几句客套话,身侧姑娘却一脸“天王老子不高兴”的模样:“那刺客是冲你来的,关我什么事!”

    说着气愤地咬了咬牙:“一群没有前途的蠢蛋!老子都站这儿了还看不出来谁是机要人物,等老子回了……”

    “长乐。”那男子适时打断她,拍拍姑娘的头,声音微沉:“说谢谢。”

    长乐:“……多谢。”

    又客套了几句,两人便告辞回去了,一转头就听见那姑娘压低了声音问:“你恩公好像是被刺客咬了。那群老不死的已经丧心病狂到尊严都不要了么?”

    男子默了默,无奈地看着她。

    姑娘摊手:“好吧,我看过的香艳图集都在你府上没收着呢,装不了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消失在拐角。

    秦朝朝没听见他们隐晦的调侃,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回身走来的楚穆。

    半晌开口:“我听说,祁国老国君甍了,继位的是个不满十六岁的小女帝?”

    楚穆笑着眨眨眼:“想问什么?”

    秦朝朝关上房门,心一横问:“你和那位首辅大人……是有往来的吧?”

    楚穆坦然与她对视,笑笑,说出了她更直接的想法:“嗯,我要反晋。”

    他托着秦朝朝后颈,捏了捏她微白的脸颊,笑了:“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是不是害怕了?怕我落败,重蹈你们秦家的覆辙?”

    秦朝朝点头,又摇摇头,惆怅地叹了口气:“难道通敌叛国也能成为一种时尚潮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