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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气温非常低，何志看穿着中长款大衣的郝姝。驼色的大衣加深色的围巾，街道两旁是灯火通明的店铺，走在身旁能看出这件大衣的质感很好。他印象中的郝姝一直是这样，算不上时尚也从不张扬，但却很有几分“尽你财力购置考究衣装，但切勿炫新立异，可以富丽但不要浮艳”的风格。
走了几步，郝姝问何志：“你觉得我的‘父亲’怎么样？”
何志想了想才说：“很有魅力，接触时间不长，别的我也说不上来。”
郝姝哼笑一声，“这么谨慎的回答。我也问过我外公外婆这个问题，他们的回答是‘你可以自己去了解’。我试着了解了一下，感觉他是我见过的最复杂的人。而我的妈妈，我外公、外婆讲了很多关于她的事，她天真、漂亮，看照片至少比我漂亮。会拉小提琴、喜欢写诗歌，在师范大学读音乐专业。我外公、外婆精心把她培养成一个清新脱俗的好姑娘，但也对她要求很高、期望很高。他们给她书籍，要求她过健康积极的生活，并且是简朴的生活。照片里她穿的都是很朴素的衣服、梳着干净而又单调的发型，就像那个年代的很多女孩，或许还要更为艰苦朴素一些。”
说到这里郝姝停下，沉默地走着，何志丝毫不敢出声，等着她下面的话。郝姝似在组织语言，也像在调整情绪，好一会儿才接着说：“然后她遇到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好看的年轻男人，她第一次被异性请到小饭馆吃饭，第一次收到了来自于心仪对象的一条纱巾。于是她就轻易地陷入了迷恋，很快就嫁给了那个她认为对她真心喜爱的男人，怀上了孩子，经历了背叛、离婚。你知道最可悲的是什么吗？最可悲的，是，直到她出了车祸，意外离世的前一刻，她仍对那个男人和那个男人给过她的恋爱经历念念不忘。”
郝姝在讲这段话时的情绪波动比较明显，何志开始静静地听着，等郝姝后面的语气出现了一丝哽咽和激愤时，他的手臂几度抬起来想要搭在郝姝的肩上，他花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了自己想要拥抱这个女孩的冲动。终于还是忍不住地插嘴说道：“所以你外公他们在抚养你时采用了完全不同的方法，让你更加强壮、自信。”
“是的。”郝姝停了下来，面对着何志说：“你看，这些话是不是让你更加了解我了？”
何志点点头，郝姝接着说：“但是这些重要的话，在我们相处最亲密的那几天里并没有谈到，然后我就意识到，我们并不适合彼此。即使身体有了那么亲密的接触，我们之间的相互了解还是少得可怜。比如说在我看来，你除了睡觉打呼外，给我的印象一直就是完美的，有些遥远的。再加上我之前的顾虑一直都没打消，我才决定跟你分手的，直到现在我也觉得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
何志刚想张口，郝姝打断了他，“你也不要说时间久了就好了，或者说什么我是慢热型的人，等身体熟悉了对方后，感情自然就会变深。说句实话，我其实就是个心思复杂、性格别扭的人。”
何志苦着脸，双手合十，满是哀求的语气说：“你误会了，我就是想说今天好冷呀，我都快冻僵了。咱们找个地方暖和一下好么？就这家店吧，我们进去呆一会儿好吧？”
郝姝：“……”这算怎么回事，这么一番长篇大论都白费了么？何志到底是装傻还是脑子真有病？
正好有辆出租车迎面开过来，郝姝抬手拦下，拉长脸对何志说：“不用了，反正我马上就要离开滨城，你也别再浪费时间了。我走了，拜拜。”然后坐车扬长而去。
何志看着远去的出租车，无奈地挑挑眉，“别在浪费时间”，开玩笑，他可是有大纵深作战计划的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魏旭阳是没有什么继续接触的必要了。郝姝的故事讲得很动情，但请原谅他那颗见多识广的心，这种悲情故事并不能让他感到悲伤或者气愤，虽然他听得很认真。不过郝姝的讲述还是给了他很多有用的信息，至少他知道了郝姝心中的忌惮所在。
回到住处的郝姝正在跟方佳和魏来谈话。郝姝表情严肃地看着魏来，“你不可能没发现你妈妈的问题，我想知道你是根本不关心她还是也觉得这样很好。”
魏来的表情不复平时的活泼开朗，而是有些阴郁地垂下了眼帘，“我很早就发现了，也尽最大的努力想要让她轻松、愉快，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花了多少年，可是没用。我也考虑过她这样是因为我爸对她不好，可我观察了很久，他们虽然不是多亲密，但我爸一直对她挺好的，从不大声对她说话，从不让她劳累。总之，就像他们那个年纪的别的夫妻一样，所以我想，这可能是我妈妈自身的性格或者精神状态如此，她自己并不觉得痛苦。嗯，倒是我舅舅经常批评我妈妈。”
“你舅舅？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地税局的。”
郝姝想了想，又问：“那你外公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姥爷退下来之前在滨城市政府工作，具体做什么我忘了，他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
郝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旁一直认真听着的方佳问郝姝：“你爸爸有提到我么？”
郝姝撇撇嘴，“有，不过我实话告诉你方佳，魏来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的家庭一点儿都不简单，一点儿都不适合你。”
“嘿，”魏来大声抗议着，郝姝抬手制止了他，接着对方佳说：“他的爸爸，我的那个父亲很难接受你，除非你有个有钱或者有权的家庭，又或者你自己有非常优越的条件能打动他。另外，我觉得魏来的母亲倒是能很容易地接受你，但她看上去不像是一个能和你谈笑风生的婆婆，也不会让你感到轻松。”
方佳眼神忧郁地看向魏来，魏来马上握住她的手，“我早就经济独立了，所以在这件事上不会受他们的摆布，我们完全可以自己生活的很好，你完全不用担心需要和他们朝夕相处。”
不等方佳松口气，郝姝在一旁摇头说：“你太天真了，婚姻不是这么简单的，不可能把你的父母完全排除在外，年深日久总会出现问题，甚至影响到你们的关系。而且我觉得你不能放弃你妈妈，你既然经济独立了，最先应该考虑的应该是让你妈妈脱离生活里的压力，让她更健康、更正常。”
魏来脸色很臭地说：“姐我发现你今天特别讨人厌，总是说些让人不愉快的话。”
郝姝轻哼一声，“哼，我本来就是这么古怪的人，看问题喜欢先把困难都列出来，认为在享受爱情之前应该先考虑如何回报家人，喜欢劝有麻烦的情侣尽早分手。”
三个人沉默了一阵儿，方佳仍沉浸在自己的忧愁里，魏来则撸了下自己的头发，然后下定决心似的说：“我一定会想法让方佳得到认可，也会继续想办法改善我妈的情况，不过这些都需要时间。佳佳，你相信我，我们一起努力，一定没问题的。不要悲观，要相信我们一定能行。”
方佳看着魏来充满期望的眼神，缓缓地点头，说声好。郝姝看着他们，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
第二天，郝姝把打包好的东西都发了快递，做好了坐晚车回家的准备。想了想，她决定给伊藤打个电话，结果没打通。这样也好，省得她又得费上不少唇舌。
同一时间的何志在忙了半天之后，正打算让秘书订一份饭送到办公室，结果却在这时接到了一通让他哭笑不得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