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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斐文极不情愿地跟在母亲身后。
他刚从英国回来没多久,吊儿郎当的日子还没过够,就被亲妈捉进家族企业里坐牢,美其名曰“熟悉业务”。
酒店大堂里,工作人员齐齐站了一排,摆成一条长龙,异口同声欢迎道:“董事长早,叶少早。”
其实已经不早了。
早过了正午,员工嘴里喊的董事长—方汀神色肃然,绾好的发髻一丝不苟绑在脑后,一身手工定制版西装套裙,服服帖帖穿在身上,整个人清爽利落。
“小计,你把上一季度报表拿到我办公室。”
“老张,你去通知,叫销售部、财务部、行政部的经理去会议室。”
“斐文,你跟我来。”
叶斐文精神抖擞地应了一嗓子,走了几步又开始捂着肚子,脚步虚浮,走到电梯口时,整个人竟然佝偻得像只虾。
方汀瞪他一眼:“又怎么了?”
“哎哟…妈,我得去下洗手间。”
方汀从鼻子里哼出两口气,自己生的儿子,要玩什么把戏,她还不清楚?
但这么多人面前也得给儿子面子,不然以后没了她,他如何立威?
她也不点破,只沉声道:“去吧。”
叶斐文虚虚应了一声,转过去的时候瞟了一眼,母亲神色森然,那眼神好像在说反正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唉,去洗手间当然只是个托词。
一想到等下要面对的那一切,他就觉得必须先去透口气。
他一点商业头脑都没有,也不喜欢和数字、策划案打交道,在英国学的也是商科,可他从没有将来毕业要接掌家族企业的自觉。
他们老叶家几十年前,要在京州城里自称第二,没哪家敢称第一。
然而祖宗家业一代代传下来,家里面男人们竟没有特别争气的,开疆拓土的本事是没有了,就连老老实实守着家业啃老本都不肯。
大伯、二伯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他父亲倒是没有那些恶习,可惜当年为了个女人,几乎散尽家财,最后还把命丢了。
原本他母亲也不是现在这个盛气凌人的性子。
他记得小时候,母亲常常把他抱在怀里哄,用轻柔舒缓的声音唱儿歌他入睡。
后来,到后来,好好的一个家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
父亲一病死了,大伯、二伯就立即吵着闹着要分家。
大伯、二伯整合了叶氏总部的资产,又挑拣了行情拔尖的子公司一并卖掉,两个人各自赚地盆满钵满喜滋滋地跑去拉斯维加斯了。剩下来丢给她母亲的,要么是全当摆设的空架子,要么就是入不敷出的烂摊子。
而母亲那时候,亡夫之痛是第一重打击,上有父母高堂靠她养老送终,下有嗷嗷待哺的一双儿女,外有狼子野心要防,还得硬撑着不让叶氏彻底崩盘。
一个女人,如果没有铁血手腕,怎么可能在这样的内忧外患里突出重围?
她慢慢就转了性子,做事情一件狠过一件。
现在的叶氏,也不是真正的叶氏。
应该改作方氏。
叶斐文从心底是怕她的,但更多时候也心疼她。
母子连心。
他也想过要好好学着做生意,但终究成不了那块材料。
他耙耙头发,胡乱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抹,唉,去吧,那终将是他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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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漏偏逢连夜雨,刚解决完凌胖子那档子事,凌夙的小日子又提前了。
她在隔壁的便利店里买了姨妈巾,腿打颤儿地走进了丽嘉大堂的洗手间。
平时她姨妈期很准时,从不提前,也很少痛经。
但这几天,心火太旺,一连几天连着吃冰棍儿,这不,报应就来了。
她疼到身子都站不直,额头直冒冷汗,只差没在地上打滚了。
整个人大概就剩半口气了,她得赶紧找个软和地方躺着。
倚靠在门边,她挎好包,摘下快被汗浸湿的棒球帽,把头发全部捋起来,随意扎成啾啾。
等下把脸上的冷汗洗了就坐地铁回学校。
她站在流理台,等着排在前面的那个人把位子让出来,洗完也就打道回府了。
可前头那人回过头,看见她,先是眯起一双凤眼,随后又突然瞪圆,眼睛里毫不不掩惊艳之色。
他瞪她。
她也瞪回去。
那人指了指她,喜道:“哎!你是那个…那个…”
凌夙理都不理他,虎着脸,手也不洗了,掉头就走。
那人又急忙堵上去,大大咧咧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精壮的身体像铜墙铁壁一样,她往左,他也跟着堵到左边,她往右,他马上又移到右边。
躲都躲不了,可真烦人!
叶斐文才舍不得让她溜掉呢。
多少个夜晚,他是想着她才能…他吸入一口气,好香,清幽的,如兰似露的清香…
他忍不住,低下头,再靠近她一点儿,深深闻了一口,神情如痴如醉.
“你身上这是什么香?”
凌夙厌恶地看着他,轻浮之极!
路边偶遇好看的姑娘,就能做出这样的举动,这人的裤腰带得有多松…
叶斐文见她一脸嫌恶的神情,忙收敛了脸上的轻浮之色,刚才是他一时失态。
可不是嘛,想了很多晚的女人,就这样和他不期而遇,要是不激动一番,算什么男人。
“你可别误会,我不是那种人。”得,越描越黑。
凌夙把头偏过去,也不看他。
他这个角度却能仔细看她,她扎了个丸子头,发际线和鬓角有毛茸茸的胎毛胡乱飞舞,真可爱,他看得心尖儿发紧。
“咱们见过一面的,你不记得了?”
凌夙这才抬起眼眸。
见过一面?
“我姓叶。”
这样说她就想起来了!是那一天在澜屿遇上的叶斐文。
那天就觉得他长得流里流气的,没想到还真是个流氓。
先敷衍两下子,把这人打发走吧。
凌夙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温柔笑道:“哦,原来是你。”
叶斐文见她想起自己,笑得又那么含羞带怯,自己嘴角也忍不住跟着上扬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套路。
先问名字,后送回家,然后接下来就开始送花、约会、预备备两人齐齐滚上床了对吗?
男人想泡一个女人,都用这个套路。
凌夙今天心情特别差,女人在来亲戚的时候,多半会像吃了枪子。
她刚准备说管你什么事,忽然又想到苑崇周那个人。
先问名字,后送回家…这难道不是他们俩在一起的套路?
念头一出,她自己都被自己吓一跳。
好可怕,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一定是出现幻觉了,苑崇周对每个女人肯定都是那样…
她思维转了这么个岔子,原本想说的话在舌尖上绕了一圈,就换了个想法了。
“我叫秦禹康。”她眨了一下眼,然后瞪圆一双无辜大眼,一瞬不瞬地观察叶斐文的反应。
他白着一张脸,伫在原地。
就趁他分神的这个当口,凌夙寻了空子,从他左手边溜了出来,直冲冲地往前走。
不想,刚跑出酒店大堂,又被他堵在外边。
他一步步将她逼到墙角里,一双眼睛闪着幽幽的光,两只手撑在她耳朵两边…一张邪气的俊脸慢慢慢慢向她靠近,眼见着就要亲上去…
如果他敢轻薄她,她反手就是一个耳光甩上去!
但他却出人意料的停住了,鼻尖和她还差一厘米就能蹭上去了,他却停下了。
再开口,连说话都是让人浑身发颤的气音。
好像是故意的,他对着她耳朵吹着气,气息不稳地问道:“去哪儿,我开车送你。”
……
反正是跑不掉了?那倒不如先支开他,再寻机会开溜。
做戏要做全套嘛。
凌夙撩起一撮头发,别到耳后,一双美眸脉脉瞧他一眼,又垂下来,浓密的眼睫覆下来,羞答答地,连声音里都漾着水:“好,那我在这儿等你。”
等你个头,等你去取车,我马上打车走!
叶斐文身子骨已经酥了半边了,他本想伸出头,摸一摸她浓密可爱的发旋,可害怕她对自己印象不好,手停在半空中又收回来。
“那你等我。我马上来。”
凌夙乖巧点点头。
见他人影儿已经看不见了,凌夙长吁一口气,踅了身子准备走。
还没走两步呢,就见他又大步踏回来,先冲她抱歉地笑笑,然后手劲忒大地抢走她手里的包,邪佞一笑:“我怕你跑了。这个先放我这里。”
说完,也不等她翻白眼就跑了。
……她可以说脏话吗?她们夙县方言“妈卖批”很能表达她此时的心境啊!
太阳晒得她难受,这会子包被抢了也没法走了,她举起两只小手遮在自己头顶上,走到树荫底下躲着乘凉。
等了一会子功夫,他的车就开出来了。
凌夙才不愿意坐他的车,僵在树底下不肯动弹。
他把车开到她面前,下了车亲自打开车门,又伸出手来挡在车顶上,怕她蹭着头,然后笑意盈盈地歪过脑袋看着她。
上回问苑五哥要她的联系方式,死活要不着。
这回二人世界,是老天爷给的大好机会,他怎会错过?
凌夙执拗地不肯坐副驾驶,叶斐文也由着她坐到后座,以后机会多着呢,现在同她计较这个做什么?
叶斐文满意地从倒车镜里看着凌夙那张粉脸,他挑人的眼光可真厉害!
刚转了转车钥匙,准备启动车子,驾驶座的玻璃窗被敲了几下。
叶斐文看着窗外的人,傻眼了。
苑崇周又敲了敲窗户,叶斐文才把窗户开了条缝。
苑崇周指指他身后:“我车没油了,赶巧碰上你,你顺我回去吧。”
……凌夙坐在车里也是一脸懵逼的……什么情况?
叶斐文扁了扁嘴。
苑崇周一径拉开他后车门,大剌剌坐进去,看见凌夙先是有些惊讶,随后又很自然地打了招呼:“凌小姐,你也在这?”
凌夙嗯一声,便不说话了,肚子太疼了。
叶斐文嘴都快扁成倭瓜了,老天爷对他可真好,买一送一!
今天什么情况?他上赶着来当司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