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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凰城曲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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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凰城里的喧嚣暂时被压制了下去。

    路边摆摊的日常小贩还没开始做生意,只有零星几个奇人异士的小摊,施着避雨的术法,不必躲避大雨。摊上摆放着一些售价昂贵的元素珠和宝石,只要售出一件,便足够他们生活好一段时间了。

    马车在路上疾驰,装饰华丽的马车是由沉香木所造,车顶四角挂着四个小小铜铃,上面刻着星纹,还有小小的“神话”两个字。

    垂帘的边角漏进丝缕的阳光,往光源处看去,可见青石板铺成的道路湿漉漉的,在日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这光芒一路颠簸向前,流离成一带星光,看得我目眩神迷。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了,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熟悉中处处透着陌生。每天夜里入睡的时候我都会恍惚一阵子,想着明天会不会有熟悉的闹铃声把我唤醒,然后告诉我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我叫沐娆,来自21世纪。一年前,我奇幻般穿越了。原因,不明。地点,不明。时间,依然不明。穿越前的那段记忆似乎被抹杀了。

    唯一的安慰是,三个月后,我遇到了最好的朋友幻幻。想到自己反正在21世纪也是孑然一身,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也未尝不可。

    幻幻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自然没我那么洒脱。但她性格独立桀骜,很快也适应了新世界,还为自己改名幻卿。这丫头一直迷恋宫廷小说,一度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穿越到一个有皇宫的世界,让她一展拳脚,纵横后宫。

    是的,这个地方没有朝廷。这是一片靠着武力和术法闯天下的大陆,高手和美女永远赚取最多羡慕的眼光。但金钱和势力照样可以横行,看来这是古今不变的定律。

    “娆姑娘,百草堂到了。”车夫的声音打断我的回想。

    我掀开车帘,乍亮的阳光让我微微眯起眼睛。这个世界的一大好处是出门不用涂防晒,因为没有被破坏的臭氧层足以抵挡紫外线。

    百草堂是凰城最大的药店,古朴的装潢里透着大气。这样的店优点是草药品种齐全且质量有保证,但是缺点也显而易见,那就是贵。不过这一点倒是不用我担心,因为花的不是我的钱,我是替我的帮派来采购草药的。

    我所处的帮派叫“神话”,是当今江湖四大帮派之一。帮主晓星沉更是个传奇人物。初出茅庐的我能够进入神话,自然不可能凭的是自己的实力。来到这个世界三个月后,我才与幻卿重逢,那时她已经结识了身为神话右护法的残梦。在残梦的引荐下,我和幻卿得以加入神话。

    由于是大客户,我还没下车,百草堂的掌柜就亲自迎出来。我把草药采购的单子交给他,让他去抓药,然后走到街口的茶铺,找了个空位坐下。

    卖茶的伙计一见我,就乐颠颠地跑过来,摆上三样东西,道:“娆姑娘,老规矩,一壶含香,一碟桂花糕,一份江湖快讯,给您准备好了。”

    我道声谢,笑道:“小哥,生意不错嘛。”

    伙计笑得见牙不见眼:“托您的福。”

    凰城是个小城市,但经济繁荣,民风淳朴,用现代的话来说,是个十分宜居的城市。

    桂花茶和桂花糕是这家茶铺的招牌,传言第一公子萧湘雨路经凰城,同情茶铺生意凋零,为他家桂花茶题名“含香”。从此各路江湖女子纷纷慕名而来一品含香,只为感受第一公子的风雅。

    第一公子是位奇人,相传他惊才绝艳,学富五车,掌管江湖第一情报机构栖雪山庄,编撰了三部江湖奇书《本草纪》《异兽纪》以及《奇术纪》,更兼聪明绝顶,有经天纬地之才。想嫁给他的姑娘数量甚至超过了江湖首富蓝财神。

    不过更让我叹服的是创办《江湖快讯》的那位奇人。在这通讯不发达的世界,这份快讯的价值简直无可估量。

    翻开江湖快讯第一版,上面是大大小小的消息,只要你足够有钱,就可以在上面登出你的话,然后让全江湖的人看见,是富豪们讨美人欢心、炫耀自己财力势力的首选途径。

    最引人注目的是江湖首富蓝财神的十四字消息:“祝我的丫丫节日快乐,天天有肉吃。”发一条这样的消息并不少见,难得的是这条消息他每个月都会发一次,曾有人问他这位丫丫姑娘过的是什么节,怎么每个月都过,他笑着说是丫丫节。这件小事在快讯上登出之后,蓝财神粉丝暴增,引来无数花痴少女的尖叫。

    第二版是帮派,现在江湖上有四大帮派势力最大,分别是一手遮天、长乐未央、棠宫和神话。四大帮派互成水火,其中以第一帮派一手遮天最为霸道。一手遮天的帮主是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寂今朝,更礼聘第一公子为军师,锋芒无可匹敌。

    第三版是人物,上面印着一幅美人画像。这美人体态风流,一身桃红纱衣,花钿明珰,姿容美艳绝伦。她叫桃络,和好姐妹鱼嬉、尹阡陌是当下风头最盛的三位美人。桃络不但长得美,还非常能干,位居棠宫副帮主。

    若说前三版都是为了人气而设,那么第四版才是江湖快讯的灵魂所在,上面偶尔会刊登一些江湖逸闻,武功秘术,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看到第一公子的文章。

    说起武功就得说一下这里的修炼系统,江湖人一般会选择四大修炼派系,剑客主修兵器格斗之术,刺客主修轻功幻术,法师主修攻击性术法,药师主修治疗及辅助之术。

    由于习武起步太晚,没有任何根基,我和幻卿不可能选剑客和法师这些对自身实力要求较高的派系,所以我选了药师,她选了刺客。

    与幻卿一门心思绕着她的星沉哥哥转不同,这一年来我除了刻苦练功,便是关心这江湖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每期的江湖快讯都叫我看得滚瓜烂熟。幻卿说我八卦,我说她花痴,其实我们心知肚明,我们不过是为了在这异世界里,找到自己的一点归属感罢了。

    喝完茶,吃完糕点,看完报纸,我心满意足地走回百草堂,掌柜早已把草药抓好,整整齐齐放上马车了。我向他道声谢,开始归程。

    马车行得极稳,微风不时拂起车帘,漏下几角天光。

    天色渐暗,待忽闻雨声淅沥,才发觉不知何时又下起雨来。

    来到这个世界一年了,可是我除了待在神话就是出来附近的凰城购买草药,从来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幻卿倒是隔三差五到处跑,因为她不知何故得到了帮主晓星沉的赏识,帮主封她为四大尊使之一的玄武使,让她负责外交。这简直是公费旅游呀,叫我羡慕不已。

    车顶四角的小小铜铃忽然同时发出了一声极轻的颤音,我的右手反射性地一动,“杨柳风”自袖中滑下指间。这铜铃是神话特制,正常情况下不会响,除非车顶有异况,并且声音越轻,代表来人的轻功越厉害。如此轻功,不是刺客,就是其他派系的绝顶高手。

    握着杨柳风,我掀帘跃上车顶,没想到却见到一位故人。

    “云青!”我惊喜地唤。

    那袭熟悉的青衣正闲逸地坐在雨中,手中拿着个酒葫芦,也不知道喝下去的是酒还是雨。

    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第一个传奇,第一位朋友。

    “娆娆。”他只是笑,喊我的名字。

    “大半年不见,多亏云青大侠还记得我的名字。”我调侃道。

    云青拉我在车顶坐下:“不是半年,是二百七十天。”

    “是吗?那敢问云青大侠在这二百七十天里,为何一直没有来找小女子呢?”我轻功没有云青好,为了怕掉下车顶,只好抓着他的手臂。

    云青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娆姑娘?”车夫后知后觉地惊叫一声。

    我笑:“没事,一位故人。”

    车夫不再多问。

    夜雨无边。天地一片广阔。

    云青忽道:“娆娆,你愿意跟我去魔都吗?”

    云青口中的魔都,是这里最大的城市,也是整个江湖的枢纽。那里盘踞着天下第一帮派一手遮天,每天上演无数的血雨腥风,恩怨繁华。

    我瞬间睁大眼睛:“为什么?”

    “之前你不是一直想我带你去闯荡江湖吗?这么好的机会,你舍得放过?”云青喝一口酒,一双眸子比夜色更亮。

    我当然舍不得放过,然而,我太清楚云青的性子了。“好端端你怎么会突然想把我拐走?你不跟我说实话,我可不会理你!”

    云青笑叹:“大半年不见,傻娆娆怎么变聪明了,真是可惜。”

    我瞪他:“臭云青!”

    云青这才正色道:“神话最近要不太平了,你得跟着我。”

    跟着你?大哥,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啊!我只觉脸上发热,幸好夜色昏暗,不至于被云青发现。我于是故作矜持道:“既然云青盛情相邀,那就等我安置好这批草药,跟幻幻商量一下,再答复你吧。”

    云青笑骂:“傻娆娆,何时变得这么啰嗦?也罢,反正你很快还会见到我。”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夜色中,我甚至没有感觉到车顶的震动。

    这神鬼难测的轻功啊。

    雨渐渐小了,路边的景物显出模糊的影子,像鬼魅般快速向后移动。

    我继续在雨中坐着,看漆黑的夜雨无声无息,铺天盖地。

    这是我梦想着的江湖。

    如今,它终于要来到我眼前了吗?

    当我整理好新买的草药,腰酸背痛地躺下来后,已是深夜。幻卿还没回来。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激动得完全无法入睡。既然要出去闯荡江湖,不做好万全的准备可不行。

    我跳下床,打开药箱,里面是各种我亲手炼制的丹药,大多是补充体力、灵力或者解毒的普通丹药。我拿起其中一瓶,这是唯一由我原创的药剂。

    那天我从曲幽谷采回一种白花,把它丢进炼丹炉,然后便忘了这件事。待一天一夜后打开炼丹炉,却发现它已炼成一种无色无味的怪异迷香。

    这迷香的功效我还没检验过,但毕竟是自己的劳动成果,我将它命名为“昨日香”。因为这事,我还被江湖快讯来的使者采访,小小地登报出名了一次。

    我将昨日香以及一些其他丹药放进乾坤袋,决定明日一早再去曲幽谷采一些白花回来炼药。

    曲幽谷是个无人知晓的隐蔽山谷,我和幻卿的秘密基地,连名字都是我俩起的。因为小时候我们经常幻想自己生活在一个名叫曲幽门的门派里。

    阳光慢悠悠地洒下,把悬浮在半空的尘埃染成金黄的颜色,透过苍翠高大的古木,在地上厚厚的落叶堆里投下斑驳的光影。一眼清泉从幽谷中央汩汩流过,泉水附近长满了花草。

    地上悄无声息地冒出几缕纯白的雾气,极轻极淡,却仿佛有生命般,缓缓缠上我的足踝。

    “宝贝们,想我了吗?”我蹲下来伸出手,任由雾气亲昵地缠绕上来。

    这些白色雾气名为昼白,是曲幽谷的守护精灵,依附着泉水和花草而生。

    《本草纪》载,昼白,灵性之雾,只生长在灵气最盛之地,拥有改换容颜的奇效。

    第一次遇上这些有生命的雾气时,把我和幻卿吓个半死,但是慢慢发现它们对我们并无恶意,反而处处透着亲昵,大概是因为这里常年无人问津,它们把我和幻卿当作这里的主人了吧。

    “你竟能驱动昼白?”旁边忽然出现一个白影,险些将我吓个半死。

    然而当我看清眼前之人,却更是惊吓。一身冷冽黑衣,用暗银线隐隐绣着星纹,似暗夜中酝酿着月华浮光,竟是帮主的服饰!

    “帮,帮主?”我结结巴巴地喊。

    帮主一如传说那样是个冰块脸,我暗暗吐槽幻卿到底喜欢他什么。只是当我偷偷多看他几眼的时候,竟觉得他的眼睛有种温暖依稀的熟悉感。。

    是了,很像云青。若非云青的眼睛是纯黑色,而眼前之人的眼睛是天青色,我几乎要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

    “回答我。”晓星沉道。

    “好,好像能。”我继续结巴,装傻藏拙总是没错。

    不知道有没有看错,晓星沉唇边竟抿着一丝笑意。一定是我眼花了,我告诉自己。

    晓星沉道:“你既是神话帮众,为何看到我这么紧张?莫非你是奸细?”

    我马上摇头,为了表忠心也不结巴了:“绝不是,沐娆对神话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晓星沉似乎又抿出一丝笑,然后凑到我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我愣愣地看着他,这回真的结巴了:“你,你开玩笑的吧?”

    晓星沉一脸正经地看我:“我像是那种开玩笑的人吗?”

    不像。我苦着脸看着他。我这牺牲也太大了,可人家是帮主,我能反对吗?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