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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四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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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繁复纠缠的人和事交替出现,让我心力交瘁。最后我梦到了一个很高很高的悬崖,下方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幻卿向我跑来,她的神情很焦急,很绝望,似乎在叫我去救她,就当我张开双臂迎接她的时候,她却忽然柔媚一笑,一把将我推下了悬崖。

    失重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像是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然后我猛的一睁眼,醒了过来。

    花了很长的时间我才把视线聚焦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的四角雕着花,却不是我熟悉的火焰纹饰。我不在神话了?

    床的四周垂着雪白的帷帐,而我的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柔软的锦被,动了动手想要掀被起来,却发现全身上下使不上一点劲儿。更糟糕的是,我发现身上的衣服被换过了,乾坤袋不在身上。

    视线透过纯白的帷帐向外打量,首先见到的是一方雕花的屏风,看质地似乎是梨花木,比较普通的材质。床头有张小小的梳妆台,但是梳妆台上空空的,并没有摆放胭脂水粉和钗环首饰。

    看样子这间房间似乎是客栈的上房。

    我揉揉仍不清醒的脑袋,想着我怎么会在陌生房间醒来。这时门开了,一位白衣少女蹦蹦跳跳地走进来。见我醒来,她兴奋地向我扑过来,险些砸了手中的汤碗。

    “姑娘,你小心些。”我看不下去,出声提醒。

    “嫂子,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财神他们都要怀疑我的医术了!”少女把汤碗放在桌子上,扑过来抱住我。

    她一身雪白的窄袖短裙,衣服上隐隐泛着金玉的光泽,唇红齿白,眼睛大到逆天,像极了芭比娃娃。

    被这么一个真人芭比抱着,我实在狠不下心也没有力气把她推开。正当我想问什么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自我介绍:“我叫管管,我的未婚夫叫蓝财神。”

    蓝财神?我忽然想起江湖快讯上那位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的蓝财神,那么这位管管,想必就是那位每个月都过丫丫节的姑娘了吧。

    “你是丫丫?”我试探着问。

    “云青哥连我的小名都告诉你啦?看来你果然是我嫂子,他还不承认,我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子这么上心的!”管管兴奋道。

    我很快抓住她话里的重点:“云青?”

    管管点头:“对啊,是云青哥把你带来的,那个时候你中了迷药,我花了三天才解开呢。知道你今天会醒来,我就把他们两个臭男人差遣去买药膳啦,因为我要做嫂子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

    我的头还有些晕,被这姑娘叽叽喳喳吵得几乎要再次晕过去。眼前光线忽然一暗,管管整个人被拎起来,一把温和的声音响起:“笨丫丫,沐姑娘刚醒,你别这么吵,小心人又被你吵晕了。”

    “财神你回来啦!”管管整个人挂在蓝财神脖子上撒娇。

    沉默微笑的男子一身绣金蓝衣,围着雪白的腰带。那腰带与管管的白衣材质相同,泛着金玉光泽。我忽然想起一则逸闻,相传蓝财神一掷千金,把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金缕玉衣拆了给自家女人做衣服,剩下的材料则做了一条腰带自己围着。

    蓝财神道:“把媳妇交到你手上云青不放心,特地叫我回来看着你。”

    管管不满:“财神你别诬蔑我,嫂子可喜欢我了!”说着求救般看向我。

    我含笑点头,管管马上又兴高采烈地蹦跳起来,蓝财神只是纵容地看着她,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

    一袭青衣踏进房间,虽然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但风姿还是那般从容,像雨后清润的晴空。

    “云青。”喊出这个名字,我忽然眼眶一红。

    管管看看我,又看看云青,偷偷笑个不停。

    “娆娆。”云青放下大包小包,走到床边,也只是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千言万语,似乎都比不过这一声呼唤。

    管管走过来亲亲热热地拉着我的手:“我说云青哥平时怎么丝毫不为美色所动呢,原来是家里藏了这么一个大美人呀,这下我不用再担心我家财神的安全了。”

    蓝财神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管管向他做个鬼脸,转头问我:“嫂子,你觉得怎么样,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谢管管,我没什么事了,就是身子没什么力气。”她的热情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管管笑道:“刚醒来乏力是正常的,你都昏迷三天啦。”

    一直沉默的蓝财神这时拉起管管:“好了丫丫,我们走吧。”

    管管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我身上:“要走你自己走,我要陪着嫂子。”

    蓝财神低下头,在管管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管管先是脸红,然后眸子变得亮晶晶,“嫂子,我让他们买了好多好吃的,你看,这个荷叶羹超好吃,又补体力,你多吃点。”

    说着盛了满满一碗塞到云青手中,又道:“还有这些,叫化鸡,八宝肥鸭,岁寒三友,都是我最喜欢吃的,是从珍宝市买回来补充体力和灵力的药膳哦。你和云青哥慢慢吃,我们先走啦。”

    说着拉着蓝财神快步离开房间。

    云青端着荷叶羹,一勺一勺地耐心喂我。我安静地吃下整碗,感觉力气恢复了些,才问:“云青,我们这是在哪里?”

    云青看我一眼:“魔都。”

    “魔都?我们怎么到魔都来了?”那日的谜团逐渐浮起,我按照幻卿的提示回到房间,可是刚推开房门便被自己的迷香迷晕,接着被云青带来了魔都?

    云青解释道:“发现你失踪,我追踪了一夜才把你救回来。再回到神话,一手遮天和棠宫的人已经把凰城和神话围个水泄不通。”

    “他们这是明抢!”我怒道。趁帮主不在就这样欺负神话,真是太过分了。

    云青安抚地拍拍我的肩膀,“情况十分紧急,通知长乐未央也来不及了,我若是以星沉的身份现身,带领神话的人打一场硬仗固然可以,只是这样一来必定伤亡惨重,我想这也不是星沉所愿。让神话暂时落入一手遮天和棠宫手中,反而是保住帮派众兄弟性命的法子。”

    “所以你就带我来魔都找管管,让她解我身上的迷香?”想来这次一手遮天和棠宫对神话是志在必得,即使云青在,也只能暂时拖延时间而已。帮主失踪,黑暗势力深不可测,这样的神话也只能任人鱼肉了。

    云青没有多说,递给我一张江湖快讯。

    我一目十行地看完报纸,整个人惊住了。

    神话易主,朱雀使烟暝继任帮主之位,右护法残梦继任副帮主,原帮主晓星沉和副帮主水怜不知所踪。

    另一件与神话易主热度相当的大事是棠宫帮主,号称江湖四大高手之一的应无欢公开向一名神秘少女求婚,那位少女名叫幻卿,是负责神话与棠宫外交的神话玄武使。

    一切阴谋的幕后BOSS是烟暝?残梦是她的下属?不,按照利益瓜分的角度来看,只怕烟暝是一手遮天的人,残梦是棠宫的人,这样才比较合理。

    但我却更关心另一件事:“在这个时候,应无欢为什么大张旗鼓地求婚?”

    云青道:“应无欢发了这个话,棠宫甚至一手遮天的人想必都不会再为难你的幻卿姑娘,你放心吧。”

    “我要去见第一公子。”我攥紧江湖快讯,“萧湘雨的栖雪山庄就在魔都城郊吧,那里是江湖第一情报机构,我总要知道幻幻的确切消息才安心。”

    云青凉凉看我:“你现在这样谁都见不了,还是先养好身子吧。我扶你出去晒晒太阳,躺了三天快发霉了吧?”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云青,谢谢你。”

    云青笑而不答,扶着我下床,慢慢走向后院。已经是午后,日光和暖,我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只觉力气一点一滴地慢慢恢复。云青一直挑些江湖趣闻跟我讲,时时引我发笑。

    我忽然道:“云青,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云青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鼓起勇气:“你看,你位列江湖四大高手,每天一定很忙吧?其实你不用这么悉心照顾我,还哄我笑的。在神话的时候,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至于失了先机,没有完成你师弟的嘱托,你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吧,可是你什么也没说。”

    云青失笑:“你们女孩子每天都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吗?怪不得这么瘦,有时间还不如多吃点。”

    “我还瘦?”我捏着自己有些肉乎乎的脸,怒道:“我脸上明明很多肉。”

    云青摇头,目光柔和:“再胖一些才好。”

    他后面还说了句什么,我听不清,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便也这么目光柔和地看着我,一瞬间仿佛万千柳絮轻扬,我有些收不回心绪。

    旁边忽然传来噗嗤一声笑,蓝财神和管管走来。

    管管咯咯笑道:“云青哥真是不知羞,大白天的,那眼神都快把嫂子吃下去了。”

    蓝财神揽过管管,语气危险:“什么吃下去?笨丫丫,你又偷偷看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了?”

    管管眼神躲闪:“没,没有啊。”见躲不过,她忽然打开蓝财神的手,走过来抱着我:“嫂子,你想不想去玩悬赏?”

    “悬赏?”我又惊又喜,江湖悬赏往往带有极为丰厚的奖励,我在江湖快讯时时见到谁谁谁刷悬赏刷出极品装备的消息,眼馋已久。

    蓝财神笑道:“是啊沐姑娘,今夜沧海有个悬赏,我已经接了,我们结伴去吧。”

    “是呀嫂子,这悬赏可好玩了,我们一起去吧。我是药师,财神是刺客,云青哥是剑客,你选修的是什么派系?”管管兴奋道。

    “我也是药师,但是我什么也不会……”我迟疑道,一般的队伍里有一个刺客一个药师已经足够,剩下的位置便是剑客和法师负责输出。可是如今我们四人的队伍里却只有一个输出,实在是很奇葩的组合。

    云青这时才笑道:“没事,管管可是出了名的凶悍,打不死,到时候我们三个跟在她后面蹭奖励就可以了。”

    管管脸一红:“哪有,云青哥才厉害,不对,我们家财神也很厉害。所以嫂子,去吧去吧!”

    我看看云青,见他眼中都是鼓励,便鼓起勇气答应了。

    管管一声欢呼,然后缠着我开始叽叽呱呱讲着江湖的趣事。蓝财神一直含笑看着她,偶尔开开尊口,惜字如金的一句话往往就把管管噎个半天。我和云青笑得开怀。

    随后管管便要拉我去逛街,云青把乾坤袋还我,还要给我一叠银票,我没有接受。

    走出客栈的瞬间,刺眼的阳光照得我有点眩晕,我知道更是脚下的这片土地让我炫目。这个繁华富丽的地方就是魔都,闻名已久的第一城市魔都。

    管管带我来的地方是奇人异士与奇珍异宝云集的珍宝市。

    拥挤的地摊整齐地排列在大街两边,长得望不见尽头,珍宝发出的炫彩光晕完全夺走了白昼的光彩,可能某个不起眼小摊角落里的不起眼珠子就会价值连城。人群攘攘熙熙却丝毫不见乱象,这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聚集着无数江湖人梦想的第一城市的威仪。

    一走出客栈,管管就像出笼的鸟儿一样活蹦乱跳,“嫂子,走,我带你去玩。”

    我被她拉着往集市跑,终于找到机会纠正她:“管管,你能别叫我嫂子吗?”

    管管回头看我一眼,脚步丝毫不停,“好嘛好嘛,那等你们成亲了再叫吧!不过我也不想叫你娆娆,这样就跟别人一样了,沐沐,我叫你沐沐好不好?”

    我有些头疼,又实在不忍心破坏这姑娘的兴致,点点头,顿了顿又补充说:“我才二十岁,不急着成亲。”

    “真的吗真的吗,我也二十岁啊,沐沐我们真有缘。这样吧,你也别叫我管管,像财神和云青哥一样,叫我丫丫吧,我喜欢你这样叫我。”管管笑靥如花。

    来到这个世界一年了,我何曾见过这么明亮温暖的笑容?管管的家人和蓝财神一定把她保护得很好,才会让她保有这样的笑容。

    “丫丫。”我也笑了,打从心里被她的笑容感染。

    这时我们已经来到地摊前,摆摊的人也不吆喝,自顾自地摆弄着自己的宝贝。

    管管敛了几分玩闹的神色,认真地向我眨眨眼:“沐沐,你不是说你什么也不会吗?我们药师就是有什么也不会的权利,只要手中的法器厉害,照样可以横着走。所以啊,我是特意来陪你挑法器的,为今夜的悬赏做准备,这样你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啦。”

    说不感动是假的,管管这姑娘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待人比谁都用心。然而我有些为难地看着琳琅满目的摊位,“丫丫,这些东西很贵的吧?”

    管管笑道:“沐沐,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你不接受云青哥的银票,自然也不会接受我的。所以啊,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可以以物换物嘛。”

    “我身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换呀。”我坦然看着她。

    “你有迷药呀,连我管管都要花三天才能解开的迷药,在这魔都,找不出几份来。况且,我对这珍宝市,熟悉得就像自己家一样。”她轻车熟路地带着我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一个个摊位,最后来到一个衣衫简陋的老人摊前。

    “师侄爷爷!”管管走到老人面前喊道,我有些讶异,她居然喊这老伯师侄?

    “哎哟,师叔大人来啦,今儿新到不少好东西,都是前几日红袖丫头做悬赏刷的。”老人见了管管,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眉眼全是笑意。

    管管笑嘻嘻地把我推到老人眼前,“师侄爷爷,给你介绍位大主顾,神话的沐姑娘。沐沐,这位是我师侄,人称药痴,平生最爱炼丹。”

    药痴打量了我一眼,向管管笑道:“师叔大人,你带来的姑娘可一个比一个标致,往老朽摊上一站就是活招牌呀。”

    “我家沐沐当然美啦。”管管自豪道,蹲下来开始在摊上挑东西。很快她的目光被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珠子吸引住,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师叔大人,这是遁影珠。”药痴笑道。

    管管抢着说,“我知道我知道,遁影珠可以短暂隐身嘛,师侄爷爷,这玩意儿都能被你弄到手,你行啊。”

    药痴拂须笑道:“都是红袖丫头弄来的,我老头可没本事。”

    管管撇撇嘴,“师侄爷爷别谦虚嘛,老规矩?”见药痴点头,管管抽出五张银票递过去,欢欢喜喜地把遁影珠放进乾坤袋。

    药痴接过银票,忽然眼眶就红了:“师叔大人,这些年如果没有你的帮衬,小老儿怕是早就在这魔都待不下去了。那群仗势欺人的狗东西,迟早他们要遭报应!”

    “师侄爷爷放心,天道循环,报应不爽。”管管安慰道,又向我解释:“师侄爷爷本来是一手遮天的帮众,一手遮天时常吞并周边帮派,红袖的爹娘,也就是师侄爷爷的女儿女婿因为不肯放弃自己的帮派,就被抓了起来,一关就是五年。师侄爷爷也被赶出一手遮天,因为舍不得离开,只能在这里摆个小摊,等待女儿女婿被放出来。”

    我惊讶地看着药痴,见他一脸悲苦,不由怒从心起:“一手遮天不是第一帮派么,怎么能如此仗势欺人?莫非就没有人管么?”

    管管傲然道:“管,怎么没人管。我和财神、云青哥所在的帮派长乐未央就专门对付一手遮天,不过我们现在实力不够他们强,只能敌明我暗。”

    “那神话和棠宫呢?”我心中沉重。

    管管不屑道:“棠宫?就是个只会风花雪月的帮派,指望不了。神话前些年还不错,不过自从三年前尹纤歌离世,晓星沉一度消沉,便也不成气候了。”

    我问:“你说的可是天下第一美人,琴仙尹纤歌?”

    管管道:“是呀,她与晓星沉本是一对,谁知却在成亲当天自尽。因为牵涉到寂今朝,所以这事在江湖上就渐渐成了秘闻。”

    既然是秘闻,我也不欲探知。想象着天下第一美人的风采,不由感叹:“桃络、鱼嬉与尹阡陌号称三大美人,不知道这天下第一美人可美得过她们?”

    管管撇嘴:“跟尹纤歌比起来,谁都是庸脂俗粉。不过天下第一美人又如何?人走茶凉,如今她的名号也被瓜分得差不多了,天下第一美人被江湖三大美人取代,第一药师的名号归了桃络,也不过转眼之间而已。唉,不说这些了,沐沐,看上什么装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