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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栖雪落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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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海妖的宴饮不到一个时辰,魔都城主府开始了彻夜的盛筵。我与云青等人自然被奉为上宾,只是我却食难下咽。直到城主带着素念来谢恩,并送上用箱子装着的悬赏奖励时,我才打起精神来。

    管管迫不及待地打开箱子,却见里面是满满一箱宝石。虽然都是五级以下品阶并不高的宝石,但这么一大箱也很值钱了。

    云青把各色宝石都挑了一些,镶嵌在我的孤鸿影上。尤其还用三颗五级紫晶石合成一颗六级紫晶。经过云青这样一改造,我的武器总算勉强拿得出手了。我崇拜地看着他:“云青,你还会锻造装备啊,好厉害!”

    管管却笑我:“沐沐,你也太崇拜云青哥了吧,锻造可是剑客的基础技能。”

    云青把剩下的大半宝石连同箱子一起递给红袖,她一开始坚持推辞,管管道:“红袖,你就收下吧,就当是我们几个小辈孝敬师侄爷爷的!”

    红袖这才接过箱子,熟门熟路地细细察看一番,竟又从箱子夹层中找到四根剑穗!

    这剑穗以珍稀的天蚕丝为材料,根根晶莹剔透,更装饰着上好的天山雪玉,是辟邪祛秽之圣物。更妙的是,雪玉上以簪花小楷刻着诗句,一对刻着“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另一对刻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红袖这才笑道:“这可是为你们四人量身定做的了。”说着把四根剑穗往我们面前一放。

    管管果然很开心,抢先挑了“佳期如梦”,蓝财神许是怕她把“柔情似水”给我,忙抢了收入怀中,任由管管怎么闹着要看也不答应。

    云青径自取了“悠悠我心”,也如蓝财神一般收入怀中。

    却听管管在我耳畔笑道:“沐沐,这下只剩青青子衿了,不过真是天意,上面有云青哥的名字耶!”

    我含羞带怒地瞪她一眼,不肯拿那剑穗。

    云青手中还拿着我的孤鸿影,见状施施然取了剑穗,系在伞柄上,两颗天山雪玉做的珠子发出清脆的鸣响。

    我怕管管又说出什么珠联璧合之类的胡话,夹起一块冰糕就塞进她嘴里。管管犹自笑个不停,一只冰蓝色的蝴蝶忽然翩翩飞来,落在云青指间。

    这种蝴蝶名叫逝水蝶,极为名贵,可以在千里之间传递信息。

    云青的表情凝重起来,待管管和蓝财神也读过信息,逝水蝶化作冰蓝的火焰焚烧了身躯。管管抱着我不舍道:“沐沐,帮派有急事召唤,我和财神、云青哥要先回长乐未央了。”

    我一时心中也极为不舍,偷偷看一眼云青,却见他只是安静而专注地看着我。为了缓解离情,我故作轻松地笑道:“好啊,正好我要去栖雪山庄,我们就暂且分头行动吧,反正很快还会再见的。”

    管管眼圈红红地看着我,云青却低头写了个悬赏令递给红袖。

    任务是护送我去栖雪山庄并保护我的安全,酬劳百金?我囧囧地看着云青,心想有钱人啊!土豪啊!让我自己护送自己吧!

    蓝财神笑道:“云兄这可真是为佳人一掷千金啊。”

    云青道:“彼此彼此。”

    红袖似乎也被惊到了,默默把百金改为十金,然后站起来对我说:“沐姑娘,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出发?现在?我想这红袖姑娘可真是雷厉风行。然而想到云青他们即将要走,我也不想在这城主府多待,便也同意即刻动身。

    马车一路疾驰,红袖驾轻就熟地担任着车夫,这姑娘真是万事皆通!

    我撑开孤鸿影,在一片潋滟紫光中,轻轻抚摸着伞面的那枝孤傲白梅。

    第一公子,这个传奇中的传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的人物,可不是随便能见的。况且栖雪山庄的消息也是千金难求。我没钱没势,不过我有交换的消息呀!幻卿如今是名人了,那么她的身高体重爱好什么的,可是最热门抢手的消息呀。这一招,是跟娱乐杂志学的。

    约莫过了半刻钟,马车停了下来。掀开车帘的瞬间,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仿佛来到了一个纯白的世界。

    十里白梅掩映下,一座雪砌般的山庄遗世独立,从外面只能看见白色的围墙上覆着落雪,晶莹苍芜,清雅中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淡淡疏离,美得像是梦里的雪原。

    现在是夏天,这墙上的落雪只能用术法或者符咒来维持,第一公子的府邸果然非凡。

    还未等我走到门前,那扇纯白的大门就打开了,两位全身素白的女子走出来,一个典雅一个秀丽,都是难得的佳人。

    那位气质娴雅的女子向我行了一礼:“姑娘前来栖雪山庄所为何事?”

    我忙还礼:“沐娆有要事求见第一公子。”

    身旁眉目秀丽的女子闻言嘲笑道:“又来了一个沐娆,我家公子的魅力真是非凡。”

    “飞凤。”娴雅女子淡淡责备一声,却也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我见那位名唤飞凤的女子眼底含着轻蔑的神色,不禁讶然。她说又来了一个沐娆是什么意思?这么想着,我便问了出来。

    飞凤轻蔑道:“这些年来自称沐娆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公子不过随口夸了句沐娆姑娘的诗写得好,便蜂拥来了这么多冒认的人,我家公子岂是你们这些庸脂俗粉胆敢妄想的?”

    我吃了一惊,萧湘雨说我的诗写得好?我平日里的确喜欢写诗,可都是自己写着玩的,他怎么会看到我的诗?而且飞凤怎么说这些年来?我到这世界也不过一年而已呀!

    “飞凤,莫要忘了公子平日的教导。”娴雅女子悠悠道,随后看向我:“灵犀代飞凤向姑娘赔罪,姑娘请便。”

    我默然,这件事出乎我的意料,正想着如何能有回旋余地,灵犀忽然抬头看向天际。我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两道红光飞驰而来,闪若流星。

    两只鸾鸟缓缓落地,红色的羽毛灿若烟霞烈火。鸾鸟是最名贵的坐骑之一,比我的白马不知道高级多少倍。

    一金一白两道人影收起鸾鸟,向我们款款走来。灵犀和飞凤同时行礼:“见过鱼小姐,尹小姐。”

    待两人走近,我呼吸一窒,心里惊叹:又是两位绝世美人!

    金衣女子五官明朗绝艳,流转着让人怦然心动的野性与魅惑,一点樱唇,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叫人只想一亲芳泽。而白衣女子身形袅娜如烟,不盈一握的腰肢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散,清水般的眸中满溢清纯,俏生生一位宅男女神。

    我一边惭愧自己审视美人的眼光跟色鬼似的,一边想着能拥有如此美貌,又被称为鱼小姐和尹小姐,这两位莫不是三大美人之一的鱼嬉和尹阡陌?

    “怎么回事呀,隔得好远就听到争吵声。”白衣女子道,声音轻软得像三月春水。

    灵犀恭敬道:“回尹小姐,又来了一位自称沐娆的姑娘。”

    白衣女子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她的眼睛真是美,安静的时候若深水寒潭,思考的时候又流动着潋滟波光。

    金衣女子倒是没说什么,拉着白衣女子的手就向门里走去。白衣女子顿住脚步:“嬉儿,我有点事,你自己进去吧。”

    这声嬉儿肯定了我的猜测,金衣女子,也就是鱼嬉微微蹙眉,当真艳若朝霞。“小陌,你又要胡闹了。”

    尹阡陌仿佛听到了笑话:“要说胡闹,昔日整个魔都可没人比得过你鱼大小姐。你如今遇上萧湘雨从了良,我可没有。”

    鱼嬉蹙眉不语。

    “好啦,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起来老了好多岁。快去找你的萧哥哥吧。”尹阡陌娇笑着把鱼嬉推进门里,灵犀和飞凤也跟着进去,随后那扇纯白的大门缓缓关上。

    挫败感在我心头萦绕不去。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了,但是一直生活在幻卿和云青的庇护下,这是我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困境。

    尹阡陌袅袅走近我:“沐娆姑娘是吧,你来栖雪山庄做什么?”

    “你相信我是沐娆?”我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闭月羞花的女子。

    尹阡陌依然笑着:“我信不信有什么关系,重点是,你想进去见萧哥哥,而现在唯一能帮你的人,是我。”

    她召出火红的鸾鸟:“栖雪山庄的防御阵法是萧哥哥亲自设的,若没有人带,你决计进不去。但是只要你跟我去一个地方,我就带你进去,怎样?”

    虽然是商量的口吻,但她一面说,一面向我走来,脚下踩着优美的莲花步。每踩过一步,地上都留下隐隐的金光。我还能怎么回答?这姑娘脚下踩的,是萧湘雨设计的天罗地网阵;手中持的,是高阶法器幽梦扇,哪里有我拒绝的余地?

    红袖安置好马车正向我走来,只是她绝对没有想到变故就发生在瞬息之间。

    虽然载着两个人,鸾鸟的速度仍是极快,很快一座阴冷的殿宇出现在我面前。

    “沐娆姑娘,请。”尹阡陌极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却只想到一个词:蛇蝎美人。

    走进殿宇,所有亮光都被隔绝在身后。尹阡陌发钗的明珠发出幽幽的光晕,映得她的脸越发如出水芙蓉般清丽绝俗。

    “非花,我回来了。”尹阡陌淡淡开口,语气甚是熟稔。

    前方蓦然绽开一点幽蓝的光芒,一盏壁灯亮起,蓝色的火焰看不出丝毫温度,灯座上刻着一朵妖娆的海棠花,我一惊,这里是棠宫?不过尹阡陌带我来棠宫也不奇怪,桃络是棠宫副帮主,鱼嬉是右护法,棠宫便如同她的地盘一般。

    灯下站着一位全身黑衣的女子,气质成熟冷艳。

    “小陌,你不是和嬉儿去栖雪山庄了吗?”非花问。

    尹阡陌笑道:“我想到了更好的办法,不用去求人了。”

    “我的宝贝小陌,如今是一手遮天副帮主明灭要娶你,你还能想什么办法?”非花连脚步也未曾稍有移动,显然并未在意。

    尹阡陌一笑,手指轻轻抚着我的脸:“明灭不过是因为寂神要娶络络,为了面子才说要娶我。什么十名花,什么双姝,不过是虚衔,我觉得这位姑娘就比我好看。要是娶了她,明灭说不定会觉得更有面子。”

    “……”这女人竟然要我代她出嫁?还能更无耻吗?

    我回想着关于尹阡陌的一切传闻。她在江湖上风评一向很好,跟素念合称双姝,被誉为修养最好的名门女子。相传她爱慕自己的姐夫晓星沉,在姐姐死后,接任神话青龙使,一心一意辅佐姐夫。怎么看都是一位有情有义的女子。真是传说误人啊!

    非花笑道:“小陌,我真搞不懂,明灭是多好的归宿,你为什么非要拒绝?莫非你还放不下纤歌?”

    尹阡陌那春花般明媚的脸忽然一沉:“闭嘴,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非花闻言脸色也是一沉,尹阡陌却忽然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我为什么拒绝明灭,我以为至少你会懂得。天下的臭男人,只要稍微靠近,都让我觉得恶心。”

    非花深深看她一眼,忽然叹道:“也罢,冲你这番话,我就帮你一次。”

    我心中微动,我,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尹阡陌绽开笑容:“谢啦。”

    尹阡陌离去后,非花唤道:“残梦。”

    我心道,残梦果然是棠宫的卧底!

    良久不闻回应,非花向我道:“残梦最近一直神出鬼没,让姑娘笑话了。那我唯有亲自带姑娘去黑殿了。”

    传闻中天下第二牢狱,棠宫的黑殿?

    非花向我走来,夭红裙上银线绣的海棠花反射着幽幽蓝焰。

    黑殿是名副其实的一片漆黑,外界的一丝光线也漏不进来。我撑开孤鸿影,一道淡淡的紫色结界在我身周形成,阻挡着阴暗中的蛇虫鼠蚁。

    我抚摸着剑穗,天山雪玉在发光,打在身上有点凉有点柔,多像月光。而我抬起头,却只见无边的黑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云青,此刻你在哪里?

    铁栅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星沉哥哥?星沉哥哥?”

    那呼唤十分小心,由远及近,在每个牢房前都有停留,似乎在找人。最让我惊讶的不是有人在呼唤晓星沉的名字,而是这是幻卿的声音!

    我忙跑到铁栅前轻喊:“幻幻?是你吗?”

    呼唤声骤止,随后一道熟悉的娇小身影出现在我眼前,天山雪玉的微光映照下,面前的人儿虽然清瘦不少,但那熟悉的如烟眉眼,微抿薄唇,又倔强又惹人怜的模样,果然是幻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