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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达康做秘书出身，自然心思缜密，遇事喜欢多思多想，尤其经过上次丁义珍贪腐事件，好悬没把他牵连进去。从此他就对身边的下属秘书们格外关注，生怕一不小心被他们坑了。最近接二连三这几件事，他苦思冥想了好一阵，事情是不是另有隐情呢？
当天中午，他吃好饭在大院里溜达，碰到何杰，闲聊两句后就话里有话地问：“叶省长才来了不到一星期，就大张旗鼓地整顿学校伙食，我记得刚被双规的那个周副局长，也是因为违规承包食堂才出事的。有意思啊，好像突然间大家都盯上这一块了。”
何杰一听，心里也觉得奇怪，他大着胆子问：“这两件事都是叶省长来了以后才有的。会不会有这个可能，叶省长想垄断省内食堂供应？所以先把别人都踢了，这块生意，不显山不露水，可是薄利多销，总利润也不是小数目啊。”
这其实正是李达康怀疑的，一听何杰也这么想，李达康更担忧了，觉得自己这个副手真不靠谱，椅子还没坐热就瞄上这种蝇头小利，手段还这么粗劣，让人一眼看穿，以后可怎么办。心里不屑，脸上表情却不露破绽，轻描淡写地训了何杰两句：“说什么呢，无凭无据，叶省长也是你随便议论的。”说着话，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了。
何杰被晾在原地，一时也不知自己这句话哪儿说的不对。慢吞吞边走边想，等回了办公室，随手拿起一份每日要情，突然就想明白了，笨啊，领导说那么多，不是来听你臆想的，他要的是事实情况。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想，赶紧就去搞调查分析。
两件事都不是秘密，何杰把事情经过仔细了解，细节都一一排列出来，再结合当事人的身份背景，一条条分析，对比，找出其中的突破点。哦，王格致被朱少波叫去，回来就布置调查周颜婷了，连证据都准备好了。在此前半个小时，叶安风去找过朱少波。等等，注意到了，这三人，似乎都是丁老的嫡系，叶安风前一天去丁老家里吃饭，丁飞羽还陪他散步来着。是不是周颜婷和丁老或者丁飞羽有什么交集？
顺着这个思路想，慢慢地把情节串联起来，情况也就明了了。何杰心里暗暗替周颜婷惋惜，平时挺精明，谨小慎微的一个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去丁老手上套便宜，这不是被收拾了？哦，周颜婷出事以后，这天中午，小白突然就去搜集中小学快餐了，当天下午就通知校长会议，到了晚上就把人骂昏了，这么算起来，似乎这中小学快餐质量的调查是叶安风突然想起的，难道是受了周颜婷那件事的提醒。何杰在心里仔细盘算一番，觉得自己的推测没什么问题，就赶紧去找李达康汇报。
李达康正在打电话，看到何杰在门口探头探脑，点点椅子让他进来坐，何杰乐呵呵地走进去，一听领导这口气就是在给佳佳打电话，省长笑眯眯地说：“这种小事还要来找我，好的好的，我会安排的。我晚上回来吃饭。”
等他挂了电话，何杰看他心情不错，大着胆子说：“李达康，佳佳有什么事，您要是忙，交给我去办。”
李达康摇摇头，笑道：“小孩子爱热闹。说下星期的国际书法节，晚上有烟花表演，她想去会展中心边上的湖心楼上看烟火，在电视上看不一样吗？。”
何杰笑着说：“那里是个好地方，周围都是湖水，站在三楼，视野开阔又凉爽，只是不对外开放。这个我来安排。烟火晚会开场时要你们省领导在那里露个面，拍段新闻，你们走了以后我带她上去。”
李达康笑笑，说：“那就交给你办了，别太张扬。”何杰满口答应，又趁机把周颜婷的事说了。
李达康收敛了笑意，微微蹙眉，注意地听着，等何杰说完了，他若有所思，像是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你说，一年前周颜婷抢了丁飞羽的留学名额，一年后叶安风去丁老家里吃饭，第二天就对周颜婷出手了，难道是丁老的授意？那朱少波和王格志呢？丁老有没有和他们通过气？”
李达康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对，丁老要是有心出手，周颜婷当时就不可能抢到那个留学名额，既然当初不干涉，怎么会在一年以后又旧事重提？或者，因为叶安风提了副省长，丁老借此机会替他整合亲信了，这是要干什么，拉帮结派？也不对，丁老这脾气，清高耿介，怎么也不像这种人啊。要是有这个心思，当初他自己就该替孙子撑腰了。
他心里百转千回，突然听到何杰说：“哦，我觉得不是丁老说的，叶省长在丁老家里吃饭时，丁飞羽也回去了，饭后叶省长和丁飞羽还在湖滨路上散步呢，应该是丁飞羽自己向叶安风诉苦了。说起来，叶安风还真是性情中人。”
李达康听得微微点头，这个说法更加合理，他低头喝口茶水，心里暗暗思量：丁老退休都七年了，平时也乐呵呵的没什么脾气。可他孙子受了排挤，不必他开口，就有三位省厅级大员亲自出手，人家这十几年省长可真不是白干的。自己退了，却把亲信都扶上去了。嗯，亲信。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所有的情绪敛得滴水不露，望着何杰和蔼地笑笑，带着几分笼络的语气点拨他：“上次和你说的瓜州的事，我们开过会了，组织部门已经在考察，你希望很大，当然，竞争也很激烈。我自然会替你说话。叶省长现在分管瓜州，他的意见也要考虑，你注意到他的工作风格了吗？往这方面下下功夫。”
何杰千恩万谢地出去了，望着他的背影，李达康在心里默默又记了一遍今天刚听到的名字：丁飞羽。
朱少波和叶安风受丁老提携照顾，怎么肯让他家中晚辈受小人排挤。两人心照不宣地暗暗替老领导出气，自以为做得毫无破绽。其实，有心人一旦注意，总是草蛇灰线，有迹可查。丁飞羽，就这样莫名地引起了李达康的关注，而这于他，并非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