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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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达康明里暗里的支持,组织部考察推荐,何杰的任命在省委常委会上毫无悬念地通过了。何杰翘首企盼,公示,发文,终于到了正式上任的这一天。

    说心里话,何杰来瓜州,真是怀着一番抱负,做好了吃苦受累的准备的。他是土生土长的京州人,对于汉东省的情况自然有所了解,从小,他就听说过瓜州。汉东省有名的贫困地区。位置偏僻,交通不便,多山路,少平原,泥石流多发。居民中有一部分还是一世纪前从外省逃荒来的,形成自己独特的风俗和居住区域。总之自然和人文条件都十分恶劣。

    叶安风和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徐俊良一起送何杰上任,自然受到隆重欢迎。晚上有招待宴会,来的人不少,菜式却很简单也很寻常,从数量上判断是按照“光盘”要求来的。席间有一位马副市长,可能担心他想多了,微笑着对他说:何市长,都是我们瓜州的一些土特产,这宴会规格,还是叶省长亲自定的,已经执行五年了。言下之意,可不是我们存心冷落新市长。

    何杰初来乍到,这话虽然直了些,可也听得出是好意,于是满脸堆笑地举杯和他碰了碰,半开玩笑地回答:“好传统,要保持。”杯中果汁入口,滋味清爽微甜,他慢慢咽下去,耳边正好听到叶安风说:“徐部长,来尝尝尝这饮料,这是我们瓜州副食品厂开发的新品种-梨花白,按照古方调制,入口柔和,十分地好喝。”

    徐部长比叶安风年长十几岁,在他面前并不拘谨,笑呵呵说:“而且还便宜,是吧?叶省长。”叶安风半点不尴尬,煞有介事地点头:“价廉物美,说的就是这个了,要不我们带几箱回京州,下次招待可以用。”说得一桌子的几位瓜州市领导都跟着笑起来。

    叶安风又亲自拿了副筷子帮徐俊良与何杰布菜,夹过去一个醋萝卜,何杰赶紧双手捧着菜碗,恭敬地接了,只听叶安风如数家珍地说:“这个季节,本来是没有萝卜的,但是我们瓜州研发出的新品种,个子小,味道又脆又甜,掌握好种植时间,就可以在任何季节收获,最贵的时候能在超市卖十五块钱一斤。”他说话间又转过头问:“唉,张主任,这是新章县的萝卜吧。”在座的市府办主任立刻回答:“是啊,下午特意去挖的,十分新鲜。”

    叶安风还打算再夹,被徐俊良笑着拦住了,他对何杰笑道:“瓜州的接待餐,一直是简单出名的,以前还有人在笑话叶省长小气。今天是你上任第一餐,叶省长啊,不但替你省钱,好替你保留下来了这个标准呀。”

    叶安风用筷子拨着碟子里的一块蜜汁山药,慢条斯理插话说:“谁也不是真来吃饭的。我们市政府节俭了,底下各部门,各县区乡镇都会效仿,每年省下的钱也不少呢。”

    何杰不以为然,在心里暗暗嘀咕:搞得这么节俭,也不见你们多富裕啊,经济还不是一直拖后腿。一时又担心,这叶安风这样的思路,小气守旧,偏偏人走茶不凉,还是瓜州的联络副省长,看他如今对瓜州念念不忘,自己以后想发展经济开展什么工作,只怕会掣肘诸多。越想越是愁得慌,上任的第一顿欢迎宴本该喜气洋洋,他却吃得百味夹杂。

    徐俊良第二天一早就启程回京州了,叶安风表示要多留一天,带何杰熟悉一下环境。

    时间安排得紧,他们一天转了好几个区县。何杰事先虽然也作过功课,但真正下基层也有“身在此山中”的感觉。叶安风详细地介绍各种情况:“何市长,我们瓜州土质疏松,容易引发泥石流和山洪,你看,这两边群山连绵,山上成片的树林都是我安排种下的,不但美化环境,还能改善土质。”车子开到三江边时,叶安风又说:“何市长,这些堤坝是花了大力气修整过的,你以后定期检查就行,但是记住一定要杜绝采砂,采砂很容易破坏堤坝基础。”

    最后,叶安风带他去了新建的工业区,工业区刚建成,里边只有零星几家工厂,两人下车参观,叶安风边走边谈:“瓜州现在是没有重污染企业的,主要是一些食品酒类工厂和轻工业企业。前年开始筹建这个工业区,规划把零散的一些轻工业都集中起来,便于管理。剩下的厂区可以新建一些高科技企业。我们在工业区内建了专业的污水处理厂,对于污水采取集中处理排放,有利于环境保护。以后,这些工作就都交给你了。”

    盛夏时节,工业区角落种着的几颗广玉兰已经要开败,风过时候带来一点点清淡余香。京州市这两年空气质量明显不太好,经常雾蒙蒙的,瓜州却不一样,天空湛蓝开阔,白云清风,暖意融融。何杰跟着叶安风穿行于整齐的厂房间,听他一件件叮嘱交代,心里慢慢涌起几分感佩的情绪。跟着叶安风这一圈跑下来,他觉着自己来瓜州真是赚到了。外边看着,瓜州各项数据都不算出彩,其实,基础条件准备得真充分。道路宽阔,城市规划整齐,电路布线大都是采取地下埋线,市容清洁,农业生产先进。连这个大型的工业区都是现成建设好的,就等着企业进驻。这些对他后续工作出政绩无疑是十分有利的。

    工业区已经在瓜州边沿,再往前就是省际高速,从园区出来,叶安风就打算直接上高速回京州,何杰挽留几句,想请他先去吃了晚饭,叶安风径直往自己小车走,笑着一摆手,说道:“不必客气,以后过来的机会多着呢,你们别嫌我唠叨就是。”

    他走到车子旁又停住了,回过头,对着何杰,伸手,握住,语重心长说道:瓜州市400万的老百姓,就托付给你了。记住,你是人民的公仆,任何时候都要牢记自己的职责。不但要做到廉洁,你还要持仁爱之心,要关心人民的切身利益,体会他们的疾苦,不要当贪官,也不要当新官僚。他有几分激动,再三地重复:切记,切记,拜托,拜托。何杰一时觉得自己任重道远,郑重其事回答:“叶省长,您放心,我记住了......”